陆薇薇还在感慨着,李氏已先气道:“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有脸告小巍你不孝。从来都巴不得我们母子死绝的,我们却每月按时给他称钱粮,这么多年从来没少过一次迟过一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还想怎么样?他有本事就真去告啊,我倒要看看,县太爷会不会听他胡说八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才不会怕他!”
“娘别生气,为那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陆薇薇忙安慰李氏,虽然她心里也挺火大的,“现在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好歹可以未雨绸缪,总比事到临头再来生气着急的强。”
李氏仍直喘气,“就算再恨我们,小巍你好歹也是他亲儿子亲生的,身上流着他的血,老虎尚且不吃自己的孩子,他的心怎么这么狠?你爹当初投胎时,真是瞎了眼,才会托生成了他儿子,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陆薇薇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娘,方才陆大妮儿说是县里有人来找了他们,让他们进城去衙门告我不孝,为的是让我考不成秀才。我想来想去,我平日也没得罪谁啊,到底是谁要暗中害我?只要把这个人找出来,陆家的人没了人支持,没了好处拿,自然也就只能消停了。”
李氏这下顾不得骂陆有成们了,忙道:“小巍,会不会是你在学里得罪了谁,或是谁暗中妒恨你,才会想出这样的阴招来?这都九月了,十一月县试就要报名了,可出不得任何岔子。”
陆薇薇心里暂时也没底,“我在学里从不惹事,也就跟我们班上几个同窗往来多些,再就是表哥、澈表哥和谢令昭了,其他人根本不认识,就更谈不上得罪谁了。容我今晚好生想一想吧,娘也别着急,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的。”
“可是”李氏还想再说,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陆薇薇已道:“我肚子还饿着呢,娘,我们先回屋吃饭吧。吃完了早些睡,我明儿还要去镇上,希望明儿能忙出个眉目吧,不然后日一早就得回城里了。”
李氏听她还饿着,这才暂时打住了,母女俩一起回了屋里,继续吃饭。
次日,陆薇薇一早便去到镇上,买了个礼盒,径自去了里长家。
幸得里长还记着自家外甥与李成栋的交情,陆薇薇才一开口,他就应了会帮她们母女留意卖地的事,“等有眉目了,我会着人带信进城给陆小相公的,陆小相公放心便是。”
又问陆薇薇明年高中后,是在城里摆酒,还是回竹溪来摆酒,“到时候无论是哪里,我可都要去讨一杯喜酒喝,沾一沾陆小相公喜气的。”
毕竟陆薇薇品学兼优里长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趁现在便交好,等将来人家真中了,再去现烧热灶不成?
陆薇薇少不得谦虚一番,“您老实在太抬举我了,没下场没放榜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但我会努力的。若届时真侥幸得中,肯定要请了您老去上座。”
再次谢了里长,才告辞离开了。
等陆薇薇一路回到家中,李氏已等得有些着急了,一见她回来,便忙迎上前道:“小巍,里长老爷怎么说,有眉目了吗?”
陆薇薇知道她急,笑道:“里长答应替我们留意了。还说我们的田地都是上等的,不愁卖,只不过如今知道的人少而已,等知道的多了,自然买主也多了,等有眉目了,会让人带信进城给我们的。”
李氏这才心下稍松,道:“我也知道我们的田地都好,问题是,酒好也怕巷子深,我们又不能一直留在村里,你还得赶着回去念书。里长老爷认得的人多,希望真能像他说的不愁卖吧。”
陆薇薇点点头,正要再说,陆有成带着一家子老小到了。
一见李氏,陆有成便不由分说道:“李氏,我刚才来之前,已让老二去请族长和族里的长辈们了。你若还是非要卖老大留下的地,我只好请族里的长辈们做个见证,休了你了!自古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记挂娘家,一心补贴娘家,也没有卖光夫家田地,去补贴娘家的理!”
