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时清晏身上。
一个个的,甚至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出来。
他们只听说过男的对女的耍流氓,女的对男的耍流氓,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男的对男的耍流氓。
本来觉得时清晏说这话挺不要脸的,但是对着他的脸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队长,男人骚扰男人也是耍流氓,如果你要是不能管,那我就去找公安同志帮忙,我想公安同志会愿意为人民服务的。”时清晏面色冷淡地说完后,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被晒得脸红扑扑的阮娇身上,“听说江同志也被流氓骚扰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去公安局。”
听了他这话,徐佑国的脸臭的简直堪比厕所。
如果真的让时清晏撺掇着阮娇一起去公安局报警了,那今年他们队在评先进的时候,肯定就没戏了,而且屡次出事,这属于他这个队长失职。
他生怕阮娇答应了时清晏,在时清晏的话音一落下后,就立刻开口,“这么点事,去什么公安局!处理队上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公安同志一天天那么忙,哪有功夫处理你们这点小事!”
原本还想给时清晏穿小鞋的徐佑国,顿时就好队长上身,力求严查分毫,对每一个坏分子都不留情面。
被时清晏给揍了一顿,正委屈的张六子顿时就被这发展走向给弄懵了,抗议道:“不是,我怎么就对他耍流氓了?我有毛病才对一个男的耍流氓,队长,我冤枉啊我!”
虽然当时张六子和时清晏说话的时候,除了旁边离着比较近的两个男知青,没有人听到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但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谁什么德行徐佑国这个做队长的还能不知道?
他一听到张六子被时清晏给打了的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了张六子到底干什么了。
只是他没想到时清晏这么一个看上去瘦弱又冷淡的人,竟然会为了阮娇出头。
如果生产队在他的手里,不但差点出人命,还有两个耍流氓被告到公安局娶的,那他这个队长就彻底做到头了。
他这个生产队长还想继续做下去,所以就不得不向阮娇和时清晏低头。
徐佑国捏着鼻子站在了阮娇和时清晏这边,于是嘴贱的张六子,还有被阮娇一锄头差点给敲骨折的熊老二惨了。
不但被严厉地惩处了一顿,罚了半年的公分作为赔偿,接下来还被发配去沤肥池去挑粪。
不但如此,徐佑国还捏着鼻子给阮娇和时清晏两个人证明清白,勒令众人不许在私下污蔑他们二人,还特意点名了村里两个传的最欢的嘴碎妇女,其中一个就是陈翠花。
若是再发现有人散播这种不实的谣言,一律扣工分。
所有人都傻了。
谁也没想到这听个八卦还有可能把工分给听没了,顿时就没了兴致。
他们一天做满了工才四毛钱,一年到头去掉粮食花销,到手最后也不过只能剩下几十块,这还是在全都做满了的情况下。
这要是被扣了一半的钱,到年底分不到钱不说,还得倒欠公社钱!
这热闹看的也太贵了,他们顿时没了这个心情。
夏天天气热,只是晒一会儿,就让人觉得快蜕一层皮了。没了热闹看,也懒得在这晒大太阳,刚好这会儿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一个个的扛着自己分到的农具就回家吃饭去了。
因为谣言,阮娇没有上前去找时清晏道谢,只是看了他一眼,朝他灿烂地一笑,无声地开口道:“谢谢。”
阳光下,阮娇戴着一顶硕大的草帽,一条麻花辫又粗又长,在阳光下黑亮黑亮的。她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颊上一些发丝因为被汗打湿黏在了脸上,但是看上去很是狼狈。
但是她的笑容实在是太甜了,甜到能让人忽略她的狼狈,被那笑容一击命中心脏。
时清晏觉得眼睛被晃得有些疼,心脏好像也漏跳了一拍。
他的喉结忍不住滚了滚,朝着阮娇点了下头,然后艰难地别开视线,转身离开了。
阮娇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又扬高了几分。
这时候地里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阮娇想起江家人的德行,拖着锄头顿时往家里赶。
果不其然,虽然她没回去,江家人却已经吃上了。
一人捧着一碗红薯饭,桌子上并没有她的那一份。
阮娇洗了手去灶房,掀开大锅,发现里面已经空到不能再空了。
阮娇出来看着坐在院子里那一群吃的比猪还欢的人,问道:“我的饭呢?”
江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是祖宗吗?下工了不赶紧回家来吃饭,在外面磨蹭那么晚,还指望全家都饿着肚子等你?”
“我也没让你们等我,那给我留的饭呢?”阮娇抱着胳膊靠在灶房的门口。
江老太太一张脸拉的挺长,啪的一摔筷子,“饭饭饭!怎么不吃死你!还想留饭?自己不挣钱撒手那么大方,家里省吃俭用,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你还穷大方把钱给别人!今天,要么你去把钱给我要回来,要么那钱就从你的饭里扣。”
阮娇“嗤”的一笑,挑眉,对上江老太太的目光,“奶,你这是想饿死我啊?”
