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实在是太漫长,煞人的冬天。寒冷的潮湿像荏苒的时光,浸透了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
“郝教授,那个,吴教授又来了,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还说……你要是不去见他,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来打扰了……”
前台走了进来,支支吾吾的说着。
想到超梦空间目前还比较稳定,大家都在忙着,郝教授放下手上的文件,叹了口气走向前台,示意她一起走出了研究室。
“他还说什么了?”
她们说着,走向了楼下的前厅。
“要不您自己跟他谈谈吧,要不是吴教授实在来了很多次了,我也不会去研究室打扰您,之前他什么都没说,这一次貌似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您说,所以我这才……”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前厅。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你先去忙吧。”
见郝教授终于走了过来,坐在沙发的吴教授也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
“郝,见你一次可太不容易了,这大半年你像是移民火星了似的。”
吴教授笑着,还伸出手臂来拥抱郝教授,郝教授迈着拖沓的步伐走近了吴教授,一靠近就甩手打掉了吴教授的手臂。
“千万别……几十年不见你都是这么不正经。”
她坐在了吴教授对面的沙发上,刚落座,前台就把热咖啡端了上来。
吴教授收起笑脸。
“知道你时间宝贵,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说着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摞资料递给郝教授。
“你自己看看吧,你整天在研究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进了你那超梦空间的项目里,现在业内人士对你声音很多,有人说你的项目可能有悖人道。
还有传言说,你的超梦空间一旦成功,就会对我们的现实空间造成影响,众说纷纭,还有更离奇的我就不说了。
你看看这个吧,生命科学组委会已经决定提前验收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必要让自己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吗?”
“你是第一次做研究吗?所有的研究在过程中有质疑的声音再正常不过了啊,我的项目是机密。
这是本身就是一次变革,我们自己都没有梳理出准确的名词解释出来,其他人就单凭自己的理解和猜测提出的质疑有可信度吗?”
“可是就有人信了啊,关键是行业内质疑的声音已经引起生命科学组委会的重视了
郝,你不要再固执了,不要再想着什么变革了,你不是上帝怎么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呐。
虽然我对你的项目不了解,但是以我们的专业可以大致知道,你完全可以采用强制的植入性干预。
把空间的主动权放在你们自己身上,完全可以把小麦控制成傀儡,尽快演好这一出戏不就可以了吗?”
“我们不是想要改变一个人的人生……”郝教授有些不耐烦,她强忍着情绪端起了桌上的咖啡。
内心却难掩对眼前那个男人再度失望的情绪,她疲于跟他解释也不能够多余跟他解释泄露机密,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小麦已经承受过太多次的试验性治疗了,如果再进行过多的植入性干预和强制性催眠,她的大脑会逐渐机器化……”
“这样的话,超梦空间的项目不就成功啦?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不是我们团队想要的结果!”
“师妹,你要清楚你们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多少经费,如果超梦空间的项目没有结果。
甚至可以这样说,没有投资商和生命科学组委会他们想要的结果,你的团队和你不仅仅将要面对巨额的债务,更可能的是,他们会一纸诉状让你面临牢狱之灾,你想过这些吗?
我知道,你对你的病人负责,对你的团队负责,对你的专业负责,你对小麦有了超越医生和病人的感情,即使大脑机器化,不代表她死了,她是可以活着的啊……”
“可是大脑机器化是不可逆转的,那时候小麦就只是一个依靠代码生存的机器人,那还是人吗?“
“总比疯疯癫癫的好吧?她发作的时候总是问自己是谁,这又好到哪里去呢?你要知道,一旦你们启动强制植入,一个星期,甚至不需要一个星期。
让她自己意识到自己在超梦空间里的主宰身份,你们的项目不久可以申请完结了吗?皆大欢喜啊,师妹,这才叫皆大欢喜啊,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自然状态下超梦空间里的世界有多动荡,你们团队为此付出了多少日夜不眠的努力……”
“你根本无法理解小麦的求生欲有多么强烈,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坚强,从业几十年来,她是我在患者里见到的唯一一位战士,战士!你懂吗?
她是值得尊敬的,我不可能给她这样一个被动的结局,不可能,我们研究室的每一个人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就只是想给小麦的人生一个较好的结局,我们不可能毁了她!”
郝教授说着,往日治疗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闪过,她情绪激动,但是想到这些,她的信心被小麦书瞬间填满。
“师妹,你听我的,这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人生没有权宜之计,这些精神病患,他们的人生更不能有权宜之计,如果有,有人问过他们是否希望受到这样的伤害了吗?
他们是从一出生就希望有这么一个敏感脆弱的性格的吗?!他们就该被人说是自作自受的吗?!”
“作为师兄,最后说一句,内部消息,他们准备提前几个月,最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就会派人来验收成果,文件很快就会下达到你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吴教授喝了最后一口咖啡起身准备走。
“郝,看在我们之前的感情的份上,最后的结果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可能去帮你的。”
郝教授没有说话,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吴教授的背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此刻的感受竟然是如此的陌生。
生命科学研究所里面的温度四季如春,吴教授走后,她又续了一杯咖啡,郝教授看着前厅来来往往的人群聚拢又散开,这里仿佛是人生的一个站点,每一次挥手驻足眺望都深及灵魂,她从来不否认这世界对爱的渴望比爱本身还要大。
连休息都是争分夺秒,郝教授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起身又回到了研究室。
郝教授走进研究室拍了拍手掌,每个人都暂停了手上的工作看向郝教授,她提高了嗓音喊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需要加快进度,项目验收的时间有可能会提前。在接下来的时间,我需要大家每一个人明确一点,任何形式的强制植入和干预都必须得到我的许可。
我希望大家时刻谨记大脑的植入和干预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我们要给小麦的人生一个较好的结局,大家有信心吗?”
“有!”
研究室里响起铿锵的回应,在一旁的关小开感受着这艰难又坚定的氛围,对小麦这个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