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暄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常,“我不同意你回京。”
“为什么?”阮娇脸色有些难看,可是秦云暄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
听到她的话,他语气有些硬梆梆道:“最近北漠蠢蠢欲动,你这个时候离开将军府,不安全。”
他不高兴阮娇去京城,但是也不是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最近北漠确实一直不安分,大概是天气马上就要冷了,北漠人想要过上一个好冬,就势必需要准备大量的物资。
而北漠本身因为地理环境的问题,大部分都是沙漠和荒原,能种植粮食作物的土地本身就少,土地又缺少肥力,因为和大楚近邻,所以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盯上和大楚接壤的边境。
“如果你怕边城冷的话,我找能工巧匠给你造一个地龙出来。”他顿了顿,飞快看了阮娇一眼,“那个庄子虽然温度适宜,但是到底湿气很重。地龙就不一样了,地龙是烧炭的,整个房间都能烘热,你就是在房间里穿单衣也可以。”
阮娇:“……”
她又不是真的怕冷才想回京的,烧个地龙有什么用?
阮娇拿出了原主娇纵的那个劲儿,抱着胳膊冷眼睨他,“你烧那劳什子地龙有什么用?我想我爹、我娘、我姑母和姑父了,你能造地龙出来把房间烧热,你能把我爹娘姑母姑父也烧出来吗?”
秦云暄:“……”
他当然不能。
他要是那么能,还领兵上阵杀敌干什么?直接阵前一把火,烧出个千军万马出来,吓也能吓死那些来犯的敌国。
“你要是真的想他们了,等到过了年,春暖花开了,我回京述职的时候,再护着你回去。”秦云暄说完就拿起了刚被他放下的毛笔,垂眸一副我要忙了样子,“你回去吧,这件事不用说了,现在不行,我不答应。”
阮娇抱着胳膊,故意用一种刻薄的语气道:“你是觉得路上危险,所以才不让我走,但是,这个时候留在府里不是才是最危险的么?我虽然仅仅只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但是外人并不知道,在那些探子的眼里,我就像是一块明晃晃的靶子好吗?”
说到这阮娇一顿,故意用一种狐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该不会是想了什么歪主意吧?难道是打算用我来钓北漠的探子?”
秦云暄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了,脸色黑沉如墨汁一般,“胡说!我不让你走,是因为哪怕是有北漠的探子,你在府里,我也能保证他们不能动你分毫。但若是你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我鞭长莫及,如何去救你?”
“你还会去救我?难道不是借此机会,直接一劳永逸解决我这个麻烦么?”
“你……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秦云暄眉头一拧,满脸愕然地看向阮娇,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一瞬间被打翻了调料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阮娇竟然在心里是这么想他的。
当初他娶她的原因确实是很糟糕,但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害她的性命。尤其是在察觉到她受了委屈后,他一直在想该如何补偿她。
如今听到她这样的揣测,秦云暄心里难受极了,又有些说不清的委屈。
不过,所有情绪最后还是都被他给强行压下了,他下意识攥起按在桌案上的手,微微垂眸,有些艰难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的性命,也没将你当作麻烦,娶你的原因我知道很过分,我有想要补偿,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我……”
“那你就补偿我回京吧。”阮娇直接打断他,并不想浪费时间听他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话,“你让我回京,我就原谅你了。”
“不行!”
就凭阮娇回京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他就不会答应让她回京。更何况,一想到她极有可能回京见到楚霄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他就连想都不会想,只会拒绝。
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服谁,而且秦云暄这个狗币为了不让阮娇偷跑,竟然还特意又加派了人手盯着她,二十四小时,全天无死角。
阮娇:!!
本来就有一个专门监视她的暗卫了,结果现在直接变成了一队。
虽然这样,阮娇也不是不能跑掉,但是她现在暂时还不想放弃这个身份,只能咽下了这口气,她深深地看了秦云暄一眼,反正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她以后会找回来的!
阮娇走的时候,当着秦云暄的面使劲摔了他的门。
摔个门而已,秦云暄根本不介意。见她生气了,为了怕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他特意去请来了太医来给她检查一下身体。
结果带着太医来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没进门,就飞出来一只翡翠花瓶,“滚!”
听着阮娇中气十足的声音,太医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也不像是发病的样子啊,转头就看到秦云暄手疾眼快,一把接住,然后抱着那个花瓶站在门口,抿了抿唇道:“你别生我气了,让太医给你看看吧,万一被气坏了,也能及时发现不是?”
