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八定定地和文溪对视一眼,对襦裙少女道:“凌凌,你带着项虹出去。”
“好。”襦裙少女没有问原因,扛着项虹跳出窗户。
卿八取出S级道具传国玉玺,对文溪道:“你没错,你不能用坏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文溪怔忡,一双眸子泛起些许波澜。
真的吗?
她真的没错吗?
不,是她的错,若不是为了救她,项虹不会被凌虐致死。
是她害死了项虹。
若不是她,项虹在获得原始人星的信任后,在这个原始部落能过得还不错。
项虹是因为放她离开,才会被原始人残忍残虐而死。
可是项虹被人残害之时,她却头也不回得逃跑了。
当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跑了项虹会落到什么下场吗?不,她或许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敢想,也不愿想,她自私地安慰自己,项虹受星喜爱,她不会有事。
她就是个懦夫,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她不知如何减轻自己愧疚,只能在幻境里替项虹承受当年她承受的事,她想知道,项虹当年濒死之时,是什么感觉。
原来那么痛苦啊。
好似折磨自己,当年项虹就能减轻痛苦似的,可是她却也知道,幻境终究是幻境,当年的项虹,根本没有等来她的救援,她就这般痛苦死去。
而她做这些,不过是虚伪地让自己好受。
相较项虹,她就是个坏透了的讨厌鬼。
她眼底光芒又暗淡下去,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项虹不是死得那么惨。”
“你没错,错的是郭南秋以及那群原始人。”卿八收回视线,道,“金口玉言,规则破!”
传国玉玺上散发出一道碧翠幽光落到原始人和文溪身上,顿时正在耸动的原始人族长动作停止,似被火烧的纸人般,一寸寸淡去痕迹。
而被原始人压在身下衣衫不整的文溪,也换了副模样。
她一双眼漆黑若浓墨,深沉地带着不详,她的眼角,晕着一圈青紫色,像是浓重的眼影,加深她的眼窝,也衬得她一双眼愈发深邃幽深,仿若从深渊爬出的黑暗生物,光是对上她的眸子,就感觉层层冰山从她眼底压过来。
她身上的衣裳,也从运动服,变成仿若鲜血凝成的大红之色,衣服上的红色似是在淌血,如水草般在衣服上流动,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从地上坐起,望着卿八,道:“你为什么阻止我?”
她抬起右手,骨骼纤长白皙似玉堪比手模的手从红衣袖子里伸出,而随着手缓缓抬起,指甲上的指刀一寸寸增长,等她右手终于抬到胸-前,她右手指尖长长的指刀距离卿八胸-前不足一个拳头。
她忽而往前狠狠一抓,怒道:“你为什么阻止我?”
这一抓毫不留余力,若是被抓实,心脏都会被手刀掏出。
文溪头发与衣裳无风自动,望着卿八的眸子充斥着痛苦、暴力、漠然以及毁灭一切的破坏欲,她望着卿八,为卿八的自作主张而生气,生气到她看卿八极端不顺眼。
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将这个阻碍自己的不顺眼存在毁灭掉。
卿八身前凭空出现一块巴掌大的镜子,文溪的指刀落到这面镜子上,在镜子上抓出五个深深的指痕。
而下一秒,半米长的指刀一寸寸崩断,犹如碎石般从空中往下掉落。
文溪右手一甩,指尖又长出半米长的指刀,她手往上移,抓向卿八脸,她双目放空,茫然道:“让我赎罪,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卿八扬起右手,镜子化作一并长刀落到她掌心。卿八右脚往后后退一步,双手持着大刀,狠狠斩向文溪右手。
文溪不闪不避,右手从手腕处齐齐斩断,长着长长指刀的右手掉落在地。
文溪毫不在意右手斩断,她顺势往前冲,同时左手抓向卿八肩头。
卿八以右脚为圆心旋转一圈,长刀刀刃再次斩向文溪,这次,文溪左手也掉落在地。
左右手掉落后,文溪手腕处被灰雾裹住,与此同时,她的头发和左右手腕同时吐出灰雾,灰雾似八爪鱼的脚般朝卿八缠来。
卿八疾驰连退几步,在空中旋转,跳出灰雾包围圈,又还在空中时,折身而回,同时手中长刀往前一斩。
像是抽刀断水,所过之处的灰雾,瞬间斩成两半,并拼接不起来。
被斩断的灰雾掉落在地,似八爪鱼的触角般蠕动在地,它们和断手相遇瞬间,似水银遇上金箔纸,瞬间将断手吞了进去,灰雾融成一个灰雾球。
文溪低头望着那个灰雾球,神智似是被拉回来一点点,但并不多,她抬头,望着卿八继续茫然地开口:“你懂我的痛苦吗?这是我想出来的,最好的减轻痛苦的方式,你为什么阻止我?”
