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俯下身,一双猩红的竖瞳深处倒映着青年惊愕的面容,唇边带着适意亲昵的微笑,仿佛在向着对方撒娇似的。
但是,他眼底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情,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地打定了主意,只要不达目的,就誓不罢休。
下一秒,叶迦感到自己身上的束缚解开了些。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终于,叶迦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眼。
冷静,冷静,至少先把嵇玄送出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迦磨了磨牙,然后凑上前去,在对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像是一蹭而过。
但是,还没有等叶迦来得及后退,男人冰冷的手掌就牢牢地按住他的后颈,将他向着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模糊的挣扎和气喘声被吞进喉咙。
白骨大厅的下方,几只怪物瑟瑟发抖地贴近地面,它们深深地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剥离出去,拼命地在自己的心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终于,嵇玄松开了手。
叶迦猛地向后仰去,立刻和他拉开了距离,一双水光淋漓的浅色眸色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嵇玄却似乎并不感到生气。
他眯起一双因满足而稍稍扩大的猩红竖瞳,幽暗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掠过。
青年的皮肤是一种几乎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也就使得绯红的血色越发明显,从微微泛红的眼角,再到蔓延着大片红晕的颧骨,以及通红的耳尖,一双时常紧抿着的寡淡薄唇此刻已经被揉成欲滴的艳红,看上去仿佛是将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大理石像拉扯入纷扰欲乱的人间。
刚才因为对方过分理智而涌起的阴郁而躁动一扫而空。
嵇玄挑起唇角,用大拇指腹轻轻地蹭过青年微肿的下唇,轻声低语道:“我很快回来”
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白骨大门之外,叶迦松了口气。
他独自坐在空空荡荡的白骨座椅之上,感到自己的脊背后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热汗,此刻被阴风一吹,冷到彻骨。
叶迦的掌心中浮现出刀光。
他将身周残余的束缚清光,然后用手撑着扶手,站起身
依旧坐在座椅上的叶迦:“”
腿软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道:“操。”
正在这时,叶迦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一声困倦的哈欠声:“啊,睡得真好。”
叶迦微怔,探手伸到自己的口袋中,将那块淡绿色的小石块掏了出来。
全知之眼:“早上好”
叶迦:“好你个头”
全知之眼发出砸吧嘴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暴躁,年轻人,会长痘痘的。”
它的苏醒时间太短,叶迦懒得和它扯皮,他抓紧时间,直入主题:“现在嵇玄是怎么回事?”
全知之眼:“什么怎么回事?”
叶迦的手指微微收紧,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不要逼我动粗。”
“好吧好吧”全知之眼赶忙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这只厉鬼的鬼蜮,可不只是让人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而已。”它慢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只是那样,它根本没法对抗心志坚定的存在,尤其是你们这种逐渐对这些东西了有了抗性的人”
叶迦:“说重点”
全知之眼叹了口气,继续道:“它能够放大本能。”
叶迦微怔。
“只要人的本能放大,即使他们心智再坚定,也清楚地知道眼前的恐惧只不过是敌人创造出来攻击他们的方式,也无法控制自己本能的恐惧。”
确实,倘若只是利用恐惧为人心进行干预,是没法让那几个资深玩家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的。
叶迦眼眸微敛,缓缓地说:“但是,嵇玄并不感到恐惧。”
如果说是被本能欲望支配的话,确实和嵇玄现在不正常的状态相符。
但是,在面对那么多个自己的伪造品时,嵇玄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多是愤怒和轻蔑,而不是恐惧。
因为他是鬼吗?
可叶迦觉得,似乎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全知之眼回答道:“因为他没有让那只厉鬼读到他的恐惧。”
叶迦一怔:“什么?”
全知之眼回答道:“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他现在封住了自己所有的恐惧,所以才能不受到厉鬼鬼蜮的影响,从内部展开反击,吞噬对方。”
“等到对方被吞掉,封印解开,一切归于正常。”全知之眼听上去似乎有些敬佩:“总之,是个狠人。”
叶迦陷入了沉思。
全知之眼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哦,对了,他之所以那么对你,也是因为没有了恐惧。”
当一只随心所欲的强大厉鬼失去了仅有的恐惧之后,就会变得肆意妄为,再无桎梏。
叶迦被它这句话猛地惊醒,他皱起眉头,冷着一张脸:“你,你什么意思?”
