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陆薇薇刚送走谢令昭,李澈就来找她了。
李氏立时与李舅母挤眉弄眼的,弄得脸上犹带病容的李舅母也跟着一脸的八卦,瞧着精神倒终于好了几分。
陆薇薇不由翻白眼儿,她就知道她娘肯定会忍不住,什么都告诉舅母的罢了,能让舅母高兴一下,她娘八卦就八卦吧。
不过本来想的是迎了李澈到她们母女那边堂屋说话儿的,陆薇薇也只得改了主意,索性借着月光,引了李澈到家门外的田埂上说话儿去,省得她娘得了机会就跟“中意的未来女婿”说个没完。
倒是正好合了李澈的意,小心翼翼的护着陆薇薇到一片田地中间,确定就算有人路过,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后,才轻声开了口,“巍表弟,我、我有话与你说”
陆薇薇笑着打断了他,“正好我也有话与澈表哥说,难得明儿休沐,天儿又热了,现在说了,明儿我们便都不用出门了。”
顿了顿,决定开门见山:“澈表哥应该知道我是遗腹子,我还在我娘肚子里时,我爹便不在了之事吧?我娘为了自保,也为了保住我爹留下的一切,只能对外宣称我是男孩儿,自此把我充作男孩儿养。就算如此,那些年我们母女在陆家村也是举步维艰,全靠我姥爷和舅舅撑腰,才能勉强保住我爹留下的家产,勉强过活。”
“就这样,我七岁那年,还差点儿死于非命,让人吃了绝户。之后,我才说服我娘,到了县里,念上了书,因为我从不觉得女子不如男,既然我娘阴差阳错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便要抓住了,跟男人一样,以知识改变自己、也改变自己亲人们的命运才是!所以我不但会一直念书,一直科考,将来我有幸得中后,还会行万里路,为官一方,做自己想做的事,造福一方百姓,实现自己的价值。想来澈表哥也跟我有一样的志向,一样的抱负吧?”
以李澈的聪明,应该立马什么都能明白,不会再把他没说出口的话说出口了,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果然片刻后,听得李澈涩声开了口,“我自然跟巍表弟有一样的志向与抱负,我也很明白陆姑妈和巍表弟这些年的不容易。可陆姑妈只有你这一滴骨血,将来你也好,陆姑妈也好,总要经历生老病死的,到时候你总不能还、还坚持吧?我、我愿意等巍表弟的,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愿意等的,还望你能、能给我个机会”
陆薇薇看不见李澈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真心。
却仍是摇头,“多谢澈表哥的好意了,但你的时间宝贵,根三舅舅和舅母也肯定盼着你能早日成亲生子,所以别在我这儿无谓的浪费了。我既走了这条路,就没想过这辈子要成亲生子了,哪怕将来有一天,这条路我可能走不下去了,但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便是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不会认命,还是会选一条相近的路走。”
“你生来便是男子,根本不会知道女子想要走出门,想要跟男子一样飞得高看得远,是何等的艰难。我已经看过外面的世界,已经读过书,已经飞起来过了,也绝不愿再跟别的女子一样,只能窝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相夫教子的过完这一生,还望澈表哥明白。”
李澈听她说完,一时不知是该失落,难道自己真就这样放弃了?
还是该高兴陆薇薇既有这个心,自然对谢令昭也是不会有任何想法,任谢令昭怎么献殷勤都没用的,他倒是不用担心腹背受敌了。
可终究是他生平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想要与一个女子白头偕老、共度此生,让他就这样放弃,他也实在舍不得,他怕自己一旦放弃,会遗憾后悔一辈子。
李澈因又道:“巍表弟,我父母的确盼我早日成亲,可大丈夫不立业如何先成家?就像你才说的,我也会一直念书,一直科考下去,无论多难都不会放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改变我自己,改变我亲人们的命运。”
“可科考之路那般艰难,多少人考了一辈子,连秀才都不是,我虽不至妄自菲薄,却也不敢妄自尊大,觉得自己就一定能考中,一定与那些不第之人不一样,那我势必得全力以赴,无暇他顾,我好生跟我爹娘说,他们也肯定会理解的。所以我说的愿意等你,是真的愿意等,也自信真的能做到,你就、就给我一次机会,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陆薇薇面对这样一颗赤诚之心,没办法不被触动。
片刻,她才道:“澈表哥,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责任要承担,我不想你把自己的人生都捆绑到我的人生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等了十年八年,却发现是一场空呢?时间也能冲淡一切,改变一切。你的心意我领了,也为之感动,因为这样的经历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所以更显珍贵。但也真的对不起,真的别为我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专心念你的书吧,我相信他朝你一定能金榜题名,爱情事业双丰收的!”
