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想到褚君渡跳崖之前,胸口被刺的那一刀,她连忙扯开他的衣领。
然后就看到了他胸口那道很深的伤,因为在河水里泡了太久,两边的皮肉被泡的发白翻卷,丝丝缕缕的血渗透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阮娇连忙在身上摸了摸,惊喜的发现在河里泡了那么久,银针竟然还在,连忙给他施了几针止血。
他的伤口没处理,人还在发烧,阮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帮他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在周围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药草,以及能让他们暂时歇脚的村落。
只是褚君渡一直没醒,阮娇不好将他就这么仍在这里离开,等了一会儿后,褚君渡非但没醒过,还抓着她的手一直在含糊不清的说胡话。
阮娇身上没有火折子,也没什么能点火的工具,只能将两个人衣服上的水拧一拧,听见他脆弱的梦话,
阮娇模模糊糊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母后”、“疼”等字样。
他的眉心紧紧地皱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痛哭,整个人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婴儿一样团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高烧发冷,身体微微瑟缩,靠在她的腿边,也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与往常那副狗样子实在是差的太远。
有点可怜。
阮娇想到之前在河里他还救了溺水的自己,明明身体重伤,还死死地抓着她,将她先送出了水面。
她就叹了口气,算了,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她就好人做到底吧。
褚君渡向她的怀里靠了靠,声音虽然很低很低,但是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阮娇环住了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在她注意到褚君渡又叫了一声母后,在未能得到回应后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慌乱的时候,她也冷不下心了,忍不住将他的头抬起来,像往常给他按摩时候一样,将之放在腿上,抱在怀里。
阮娇轻轻地拆开他的发冠,纤细的手指穿过他湿漉漉的发丝,给了他最温柔的回应。
然而阮娇回应了之后,褚君渡并没有就此安静下来,反而紧闭的睫毛都开始颤抖了起来,“母、母后……”
阮娇没想太多,只是顺口安慰,便道:“母后在呢,别怕。”
结果这几个字话音一落,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似的,被困在噩梦中的褚君渡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扣住,像是要捏断一样用力,眼底也如同充了血一样赤红,看向她的目光冷厉可怕。
阮娇一愣,开始防备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他想杀了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缓和了下来,“陈娇娇?”
阮娇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殿下,您醒了?”
褚君渡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你刚刚要当孤的母后?”
被当事人抓包,阮娇眼神闪了闪,秉着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她极力保持着镇定,理直气壮地否认:“殿下听错了。”
褚君渡被气笑了,想说什么,但是目光落在她湿透了的衣服上,顿时咽了回去。
阮娇怕他找茬,先转移了话题,“殿下,您身上的伤口很深,现在又发着热,我需要去找一些药草。”
他们从上面掉下来,也不知道被河水冲了多远,那些人暂时找不到他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安全能过夜的地方,顺便解决一下晚饭和药草的问题。
褚君渡除了胸口那一道很深的伤之外,其他地方的伤口也不少,尤其是在河里,他抱着阮娇,几乎挡住了百分之七八十的伤害,湍急的河水里的石头树枝等东西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变得青紫。
“殿下你既然醒了,那我就放心了,你先在这休息,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能够暂时过夜的山洞,以及止血消炎的药草,你的伤不能这样,不然会更严重的。”
褚君渡开口想和阮娇一起,结果被阮娇给拒绝了。
“殿下您又不认识药草,身上的伤口那么深,只是被我用银针给止住的,不宜乱动,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跟我去,还不如我一个人快。”