“前两年大灾的时候,一天一顿也饿不死,现在你少吃一顿就能饿死啦?”江老太太一想到那三十块钱,就心痛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既然不能把她嫁给时知青了,那钱肯定是不能便宜外人,得要回来。
江老太太今天这副作态就是想利用粮食先逼着阮娇服软,然后将她再拿捏住。
然而被江老太太克扣了粮食的阮娇却并没有被她给惹怒,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江老太太撇了撇嘴,厨房里能吃的东西全都被她给锁柜子里了,她一粒米都没给阮娇留下,也不怕她去厨房翻。
在一旁的老二江大海嘴唇动了动,忍不住心软地开口,“娘,这天这么热,还得在地里锄草,大丫头才十八岁正长身子呢,哪里遭得住饿,要不……”
江老太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要是不乐意吃从今天开始老娘也给你断粮!”
江大海顿时闭嘴了。
桌子上,一时间众人都没有开口,只有三房最小的狗蛋吵嚷着想吃这个想吃那个。
忽然灶房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像是木头碎裂一样,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饭桌上的众人被惊的一懵,江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反应却是最快的,第一个跳起来,朝着灶房跑过去。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阮娇右手拿着一把菜刀,那被锁得严严实实的柜门,已经被劈开了,她左手正握着从里面摸出来的两个鸡蛋。
江老太太眼前一黑,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菜刀和柜门,还是心疼鸡蛋,尖叫了一声扑过来,“你这个死丫头!你这是反了天了!赶紧给我把鸡蛋放下!”
阮娇握着菜刀转过身,目光淡淡地看着江老太太,自然地将鸡蛋放到了口袋里,“奶,你小心点,我可拿着菜刀呢,万一伤到你可咋办。”
“怎么你还要砍了我?”江老太太怒目圆睁,一脸恨不得把阮娇给手撕了的模样。
“我可不敢,只是奶奶你自己往菜刀上撞,那我也拦不住啊!”
“你……你……你……”江老太太对上阮娇漠然的眸子,一腔怒火忽然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熄灭了,她僵在了原地,突然词穷。
反而阮娇,淡定的又从鸡蛋篮子里摸出了四个鸡蛋放口袋里,然后又抓了一把米,淡淡道:“奶也别生气,我也没办法啊,我昨天才刚落水,身子虚呢,奶不让我吃饭,岂不是逼着我去死,我才十八岁,我还没活够呢,既然不给吃的,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弄了。”
江老太太用那种仿佛要杀人似的眼神瞪着阮娇,“你吃什么吃!你把钱都给别人了,你还有脸吃!你四叔的生活费就用你的口粮抵。”
“我有什么没有脸的?我也不是没下地干活挣工分,家里这些粮食,也有我出的一份力,我怎么就没脸吃?”阮娇无辜地朝着江老太太笑了一下,“而且我就奇怪了,四叔读书的钱凭什么要用我的口粮抵,连主席都说了人人平等,怎么奶奶你还要学习那黑心的地主剥削我?如果奶奶非要这样,那我为了活命,就不得不去四叔的学校去问问了,到时候四叔和奶奶,你们要是被批豆可别怪我。”
江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就憋紫了。
江大河闻言脸顿时就一变,老太太和老四会不会被批不批豆的他倒是不在乎,但是若是他俩被批豆了,肯定会影响儿子的政审。
他还指望儿子参军争个好前途回来呢,哪里肯让这种事情脱了他家老大的后腿。
江大河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语重心长道:“大丫头啊,你这是说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你奶也是怕你被骗了心急。那些城里的知青心思都多着呢,你一个乡下丫头,若是没有大人给你掌眼,说不准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阮娇没忍住噗哧一声就笑了,“大伯这话说的有意思,我觉得与其担心时知青把我卖了,还不如担心你们,至少时知青卖了我还让我摸一摸那钱,要是你们卖我,我连一毛可能都看不到!”
江大河脸色一僵,“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听的,我们上哪能卖了你?这可是新社会了,买卖人口那是犯法的!”
阮娇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大河,“是吗?那最好了,毕竟我这个人狠起来我自己都害怕。你们最好不要知法犯法,不然就算是鱼死网破,我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大义灭亲那都只是轻的。”
阮娇将手里的菜刀往菜墩上一丢,那刀瞬间就没进了半寸深。
门口的江家人,瞬间感觉脖子吹过一道冷风。
江老太太莫名的一哆嗦,反应过来后,忽然大叫了一声,“啊!我的菜墩!”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