曹氏跟着冷笑,“老大媳妇,我要是当初也跟你一样,一心只想着娘家,什么都往娘家搬,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就算了,总不能小巍你也不管吧。你把他爹留给他的田地都卖了,他以后日子怎么过,你也不怕他爹的阴灵饶不了你!”
他们一路过来时便大张旗鼓,这会儿老两口儿又都是高门大嗓的,就更引人注意了。
以致眨眼间陆薇薇家的院子里外便围了一圈人。
李氏气得手直抖,这样一闹,村里的人要怎么说小巍?
说她她不怕,可小巍就快县试了,又正逢有人串通了老不死的使坏,想告她不孝的当口,老不死的今儿闹着一出,肯定就是为了当全村儿人的面,逼她和小巍忍不住跟他们吵起来,好当众坐实了小巍不孝吧?
李氏都能想到的问题,陆薇薇自然更能想到。
她先握了握李氏的事,以眼神示意她别激动后,才淡笑着与陆有成道:“祖父,自古的确没有卖夫家田,去补贴娘家的道理。可祖父莫不是忘了,我家的田地都是我爹娘分家后,凭自己双手置办的,并非祖产,我爹既不在了,我娘便是我们家这些田地的主人,连我都得靠后。所以我娘是想卖,还是想租这些田地,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说完不待陆有成说话,又看向围观众人,“众位叔伯婶子,当年我爹娘净身出户时,我还没出生,其实不清楚,但众位叔伯婶子应当都知道我爹娘是净身出户的吧?”
陆有成与曹氏在村里的人缘从来不好,当下便有人道:“这事儿我知道,当初分家时,阿迁两口子的确什么都没分到,过了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呢!”
“我也记得很清楚,好歹也是亲儿子,结果当爹的愣是打发叫花子都不如的说是分家,其实是直接把人赶出了门。啧,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呢!”
“阿迁那孩子活着时倒是个能干的,但我说句到家的话,他再能干,没有丈人和舅子的帮衬,也不能几年就盖房置地,挣下这么一份家业来。”
只是秦桧终究也有二三死党,自然也有替陆有成曹氏说话,或是中立的。
“再是分家后挣的家业,终究也是姓陆的,也没有全卖了补贴娘家的理儿。”
“就是,都这样想不得乱套了?不管怎么说,当爹娘的也生养了他陆迁一场,他就算不在了,他留下的家产,爹娘其实也该有一份儿的。”
陆有成还趁机道:“我也不是想要自己的孙子什么,就是觉着儿子已经不在了,他留下的什么都是念想,要是卖了,可就连念想都没了。且如今是卖地,再过一两年,不是得卖房了?房子再一卖,我往后可往哪儿找小巍去,我这辈子怕是要再见他一面都难了,以后的养老钱粮什么的,反倒是次要的了。”
正好族长和族老们都到了,他越性哭起来,“叔,这事儿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儿子已经早早死了,可不想临到老了,孙子也再见不着。虽说她李氏为我儿子守了这么多年,但她也没权利卖我儿子留下的房子和地,没权利把我孙子带走。求叔为我们家主持公道,同意我们家休了这个搅家精,不然我今儿就要活不下去了!”
李氏已是气得浑身直颤,再也忍不住怒声道:“公爹,您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小巍他爹活着时您从来不管他的死活,如今人没了,倒念想上了。您念想他什么了,念想怎么把他的房子他的地都弄到手里,好分给您其他的儿子孙子吗?我知道,那才是您亲生的,小巍他爹是捡来的,不怪您从来不管他死活,如今更是巴不得我们大房都死绝了才好!”
还往后可往哪儿找小巍去,这辈子怕是要再见一面都难了,呸,小巍长这么大,从来没得过他一个笑脸,没吃过他一颗糖,现在倒搬起好爷爷来,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陆有成见李氏果然被自己激怒了,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得色。
看向族长等人继续哭道:“叔,您也看见了,当儿媳的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尚且这样不尊敬自己的公爹,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可以想象。她肯定打着卖光我儿子留下的产业,还要带走我儿子唯一的儿子的主意,叔,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家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