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钟书书刚开始自己的表演,顾屿发现，《天下》给他们每一个试镜者的剧本内容似乎都不一样。
钟书书的这段时间线似乎更早一些，讲述了主角赵昭在敌国为质、备受欺压的剧情。
客观来说,钟书书的演技其实不错，他把赵昭受到欺压的苍凉凄楚完完整整演绎了出来,一看就是下过苦功的。
可顾屿觉得，这样还差了些,对方似乎没有联系后续的剧情。
赵昭这个角色本质是征伐天下的枭雄,他被欺侮的确应该苍凉凄楚，但只有这种情绪是做不到君临天下的。
耿定眉头一皱，并没有说什么，下一个轮到钱少羽。
钱少羽论发挥又比钟书书稍微好一些,他演的片段是赵昭流亡归国夺权的部分,赵昭身上狠辣的那一面被他驾驭得很出色。
顾屿这下确定,每一位试镜者领到的剧本都不一样。从钟书书和钱少羽演绎的内容来看，《天下》剧组找来的都是水准线以上的演员。
不过顾屿自认比他们更出色。
他演过很多部电影，他认真打磨过角色……这是顾屿一部电影一部电影积累起来的自信,他自己看自己体会或许不深刻,但此刻，在同一个房间内，看着对手和自己演绎同一个角色，顾屿清晰地知道自己演得比对方更好。
钟书书演完可以立刻走，不过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认真看着钱少羽的表演。
从钱少羽的表现来看，他估摸着自己应该没戏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留下来，想看看传说中的乔奚舟和顾屿发挥得如何。
钱少羽也是一样的想法,演完也没有立刻走。
“感受一下世界的参差。”钱少羽小声嘀咕，“顺便看看，顾屿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
耿定一个目光扫过去，钱少羽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下一个表演的是乔奚舟。
对方一开场，顾屿不由坐直了身体，对方演得很好，比刚刚的钱少羽又上了一个台阶。
在对方的演绎中，赵昭这个角色的深沉多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顾屿可以从中看到明显的层次感——以顾屿的眼光看，乔奚舟这两年进步很大，之前他也看过对方的作品，包括影评人对对方作品的评价，只能说对方的演技配得上一个枫叶奖提名，却没有想象中非他不可的那种感觉。
但是现在，顾屿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提升。
作为演员，顾屿很欣赏这种人，他能感受到对方演绎这个角色的刻苦，那么无论他们之前有什么矛盾，至少在表演上，对方值得自己的尊重。
但……他也很想要赵昭这个角色。
顾屿注意到，耿定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看来和他一样，耿定也很欣赏乔奚舟刚刚那一段表演。
乔奚舟表演结束后，耿定将视线投向顾屿：“小顾，到你了。”
顾屿正了正神色：“好的，导演。”
轮到顾屿之前，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但是现在，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抛开，只沉浸于自己的表演之中。
《天下》剧组给他提供的片段是——赵昭初掌大权，担心权力旁落，于是借着宴会的机会把那些助他夺权的大臣们叫过来，想演一出“杯酒释兵权”。
可和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杯酒释兵权”相比，赵昭的这些大臣显然不如石守信听话。
顾屿手轻轻抬起，虚虚举着酒杯，他先是感慨了一番这次夺权的不易，随后一口喝下一整杯酒，口中说着在敌国为质的艰难，一边观察场中大臣的反应。
场中看似轻松，然而事实上，顾屿眼中蕴着淡淡的杀意。
他似乎把耿定导演、乔奚舟、钟书书和钱少羽当成场中的大臣，目光一一扫过对方，被他盯住的人都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可下一刻，顾屿又离开座位，将钟书书扶起，仿佛一位再温和不过的君主。
钟书书就差在心里念叨“变态”两个字了。
然而，令君王失望的是，在场的大臣或许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却没有一位要放权的意思。
于是，在酒席散去之前，顾屿虽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可旁观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顾屿最后直接问了。
他盯着钟书书，几乎是明着问对方要不要放权。
他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楚衡真令朕为难。”顾屿轻轻一笑，忽然失落地一挥手，“失去楚衡，朕心难安，楚衡若是还在，朕心更不安。”
下一刻，按剧情发展，名为“楚衡”的大臣就被拖下去杀了，做完这件事，顾屿依旧表情平静，又去问下一位大臣的想法。
……
很快，顾屿的表演也结束了，在这一幕剧情中，赵昭这个人的性格被体现得很清晰——他一方面希望手下放权，但他其实并不想采用威慑的手段。一旦发现手下的想法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也会干脆利落地动手，毫不留情。
