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早啊,顾屿。”
“早，简导，姜编。”
简音今年已经50岁出头,作为女性,她在导演这个行业虽然并非一流，却以细腻的表现手法见长,属于个人特色相当鲜明的导演。
个性鲜明往往会产生两个结果，喜欢的影迷特别喜欢，不喜欢的认为她的产出都是垃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大众这个层面上,简音并非备受认可的导演。
姜船比简音年轻10岁，在圈子里属于很有经验的女编剧，她和简音最近两年才开始搭戏的，女编剧和男导演这种配置产生的是非太多,而女性之间更有共鸣,所以姜船一门心思把这部电影拍好，她的生存空间才能更宽广些。
姜船递给顾屿一个包子一杯豆浆,招呼顾屿先吃饱了。
《狂热偶像》已经开拍了几天,顾屿的戏份并不重,一开始的剧情里，许榛背负着为兄长实现心愿的意志,他展现出的情绪是比较内敛的，沉默着训练，沉默着提升自我,顾屿按自己平时的表演习惯来演就足够了。
重要的是许榛出道舞台之后的戏份。
顾屿吃完包子喝完豆浆,就乖乖坐到一边看其他人演戏,今天他的戏份不多，还得看其他人表演的进度，如果进度不快的话，可能他一天都没有戏要拍。
他拿着笔，一边在剧本上写写画画做笔记。
“这么认真啊。”同组的演员高诚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凑过来，“笔记都记这么厚？”
顾屿默不作声地把笔记本推到一边。
他不太喜欢这个演员，对方给他的感觉太虚伪，哪怕一直在笑，笑容却传不进眼底。有天晚上，顾屿失眠了出去闲逛，在楼下那棵树后面听见他给其他演员拉皮条，他一开始没认出对方的身份，后来听声音才辨认出来的。
可从外表上看，对方文质彬彬，是当下女生们很喜欢的帅大叔类型。
顾屿特意去群里问大家了不了解这个人，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易骁黎小篆口中，高诚这个人在圈子里的口碑竟然相当不错。
顾屿于是愈发警惕了。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人。
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对方，能被对方盯到天荒地老，以顾屿的经验来说，这种人又很难被一棍子打死，光烦都足够他烦的。
但不得不说，作为演员，高诚的演技绝对是合格的，早几年对方也担任过几部电影男主的角色，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开始演男配，对方在剧组对顾屿表现得很客气，对导演编剧两位女士也很绅士，在剧组收获的好评比顾屿还要多。
顾屿有个毛病，他拍戏的时候太容易投入，一投入就不爱理人。
用剧组诸位女士的话说，顾屿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顾屿，来一下。”简音冲顾屿招了招手，顾屿走过去：“导演。”
“下一场是你和褚绪的戏，你俩先找找感觉。”
“好。”顾屿点了点头，一不注意，高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小褚，要不要我帮忙？”
“高哥您太客气了。”褚绪在《狂热偶像》里扮演许榛同期的一位偶像，而在现实中，她刚从京影毕业一年，属于刘深的同届，在演艺圈的资历还不如顾屿。
顾屿望了她一眼：“我们开始吧。”
他直接忽略了高诚，叫褚绪开始。
褚绪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倒是隐约感觉到了顾屿和高诚之间微妙的气氛，她看了高诚一眼，对方依然笑容满面，不像被激怒的样子，顾屿反倒冷着一张脸，严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唬人。
“我是好意。”高诚笑眯眯道。
顾屿的表情依然有些严肃：“高哥，导演让我和小褚先配合。”
“知道了知道了。”高诚拍拍顾屿的肩膀，“小顾啊，你就是太认真，这样的性子以后会吃亏的。”
听到这话，顾屿反倒微微一笑：“谢谢高哥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高诚摇头晃脑地离开了，褚绪觑了一眼顾屿的脸色，小声道：“顾哥，我没关系的。”
顾屿看着她：“以后小心点。”
顾屿提醒对方对高诚小心点，但他估计对方没听懂他的意思，以为顾屿是在训她，谁知褚绪摇了摇头，小声告诉顾屿：“刘深告诉我，到剧组听您的话。”
……她竟然是！刘深的——女！朋！友！
顾屿：“……拍《毕业季》的时候他明明还是个单身狗来着。”
电影上映之后，他也没听刘深提自己有女朋友的消息。