门外的太医:“……”
门内的阮娇:“……”
这别具一格的道歉方式真是令人耳目一新,连系统都被他这个务实的脑回路给惊住了,【这、这人是个憨批吧?哪有这么哄人的,怪不得没有女人缘,白瞎了那张好脸。】
秦云暄还在门口气……哦不对,是劝阮娇,太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开了口,“老夫听夫人的声音没有什么大碍,将军您要是真的担忧夫人,就少说两句话,让夫人安静休息会儿吧。”可闭嘴吧,你再说两句夫人没犯病都要被你给气病了!
太医说完就拎着自己的医药箱慢悠悠地走了,他不搀和小两口闹别扭。
秦云暄也听出了太医言下之意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我走了,你放心,这两天我就让人去找工匠,到不了天气变冷的时候,就能造好。”
秦云暄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抱着花瓶的手紧了紧,想把花瓶放门口的台阶上,不过想了想又抱走了。
系统跟阮娇说的时候,阮娇整个人都无语了,“厉害了,不但往我身边塞一堆人看着我,诅咒我犯病,还顺走我一个花瓶?”
这个花瓶是阮娇的嫁妆,从皇帝私库里拿出来的,并不是凡品,阮娇是觉得挺好看的就顺手放在床头了,顺手砸秦云暄的时候,没注意到,等扔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心疼了,见被他抱住,阮娇还松了口气,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倒是识货,抱着就不撒手了!
这个被顺走的花瓶,最后被秦云暄抱回了书房,然后摆在了书案上。
晶莹剔透的漂亮极了,与他朴素性冷淡风的书房格格不入。
于是,每一个来他书房的部下,都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上面,猜测将军突然摆上这么一个流光溢彩夺人眼目的花瓶,到底有个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迷惑敌人?
谁都不知道,秦云暄倒真没什么目的,拿回来只是因为他以为阮娇扔了就是不要了,这瓶子挺贵的也很好看,留在阮娇门口,万一怒气上涌的她再给砸了,实在是浪费,要是能卖了,不知道能给多少将士们换来粮食或者棉衣。
他一心疼,就带回来了,等到抱回书房后才反应过来,这等珍品可能是宫里给阮娇添的嫁妆,御赐之物是不能买卖的,他先前的想法只能作罢,就顺手放桌上摆着看着了。
秦云暄盯着花瓶的眼神还有点可惜,叹了口气,他想继续处理公务,但是想了想还是摸出了地图。
不若还是送她回京吧。
他可以护送她远一点,路上哪怕绕一些,也尽量都要有人接应。
好不容易选好路线,他长出一口气,打算过会儿等她消气了再告诉她,拿起底下人刚送进来的信,最上面的信封上,是属于楚霄龙飞凤舞的字迹。
以前和好友通信,秦云暄只觉得很高兴。
两个人幼年相识,楚霄并没有因为皇子的身份而高高在上,在他家逢巨变的时候,还一直写信支持他,甚至还想办法赶来边关相助。
只是如今再看到他的信,他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在他心里,楚霄一直都是很完美的友人,所以在知道他一直因为救命之恩饱受阮娇的纠缠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是楚霄这人就是太好了,才会被缠上。
每每他都忍不住替好友鸣不平,甚至后来还做出了娶阮娇帮他解决麻烦的举动。
他之前一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直到最近,站在阮娇的立场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迷惑。
甚至最近闲暇的时候,虽然明知道不应该怀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细想。
之前,楚霄一直不拒绝也不答应,纵容阮娇的纠缠,嘴里说着不忍心伤害她,但是在阮娇自己吞药强行碰瓷被他拦下来的那天,楚霄也没有任何阻拦,甚至默认了他向皇帝求娶。
楚霄他真的就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个完美的人吗?
秦云暄面色一变,忍不住为自己这么想好友而愧疚,收敛了纷乱的思绪,才拆开了手上的信。
扫过问好的话,看到后面一行字的时候,他的瞳孔剧震。
后面的内容他已经全都看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楚霄写的那句,他要来边城了!
阮娇要去京城,他为了拦下了她,还惹她生了气。
结果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阮娇的爱慕对象、他的好友要来边城了?
秦云暄:“……”
不行,那他们俩在路上岂不是会碰上?
将手里的信扔到桌面上,秦云暄火速再次拿出地图。
嗯……让他看看哪一条路回京,才能跟好友的路线错开。
……
突然被告知可以收拾东西回京,阮娇懵逼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秦云暄,忍不住开口,“你搞什么?”
秦云暄背着双手站在她面前,听到她的询问后,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虽然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却惹的你一直不高兴。我想了许久,这样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我看过回京的路线,我想,我可以护送你到下一个城池,然后多派几队人护送你走水路穿过李将军的驻地,再让他护送你走上官道。这样,想必就算是有北漠的探子对你动了旁的心思,他们也无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