文溪像是扛不住这种痛苦,望着卿八,眼底迸发出刻骨的仇恨与杀意。
卿八给文溪的回答,是一刀快过一刀的刀光。
刀光将文溪散出的灰雾尽数斩灭,并将文溪斩成两半。
文溪上半身从下半身上滑落,掉落在地,蹦跶了一下,躺在地上不动,而下半身也重重地往前一倒,倒入灰雾球中,被灰雾球瞬间吞没,霎时,灰雾球又长圆一圈。
见文溪瞪着双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了那种攻击下,卿八收起秘银,再次强调道:“你没错,你不能用坏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文溪双眼放空片刻,道:“坏人有错,可是最错的是我。是我,将项虹推入死亡。”
当年,她和项虹被抓紧食人族,依旧是郭南秋将她和项虹送给食人族,说可以生孩子。
她性子烈,不肯屈服,经常被打得皮开肉绽,神智不清,一度濒死只能躺在地上,而项虹识时务,主动配合,又嘴巧会讨人喜欢,很快得了星的宠爱,得到在部族内活动的自由。
她将食人族部落走遍,寻到求生之路,不过她没有留给自己,而是以劝解她的名义,将这条逃生路线告诉了她,并让她委屈两天,养好身子。
养好身子,才有力气逃。
文溪安分了两天,第三天在项虹的帮助下逃出囚禁她的土屋,她曾问项虹逃不逃,项虹说她觉得在原始部落挺好,不必担心郭南秋又用她裸-照和那种视频再威胁她。
文溪没有怀疑,或者她有所怀疑,但却满脑子只有逃生,分不出任何心神怀疑,她逃了,留下项虹一人在食人族。
后来她才知道,项虹是为了让她成功出逃,替她在后边掩护,结果显而易见,项虹举止被食人族发现,打断双-腿困于木屋内,彻底成为食人族的泄-欲工具。
项虹没有坚持多久,只扛了三天就去了,食人族男人精壮力气大又对项虹没有怜惜之心,死的时候,项虹身上没有半点好肉。
她是受尽折磨而死。
文溪恨,恨自己真的答应项虹逃命,恨自己没有勇气回去救项虹,恨自己没有多想想,强硬拉项虹一起逃。
她望着卿八,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卿八蹲下,软下声音,道:“你没错。你那个时候已经六神彷徨,完全没有自己思考能力,你没想到,这并不是你的错。”
如果文溪遭遇这些事时不是十九岁,不是单纯的女大学生,她当时逃生,或许真的是自私懦弱,猜到却不敢去猜。
但文溪当时真的太小了,她没有经过大事,自然是项虹说什么,就是什么。
项虹让她逃,她满脑子只有逃,项虹说她在原始部落能过得很好,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至于项虹当时不对劲,她多想想就能避免项虹的悲剧,只能在事后复盘时才能发现,当事时,当事人什么都想不起。
她摸摸文溪的头,道:“你不是白眼狼,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逃远之后,是不是又折身回去找过项虹?”
文溪“嗯”了一声。
她折身回去找项虹,但终于没有回去,她又被郭南秋他们抓了。
“这就是啦,你是个好孩子。”卿八开口,“项虹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才会愿意救你。”
“她当时应该是存了求死之心,但她希望你能逃脱这些不好的事。她在你身上放了她的寄托,她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活得漂漂亮亮,连带着她的那一份活。”
“真的吗?”文溪虚弱地问。
“是的。”卿八开口,“她活得太累了。她在现代社会,一直受郭南秋他们控制,她想报仇,却一直没敢报仇,好不容易积攒了报仇的勇气,养的小鬼却被山神给吞了。那时,她便已经存了死志吧,她活得太累了。”
“我想,她用自己性命,将你这样干干净净、心底善良的姑娘救出去,她肯定是开心的,她会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有了意义。”卿八开口,“你是她生命的延续。”
文溪失声痛哭,灰雾融于文溪身上,文溪又恢复成红衣健全模样。
她用手捂着脸,痛苦道:“可是我辜负了她的希望,我没有逃出去,也没有未来。她的牺牲,白费了,还不如我们一起自杀,也好过她临死受那折磨。”
“她的牺牲怎么白费了呢?”卿八继续开口,“你不是替她报完仇了吗?你完成了她的心愿,狠狠折磨了郭南秋。”
“郭南秋!”文溪听到郭南秋的名字,眼底瞬间迸出恨意,“我当然不会放过他。若不是他,薛听不会死,项虹不会死,我也不会死,一切都是因为他。”
恨过之后,文溪又忍不住垂泪,“还是怪我,若我不春心萌动,若我不识人不果,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这不关你的事,是郭南秋的错。”卿八耐心安抚。
文溪呜呜呜呜地哭着,哭着哭着,她仰头望向卿八,道:“你将薛听神魂超度了,你能将项虹神魂超度吗?项虹不该困在这个地方,不得轮回。”
“我不能保证,我没法百分百做到的事,不过我会尽量。”卿八开口。
“谢谢。”文溪低头,又继续呜呜呜呜地哭。
她边哭边道,“你去找项虹吧,这幻境,由我怨气所构,我不知你从哪来,目的是什么,但你进了我这幻境,若不安抚我的怨恨,最后只会受到我的怨恨反噬,到时候,就算我想救你,也没法救,我会被怨气吞没,反而对你动手,所以,你要尽量安抚我的怨气。”
“我怨恨太多,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最大的怨有那些,只能由你一一查找。”
“好。”卿八摸摸文溪的头,道,“希望你也能放过自己,最终去投胎。”
“不可能了。”文溪摇头,“我没那个可能了。”
“因为你是山神?”卿八道。
文溪猛地抬头,望向卿八,眼底尽是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卿八没答这个问题,只道:“你别太悲观,‘天无绝人之路’会有转机的。”
“嗯。”文溪低头,“谢谢你。”
她的身形,消散于卿八眼前。
卿八收回手,打开手环,点击答案:“山神文溪。”
梦中人是,山神文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