李澈急道:“可巍表弟也不能只一腔孤勇的往前走,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为陆姑妈考虑吧?我看陆姑妈的意思,应当是后悔过当年的决定,也很希望一切能早日拨乱反正,你过回该过的日子的。你要改变自己、改变你亲人们的命运,也未必就要亲力亲为,亲自去冲锋陷阵。我愿意为你冲锋陷阵,你只要坐镇后方指挥便是了,我保证你指哪儿我就打哪儿,并且至死都不会改变!”
陆薇薇听明白了,道:“澈表哥的意思是,我证明了自己,也到了一定的时间后,便可以回家在你的羽翼之下,安心的过日子了?也是,我娘年纪渐渐大了,需要照顾,根三舅舅根三舅母更需要照顾,偏我们两家还都人丁单薄,势必得有人主外有人主内才是。”
“那澈表哥更得找个贤惠能干,持家有道的妻子了,我在这里祝你心想事成。至于我和我娘,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安排,也定会走好自己的路,过好自己的日子。澈表哥还有话吗,要是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他怕是根本没明白,这条路是她真的想走,而不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吧?
他愿意等的十年八年,也是建立在她终究会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在那一亩二分天地里,过完余生的基础上的。
李澈见陆薇薇说完就要走,忙道:“巍表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保护你、照顾你,让你和陆姑妈将来能过上好日子,再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们,也再不用怕那些人,我真的只是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你。”
哪怕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他努力,终究会有的,到时候,他就可以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巍表弟面前,再不让她受任何委屈了!
李澈又道:“巍表弟,别人都当读书轻松体面,我们身处其中,才知道到底有多枯燥有多苦。尤其你还诸多不能让人知道的不便,还得大热的天儿,也跟大家一样挖河沟抬土方,时间一长次数一多,身体怎么受得了?身体一旦坏了,就跟我爹一样,再来后悔可就迟了。”
“别无选择时,你只能自己迎头而上便罢了,有选择了时,又何必再为难自己?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而已,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平安喜乐,轻松无忧,不愿意你那么苦,我”
陆薇薇抬手再次打断了他,“我明白澈表哥的意思,真在乎一个人时,的确心疼他,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都给他。比如我吧,就想把我认为最好的一切给我娘。可那终究只是我以为的,未必就是我娘需要的澈表哥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我这辈子,肯定是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好坏,都由自己说了算的!”
“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澈表哥也快回去,早些歇息吧。指不定等你一觉醒来,便什么都想通了呢?你现在也还年轻,以后要经历不知道多少人、多少风景,届时再回头看,说不定自己都觉得如今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了。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多谢你这一番心意。好了,我真走了。”
这回真头也不回的走了,待进了家门,关好大门后,才背靠着门板,长长吐了一口气。
该说的她都说了,希望澈表哥能尽快想通,往后继续专心学业,走他该走的路吧。
彼此终究不是一路人,就各自精彩多好!
李澈却是站在原地,半天都没举步往家走。
巍表弟别无选择时,只能自己辛苦便罢了,既有选择了,为什么还要那般自苦?她要实现自己的价值,也多的是法子,为什么非要走一条与别的女子都不同的艰难的路?
那老天爷何必打一开始就注定好男女有别呢?
还是巍表弟见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信不过他,才会拒绝他的?也是,他十次模拟考试里也就两三次能险胜巍表弟,叫巍表弟怎能信任他,信他还真不如信她自己!
那就等明年考完了,他至少已经是秀才了,再与巍表弟深谈吧,到时候巍表弟见他能胜过她了,指不定就有所改变了呢?
那他可得加倍努力,也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幸好巍表弟对谢令昭也是一样的,他不用再日夜提心吊胆,可以安心念书了总归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的!
陆薇薇自不知道李澈被自己婉拒了,不但没想放弃,反倒越发坚定了决心。
她一进屋,李氏便满脸兴奋迎了上来,“小巍,阿澈都跟你说什么了?白天多少时间说不得,非要晚上来,可见是不能让旁人听见的话,你和他我是不是可以准备起来了?”
陆薇薇无语,“准备什么?您就别管这些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也不会朝您想的那个方向发展。您和舅母以后见了澈表哥,也别表现出来,省得让澈表哥误会。好了,我困了,先睡了,娘也早些睡吧。”
说完便不由分说回了自己屋里去,当没听见李氏在后面的哎哎哎声一样。
待洗漱完,熄灯躺下后,陆薇薇才在黑暗里无声叹起气来。
澈表哥真的很不错,她若只是个跟表姐或秀妹妹一样的女子,一定会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人爱慕自己的,可惜她跟她们不一样,便注定了她跟澈表哥只能做两条平行线。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是对的。
只是短痛也是痛,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算了,回头去飘香酒楼吃顿火锅吧,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等吃完后,她就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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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稍微一松懈下来,各种毛病就找上门了?总之就是身体各种不舒服,还多半感染幽门螺旋杆菌了,偏偏去了俩医院,都说因为疫情,暂时测不了,去另外一个医院,又得先核酸检测,打算明儿一早就去排队,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