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成功了……”
研究室里一片欢呼,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半年来的每个日夜大家都是在不停的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每一个问题的解决都关乎成败,都要付出代价,若不是有这样一个随她打拼的团队和如此挣扎求生的小麦,郝教授是怎么也不会开启这个项目的。
即使她知道这个项目的成功会打破心理学领域上长久以来的困局,迎来革命性的突破,让饱受心理疾病折磨的病人有了彻底走出阴霾的可能。
“郝教授,小麦太棒了,这几次其实都是她自己救了自己啊。”佩佩兴奋道。
“是啊,她是个战士。能经受住这种程度治疗的人,我们所见过的也就只有她了。她真的很棒,没有她,我们的项目寸步难行,早就宣告失败了。”
研究室里四季如春,此时玻璃窗外已经是寒风冷冽,室内却仍然是永远的微风和煦,风景宜人。
郝教授关上了自己面前的这一侧幕墙看着窗外的街道,在肉眼可见的冷风中,行人面色如霜,脚步匆匆。
这里的是全国工作节奏最快的城市,无论何时窥探它,人们都是长按着快进键过着倍数的人生。
一个身穿咖啡色呢子大衣的女人蜷缩着身子,手里握着豆浆穿过人群拐进了研究所,郝教授不禁笑着,想起第一次见到小麦时的场景。
五年前,那天是圣诞节,前些天刚下过雪,路面的大部分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绿化带上仅存的落雪也是为了观赏而留。
行医十来年,郝教授医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由患者孤身一人来到生命精神研究所,如此开诚布公,主动寻求帮助的,小麦是她所见过的第一人。
那年,小麦刚满十八岁。
小麦走进去的时候,她是吃了闭门羹的,没有预约,没有家属陪同,自述有精神疾病独自来求医的,前台拒绝让她进入研究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麦来到研究所是直接奔着郝教授来的,她蜷缩着身体坐在一楼大厅足足等了一天,前台看不下去,一直给她续热咖啡,咖啡是小麦自己要求的。
她已经几个月没有睡好觉了,她不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意识昏沉。
那天小麦就这样傻等着,直到郝教授下班路过大厅,小麦一眼认出郝教授,她们这才见上第一面。
“您好,请问您是郝教授吗?”
眼前的女孩身材瘦小,深深的眼袋和黑眼圈显出的沧桑感与年龄完全不符。
那年冬天是格外的冷的,她只穿着单薄的毛衣,外面套着一件秋天才穿的加厚格子外套,脚上还穿着单薄的帆布鞋,鞋带被系成了规整的蝴蝶结,成了她浑身上下唯一的亮点。
郝教授伸手拦住了从小麦背面跑过来准备解释的前台,她声音温柔,“嗯,是啊,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郝教授您好,我希望能成为您的病人,能有幸接受您的治疗!”
女孩的嘴唇还有些发紫,她的双眼亮起,好像里面住着两座巍峨的神庙。
郝教授笑了起来,“我希望能成为……能有幸……”
这样的句式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用,上一次听到还是在自己的求婚仪式上,这次的效果怎么样,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郝教授笑着,稍稍弯着腰微笑着说道,“我是要准备去买饭的,你吃了吗?能有幸邀请你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小麦惊讶的脸上很快浮起了笑容,仿佛有只仙女棒在她的脸颊绽放开来。
“嗯。”她轻轻的答道。
一般在工作期间,郝教授的三餐都是匆忙解决的,那天是最近常吃的那家餐厅临时有事没有办法点餐,这才出来觅食,也刚好一时兴起想看看帝城的雪景。
郝教授紧紧的把瘦小的小麦揽在了怀里,找了最近一家她以前常常一个人去的火锅店。
“我第一次吃火锅。”
郝教授找了火锅店最角落的一个位置落了座,四人桌的位置,两人面对面坐着,不约而同的坐到了雾气蒙蒙的窗口边。
窗外人声鼎沸像是已经煮沸了的火锅,“应该说,我是第一次离开家。”
小麦说着,语气里有种如释重负般愉悦的意味。
“觉得终于自由了,是吧?”郝教授翻看着菜单,感同身受的笑着,说的很是随意。
“是啊,终于等到了十八岁,考上了大学离家,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有了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力了。”
郝教授从来不轻易否认别人,她也不会摆出大人的姿态在这个时候告诉小麦,孩子,你还年轻,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家人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家对你来说是最温暖的避风港。
有人出生就挣扎着活在这个世界的背面。
郝教授还是温柔的笑着,火锅店里厚重浓郁的气氛因为她的存在变得如此轻松,“小麦,你再看看你想吃什么?”
小麦没有接过点菜单,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我想试试猪脑花……”
郝教授朝她挑了挑眉,“小姑娘,不简单哪。哈哈,开玩笑啦,猪脑花很好吃的,我也喜欢吃,但是一般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点,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来两份,哈哈,以后可有人陪我了。锅底就点辣的怎么样?”
“好啊,特辣的,越辣越爽!”
两人像许久未见的老友大笑着,几句话,郝教授就已经判断出眼前的这个十八岁女孩经历过的事情使得她的心理年龄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实际年龄。
于是,郝教授渐生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
郝教授唤来服务员交上了餐单。虽然正值饭点,她们点的菜也很快就陆续端了上来。
以前郝教授喜欢来这家火锅店的原因,一方面就是因为这家店不仅食材新鲜,而且上菜快,郝教授暗自以为他们一定是有一个默契十足且能力不错的团队。
“我也是十八岁离得家,离家的第一天我在宿舍通宵看了一夜的泡沫偶像剧,吃了一天的垃圾食品,还做了好多以前家里不让我做的事情,感觉实在是太爽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意意犹未尽呢。”
郝教授说着,手上不停的涮烫着食材。
作为经验丰富的心理学家,她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之所以把话题再次引入到十八岁,甚至自己先讲着自己的经历,那是因为以她的直觉判断,小麦的故事可以从这里划开口子。
我会很温柔的,不会特别痛的。
郝教授告诫自己。
“我没什么兴趣,只是喜欢围棋,每天都会训练,学校宿舍一开放我就自己拖着箱子过来了,到今天为止,我没有摸过一次围棋,这才突然发现,我原来不是真的喜欢围棋。”
小麦大口的吃着,口里和心里一样火热。
火锅吃到浑身发热,郝教授脱了外套,撸起了袖子。
手腕上的红绳好像刚从火锅的红油底料里捞起来的一样,透红的让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