褚君渡抿了抿唇,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是强行跟上阮娇也只能和她说的那样是个累赘,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大概是觉得这话太硬了,他顿了下又接道:“别走太远,荒郊野岭,不安全,你走丢了,孤没办法找你。”
阮娇也不耽误时间,点了下头,她呛了水在河里泡了许久,爬上来后又吹了好大一会儿的冷风,虽然有异能加持,但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娇柔,如果不能快点吃药,将身上的衣服弄干,她也会发烧。
系统苦逼地帮阮娇扫描周围有没有村庄或者山洞以及她需要的药草,有些不满,它觉得阮娇有些过分,用得着的时候被拎出来做事,用不着的时候就扔到脑后不管死活了。
阮娇不理它的碎碎念,加快了脚步。
也是她俩幸运,大概一百多米以外就有一个荒废了许久的山洞,他们若是找不到村庄,暂时可以在里面避一避,休整一番。
这应该是一只成年狗熊的山洞,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它已经许久都没有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扫描完,告诉阮娇,方圆十里之内并无村庄,那一处的山洞是他们目前为止最好的住所,倒是明天他俩的状态好一些可以往远走一走。
东南的方向,穿过一片峡谷,里面有一个村庄,就是曾经褚君渡在剧情里养过伤的那个。
阮娇探完路,已经好运气地找到了好几株她需要的药草。
褚君渡坐在草丛里,脸色白得几乎快要到透明的程度了,旁边褐色的土地上,还残留着他之前吐出的好几口鲜血的味道。
见到阮娇回来,他倦怠地抬眼看了她一眼。
见她一脸兴高采烈,褚君渡因为刚刚噩梦带来的寒意也散了。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会梦到早死了的母后。
母后在世的时候,虽然老皇帝风流多情,但是他着实也过过一段被人珍重的日子。
只可惜他父皇不着调,放任宫里那些女人滋生妄念。
想要害死他,最终还害人害己,自食恶果。
皇子们全都死了个干净,涉及的宫妃也一个不剩。
然而宫里是干净了,他和母后先前所中的毒却未曾解开。
母后和他日日都要这毒药发作时候的非人折磨,母后承受不住,最终精神有些失常,时不时地发疯。经常发起疯掐他脖子,用针刺他身体,恨不得像是对仇人一样将他抽筋剥皮狠狠弄死,骂他为什么不死掉。
然而等她恢复正常后,却又抱着他哭,自责自己发疯的时候怎么能做出了那样伤害他的事。
这样的日子,直直持续的五年多,母后那时候的精神已经不行了,大多数都无法维持清醒。
她把她最爱的孩子看做了仇人,折磨他也折磨她自己。
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下去了,在清醒的时候,梳洗的干净,抱着他,为他做了很多事情。
年幼的他还以为母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就在荷花池中见到了泡了一宿的母后。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折磨他了,所以选择了断了自己。
褚君渡对先皇后的观感很是复杂,一方面他童年遭受的所有伤害和心理阴影都是出自于她,另一方面,他从小得到过的那一点点温柔和爱也全都出自于她。
而今天,阮娇成了继先皇后外,第二个愿意为了他去死的人。
他看着阮娇的眼神有些恍惚,面上一片复杂。
“这药草都是新鲜的,没有经过处理,效果可能没有那么好,但你现在发着烧,宫里的人一时半会也找到这里来,也只能先拿着个对付一下了。”阮娇手里捏着一把药草,到他身边之后,就将一棵递到了他的嘴边。
有些药草不经过炮制是不能吃带毒的,这是她找的一种不用处理也可以食用的草药。虽然效果比不得那些药,但是总比不吃药好。
褚君渡一愣,没张嘴。
阮娇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没什么条件,殿下就这么生吃吧,你现在一直高热,如果不能及时消炎退热,时间久了,是有可能被烧成傻子或者肺炎的。”
褚君渡烧得连呼吸都是滚烫的,但是看着这一棵在他看来跟草也没什么区别的东西,还是很嫌弃,不过他还是依言咬住了,皱着眉缓慢地咬碎。
阮娇松开手,将手里另外一些药草用石头捣碎,没办法敷在褚君渡胸口的那个伤口上,从中衣上撕下了一块料子固定住,这才挽起了自己的裤腿。
褚君渡因为高烧,脑子都有些浑浑噩噩,若是以往他定然就别过脸去了,然而此时却愣愣地看着她。
她的腿上遍布青紫的淤痕,还有一道寸长的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划开一样,应该是跳河之前就划伤的,此时也被泡的泛白。她低垂着头,一言未发地将刚刚给他用剩的那些捣碎的药糊在伤口上,用撕下来的中衣布条手法粗糙地捆上,然后就放下了裤腿和裙摆。
褚君渡看着忽然觉得心口闷闷的很难受,他抿了下干的有些起皮的唇,“你受伤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阮娇像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样,说完就朝着褚君渡伸出了手,“这附近没有人家,不过有一个空山洞,我们先在那里落脚,我猜我们飘了这么久,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找过来,就先在山洞歇一歇,明天我们再找出路吧。”
褚君渡看着阮娇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阮娇的头发还是湿的,原本插在头上的那些簪子已经在河里被冲掉了七七八八,明明看着狼狈极了,但是却让他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