青年的眼底浮现隐约的刀光剑影,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压迫感在他的周身涌动。
只可惜,在浅色柔顺的发下,洁白的耳尖微红,令他的威严大打折扣。
全知之眼嘿嘿一笑,并没回答叶迦的问题。
它只是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好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又要去睡觉了。”
叶迦压了压火气,决心不和它过多计较。
他说:“怎么解开封印?”
全知之眼微微一愣:“诶?你解开干啥?现在反正你家这位处于上风,只要等就好了,等到他把外面这只厉鬼吞掉,不就能直接出去了吗?”
叶迦:“”
和这个状态的嵇玄在这种封闭空间内而且还是对方完全能够支配的封闭空间内待上三百年?
尤其是他现在知道了对方的非分之想
对不起,他年纪轻轻,还不想被做死在床上。
叶迦没直接回答,而是皱着眉,问:“你到底知不知道?”
“什么!”全知之眼仿佛被侮辱了似的:“我是全知之眼!我怎么可能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叶迦:“行行行,你全知全视,无所不能。”
全知之眼这才冷哼一声,缓缓地继续说到:“那个封印藏在这个世界里,只要你找到,将它拽出来,就可以了。”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没头没尾的。
叶迦皱起眉头:“什么意思?那个封印在哪儿?什么叫把它拽出来?”
“哦,对了。”全知之眼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说:“我再附赠你一个答案吧。”
叶迦精神一振。
“拿冰块敷三分钟,应该就能消肿了。”
一说完这句话,那块淡绿色的石头就摊在叶迦的掌心里不动了,仿佛一块没有灵魂的死物似的。
叶迦:“”
嘴唇上火辣辣的肿胀感此刻变得格外鲜明,那种仿佛被烫到似的热度飞快地向着他的脸颊上蔓延,耳廓都被烧的通红。
“操”!
垃圾石头!
叶迦冷着一张脸,缓缓地收紧手指,捏着全知之眼的指关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他将全知之眼丢到口袋里,然后站起身来。
身旁的白骨大厅宽敞而死寂,远处天空的血红色从硕大骨骼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给偌大的大厅镀上一层不详的猩红。
叶迦环视一圈,眸色微沉。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触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嘶”刺痛感传来。
叶迦的眸色越发阴冷,沉的仿佛能够拧出水来。
他粗鲁地用力擦了嘴,然后迈步向着大门走去。
叶迦试探性地伸手推了下眼前的大门,出乎意料的是,白骨大门上似乎并没有被施加什么禁锢,直接被轻轻松松地推了开来,无声地向两边敞开,露出外面血色的天空和白骨岛屿。
偌大的世界在眼前展开。
厉鬼之间角斗导致的能量震动在天际蔓延,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随之发生迟缓的异变,浓重的阴气翻滚着,令人完全无法感知到其中些许的细微的变化。
这扇门后的空间由于两只领主级厉鬼的对抗而被延展至最大。
如果说,在和全知之眼聊天之前,叶迦还保有或许可以和嵇玄进行沟通的想法,在聊完之后,这个念头已经被彻底打消了因为,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他能预想到的最糟糕的状况。
完全遵从本能,丧失自制能力的顶级厉鬼。
接近掌控鬼蜮的空间。
他在这里处于绝对的劣势,必须迅速地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状态。
可是,在如此庞大的空间内,叶迦根本无法感受到,那个所谓的被藏起来的恐惧究竟位于何方。
在门的世界内地毯式搜索虽然可行,但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而全知之眼此刻也排不上用场。
但是叶迦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
毕竟,嵇玄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他会很快回来。
他望着远处被染成诡异颜色的苍穹,眼眸微微眯起,浅色的瞳眸深处倒映着漫无边际的冷色。
嵇玄是厉鬼。
所有的厉鬼都是自私自利的贪婪生物,它们没有基本的同理性,也缺乏信任感,所以,如果他要将自己的弱点藏起来,一定会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叶迦转过身,向着背后的白骨宫殿看去。
在理性的判断思考之下,藏在这里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在这种不大的范围内,全知之眼还是可以充当一个筛查的工具的。
叶迦迅速地对整栋建筑进行了全面而缜密的搜寻。
这里虽然庞大,但是却格外的冰冷死寂,它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在血色荒地里突兀拱起的白骨堆,尖利冰冷的骨骼向着苍穹伸展而去,下方是庞大而空旷的大厅,没有卧室,没有房间,没有装饰,活似一个巨大的坟冢,将身处其中的人无声地埋葬。
即使叶迦每一寸地面,每一块骨头,都事无巨细地检查过了,都没有发现全知之眼所说的东西。
他站在空旷的大厅内,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嵇玄并没有将其藏在最靠近自己的地方?