褚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业季》拍完那阵子，我也禁了一个剧组演戏，当时请教了刘深不少。”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而据这个女孩子所说，刘深当时是听了顾屿的指导后再去指导她的。
顾屿：“……”
在他还是单身狗的当下，他的徒子徒孙们已经先走一步了。
简直！不是人！
呵，他被利用了。
……
顾屿虽然厌烦高诚这样的人，不过看着褚绪一副容易受骗的样子，他还是没忍住出了声。
他并不怕高诚，哪怕顾屿资历浅经验少，可他身后毕竟有赵杭和严修两尊大佛撑腰，赵杭和严修护短圈子里人尽皆知。
就为了顾屿演《江湖》，赵杭和严修都特意投了钱，星遇娱乐的破产不出意外也有赵杭和严修的手笔在。
高诚除了资历也没有可以和顾屿比较的地方。
论奖项，顾屿一个枫叶奖最佳男配足以吊打高诚，何况今年的《毕业季》和《江湖》至少能为顾屿再争取一个提名；论票房，高诚更是比不过顾屿。
别的不说，顾屿是《狂热偶像》堂堂正正的男一号，高诚只是个配角而已。
……
当然，到了高诚和顾屿第二天的对手戏，《狂热偶像》剧组上下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这场戏里，顾屿扮演的许榛被公司里的前辈刁难，扮演那位前辈的就是高诚。
按剧本的描述，前辈对许榛有一场掌掴戏。
一般来说，在电影里，这样的剧情都是真打。
但一般合作的演员会很克制，比如说，手指看上去很用力或者表情很狰狞，其实接触的时候力道已经变弱了，就算是真打，被打的一方也不会受伤害——圈子里的老演员在这方面都很有经验，也很懂分寸。
但高诚这一巴掌着实把《狂热偶像》剧组上下整懵了。
顾屿的脸很快肿了起来。
简音想喊暂停，顾屿在下一幕背对镜头时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拍摄继续，但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认真拍摄的高诚却担忧地看向顾屿：“小顾，我刚刚太入戏了，你没事吧？”
这不是戚时的升级进化版吗？
被他这么一打岔，拍摄的进度还是乱了，剧组上下必须停下来帮顾屿处理伤口，刚刚那幕戏也没拍完，顾屿还得被高诚重新打一遍。
有经验的工作人员这时候已经品出味来了。
高诚早不喊停晚不喊停，偏偏现在喊，这是什么意思？
《狂热偶像》剧组上下都知道，以顾屿的敬业程度，他不可能发火或者撂挑子不干，这场戏该拍还是得拍。
也就是说就算高诚打了顾屿，这场打也是白挨了。
刚刚被打的时候顾屿脸颊只是有些肿，这会儿被冷敷热敷折腾了一会，已经高高堆起来了。
高诚连声道歉：“小顾，我真的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顾屿：“你看过《泡沫之夏》吗？”
高诚：“啊？”
对不起，这个世界当然是没有这本小说的，他小学的时候已经看过了。
虽然作为男孩子看言情小说有点羞耻。
可是里面的反派女配就是这样对女主角的。
顾屿也做不出让姜船改剧本换他打高诚的事，那他干脆别演《狂热偶像》，去演《狂热深宫》好了。
顾屿丢掉毛巾：“简导，不好意思，这两天我恐怕没办法正常拍戏了。”
简音：“啊，没关系，等你脸好了再拍。”
简音倒也看出了高诚搞的幺蛾子，可高诚是投资商塞进来的人，她没法踢走对方，对顾屿的深明大义她也相当感动，主角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没闹脾气，自然是为了电影的进度。
然而，下一刻，顾屿给出的答案却大大超出了简音理解的范畴：“导演，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简音有些茫然。
顾屿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投了八千万保险，如果脸受伤的话，保险公司和团队会根据受伤的情况进行分析，是意外伤害还是非意外，对方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分析的话，可能就要两天以上的时间。”
简音：“……”
八千万？
她从头到尾就听见了一个八千万。
《狂热偶像》这部电影的总投资也就三千万而已。
简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姜船却激动起来：“值！这笔钱投得值！”
“这么一张脸，八千万哪里够啊？”
“如果给我八千万整容成这样，我也很乐意。”
“便宜！顾屿的脸在我心里价值万金。”
简音：“……”
如果给她八千万，她绝对拍出一部相当漂亮的电影，不像现在，《狂热偶像》已经是她作品里投资最高的一部了。
顾屿笑眯眯地看向高诚：“高老师，不好意思，虽然知道您不是故意的，但还得麻烦您等等，等会我经纪人和保险公司的人就会过来。”
高诚：“……额，行，可是明天比较好吧？”
顾屿摇了摇头：“拖到明天，我这脸不就好了吗？我的脸可是很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