钱少羽吞了吞口水：“我终于体会到……世界的参差了。”
他们本以为乔奚舟的表演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想到顾屿竟然那么强。
简直远超他们意料。
顾屿是把他们当成电影里的角色来对戏的，那一瞬间他们并非旁观者，而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对方带来的压迫感。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是最可怕的，顾屿偏偏可以演绎出这种人的可怕之处。
那种代入感，仿佛能立刻让他们身临其境。
耿定没有开口，过了一会，他丢给顾屿几张纸：“你试试看这一段，20分钟之后演给我看。”
顾屿接过剧本，赫然发现，这似乎是赵昭年老之后的剧情。
他抓紧时间背台词，又认真琢磨了一下，论发挥自然是不如之前好好准备的那段剧情，他自认表现还算不错。
“所以人家才能拿枫叶奖影帝啊……”
“我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钟书书叹了口气，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发消息给经纪人，“我非常怀疑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是吃得太饱了吗？”
“每一个人都比我强，尤其是顾屿，简直是魔王级别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屿是年轻一代中第一人了。
就对方这演技，还有谁能比得过？
今天这场试镜，除了没能吊打乔奚舟外，对他们每个人对方几乎都是吊打，那种真实感和压迫感让身为演员的他倍受打击，简直还不能回电影学院重新深造。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钟书书对自己的演技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年纪轻，之前在一部电影里发挥不错，后来就被公司力捧，他演戏的时候，周围人几乎只有夸的，没几个人真正指责他。
钟书书也觉得自己演技不错。
可今天，他终于感受到了人与人的差距。
顾屿也不比他大几岁，还有乔奚舟……因为这几年声音渐渐小了，在他印象中，乔奚舟已经是flop的典型。
可乔奚舟演得比他好太多！
和他们处在一间试镜室里，钟书书终于发现，他的优势也只有年轻而已——因为论外表，顾屿和乔奚舟都比他更出众，论演技，他们都能吊打他，那么，在同等情况下导演会选择谁？答案不言自明。
果然，周围人的话都不可信。
他们只是在捧着自己而已。
……
试镜结束，耿定倒没有立刻宣布定下了谁，只让四人回去等消息。
不过演员们心中都有数，不出意外的话，最终人选应该是顾屿。
毕竟顾屿有加试的环节，他们都没有。
事实上，顾屿也挺忐忑，耿定全程保持着冷面神的形象，他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情绪——刚刚拿耿定作对手试演，沉稳如顾屿，看到对方的表情时都差点破功。
幸亏他还记得演员的自我修养，才没有笑场。
总而言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选谁是导演的决定，如果耿定对他不满意，他也没有理由干涉对方。
《天下》剧组完完全全就是耿定说了算，这和其他剧组的模式还不一样，他这么做，投资方和演员方面反而都很乐意，纵观耿定这几年的作品，虽然没有大爆过几部，可基本没有亏本的，演员们或多或少都能拿个奖。
就算有像刘克谨这样错失影帝的情形存在，拿下颁奖季全季的热度也足够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耿定的作品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试完镜，等结果的这几天，顾屿在家无所事事，坐立难安。
然后，他从经纪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马老师住院了？”顾屿瞪大眼睛，“才发生的事？”
“就你试镜那天早上吧，他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腿摔骨折了，医生让他静养，暂时应该拍不了戏了。”
顾屿猜，耿定那天的冷脸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那……对方的加试，是不是说……他希望很大？
因为加试的剧情很明显是属于老年赵昭的，应该由马辞来演。
“你去争取，应该是有希望的。”
顾屿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没有争取的机会。”
应该说，他看到耿定的脸就感觉到了一丝恐慌，根本想不到争取机会这件事了，只想着把自己该演的戏份演好就行。
“我猜也是。”方钧说道，“《天下》那边想再找马老师那个级别的演员也不容易。”
“是啊。”
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起马老师，可顾屿有种预感，他应该能拿下这个角色，应该也可以演完整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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