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将毫无胜算。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将滚烫的血液泵至四肢,激烈的脉搏声冲击着他的耳膜,带来嘈杂的噪声。
叶迦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在游戏中他曾多少次陷入必死的绝境,人类就像是一张被绷紧的弓弦,施加的压力越大,赋予的潜能就越大,越是看似走投无路的境地,距离真相就越近。
如果从厉鬼的思维方式出发走不通,那就试试换个思路。
如果他是嵇玄,他会把自己唯一的弱点藏到哪里呢?
叶迦微怔,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落在白骨地面上,先前那个死亡的替代品曾经躺过的地方森白的骨骼上已经没有留有半分痕迹,光洁平滑的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有一个人被硬生生地碾碎与其上,只有下方的血海在无声地涌动着。
整个白骨城市是漂浮在血海之上的岛屿。
白骨岛屿的中央是这栋宫殿,而宫殿的下方,却是血池?
所有替代品的尸体,都是从下方升起的。
倘若他是一只偏执而疯狂的厉鬼,会如何将自己的恐惧深藏呢?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和你的执念放在一起。
叶迦的掌心中浮现出巨大镰刀的虚影,寒光划过,脚下的白骨地面断裂开平滑的裂口,骨骼残渣落入下方汹涌的血池深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注视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渊薮,深吸一口气,纵身向下跃去。
噗通
咸腥的液体无边无际地向他涌来,其中仿佛蕴藏着某种庞大的毁灭性力量,冲击撕扯着所有的入侵者。
叶迦满口都是铜锈的味道,他睁开双眼,但是能见度却低的可怜。
他用全部的力量抵御着身边咆哮着的巨浪,俯身向着池水的深处扎去。
青年修长的四肢在深水内犹如鱼一般灵活,避开身旁不断奔涌的浪潮,向着更深处潜去。
远处隐隐闪现出黑影。
叶迦奋力向着那个方向游去。
游近了,他才看到,那居然是无数个自己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血池当中,苍白的面孔或沉静或惊恐,被完完整整地保留在死亡的那一瞬间,有的还相对完整,但是有的却仿佛被某种怪兽撕扯过似的,变成了即使是他都无法分辨出来的细小残块,但是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
整整齐齐一大排,几乎看不到尽头。
叶迦:“”
哈哈,嵇玄的精神状况真是令人安心呢。
他低下头,却意外地发现,血池还没有到底。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深埋在更远的地方。
叶迦想要继续向深潜,但是,在他刚刚向下游了数秒,就感到自己的脚踝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抓住了。
他惊愕地向着背后看去。
只见先前还一动不动的替代品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都齐齐地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苍白的面容或完整或残缺,但是表情却同样的狰狞可怖。
下一秒,无数的尸体向着叶迦涌来。
猩红粘稠的血液中,惨白的断肢翻滚着,密密麻麻,几乎将眼前的所有缝隙挤占,迅速地将唯一完整的人类吞没。
在血浪翻涌间,一抹寒光毫无预兆地划过,巨大的刀刃犹如弯月,没有丝毫阻碍地从断肢间穿行而过,留下一道平滑的缝隙,压倒性的力量在血池的深处碰撞,翻滚起更可怕的巨浪,推着那些伪造品向远处涌去,给叶迦的身周留下一圈可以喘息的空间。
叶迦有些头晕目眩。
他用力地眨眨眼,驱散眼前逐渐蔓延过来的黑暗。
他的氧气已经不够用了。
叶迦抬眸向着头顶扫了一眼池面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摇曳着,但却仍然能够隐约看到透过来的粼粼波光。
如果向上的话,时间应该足够。
那些被推离的尸体在不远处挣扎着,在浪潮停止的瞬间就奋力地再次向叶迦扑来。
叶迦咬咬牙,掉转身,一个猛子向着更深处扎了进去。
背后传来肢体碰撞,血海翻滚的声音,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
胸腔中的氧气飞快地耗尽,四肢开始变得乏力,光明逐渐从眼前消失,变成一片遥远而冰冷的黑暗。
脚踝处传来尸体手指冰冷的触感。
叶迦再次奋力一蹬!
下一秒,他猛地向地面栽了下去,重重地砸在混沌的旷野之中,还在地上滚了几圈在停了下来。
叶迦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边泛着腥味的空气,眼前的雪花点慢慢地消失。
在缓了半分钟之后,叶迦抬头向着头顶看去。
血色的波浪和苍白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同色的天空。
鼻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重血腥味,叶迦一时有些无法分清,这气味究竟是先前残留在自己鼻腔中的,还是弥散在空气当中的。
他抹了把脸,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叶迦环视了一圈眼前的场景,猛地一愣。
他记得这个地方。
眼前的场景仿佛早已被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不管历经时间多久都无法忘记。
漆黑的地面松软而潮湿,倘若用力捏一把,能攥出粘稠的血液。
地面之下深埋着无数尸骨,连带着空气中都弥散着一股杀戮的森冷气味。
这里是一个古战场。
是游戏中等级最高,无人挑战过的一个副本。
也是他亲手杀死嵇玄的地方。
叶迦站在荒原上,微微眯起双眼,血色的风从他的身边拂过,掠过他的发间。
他迈开步伐,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在荒芜的旷野之上,青年踽踽独行。
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漆黑山崖,料峭的山峰尖锐陡峭,下方是巨大的岩洞,在那里,他和自己曾经的挚友诀别。
本以为埋藏许久的记忆挣脱束缚,争先恐后地在眼前一帧一帧地闪过。
叶迦并不愿意回想起来,但是那些画面却仿佛是在昨日发生的一般。
清晰鲜明,泛着仇恨的潮湿气息。
比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更痛的,就是发现对方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自己,并且还试图将他吞噬。
叶迦的眼瞳幽深漠然,惨白的面容上不带一丝表情,先前的红早已一丝不剩地褪去,好似冰冷的大理石像一般,只剩下唇上还残余着一丝猩红的血色,犹如饮过鲜血一般。
本能地,他的指间浮现出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脊背和肌肉缓缓紧绷,犹如即将开始捕和厮杀的猛兽。
山洞内的光线很暗,脚下的道路崎岖不平,但是叶迦却如履平地,熟悉的仿佛已经来过多次似的。
突然,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在自己的前方。
那个身影实在是太过熟悉,即使离着很远,叶迦仍旧能够辨认出那是嵇玄。
他的脑海中闪过全知之眼的那句话:“把它拽出来”。
指的就是这个吗?
叶迦心念一动,从口袋中掏出那颗淡绿色的石头,举至眼前。
只见混沌的一片黑暗中,只有前方小男孩的背影亮着,犹如茫茫夜色中唯一的光点。
看来,只要把他拽出去,应该一切就结束了。
叶迦将全知之眼塞进口袋里,快步走上前去,向着小男孩纤细的胳膊伸出手去。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叶迦的手扑了个空。
叶迦:“?”
他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再次捉向对方的肩膀。
但是,却好似触碰到没有实体的空气一般,他的手指直直地从对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小男孩毫无所觉的继续向前走去。
叶迦不得不加快几步跟了上去:“喂!”
他在小男孩的眼前晃了晃,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小男孩的头直直的穿过他的手掌,继续向前走去。
在反复试验多次之后,叶迦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和对方进行对话,更无法接触到对方,就像是在观看着一段已经发生过的记忆似的。
可是
叶迦再次摸出全知之眼,透过它扫了一下。
的确只有小男孩的身体是亮着的。
这就奇了怪了。
他没办法触碰到对方的话,又该如何将他拽出去呢?
正当叶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眼前的道路走到了尽头。
突然,叶迦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愣。
他突然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记忆中的场景。
他和嵇玄是同时进入山洞的,不存在对方独自走入,而他却没有跟在一旁的情形。
正在这时,小男孩停下脚步,抬眼向着远处看去,微哑的童声冰冷沉静:“母亲”
叶迦心头一震,扭头向着嵇玄注视的方向看去。
熟悉的血池之上,悬浮着一个庞大臃肿的肉瘤,几乎占满了整个洞穴,油腻的表面之上,遒结的青筋蠕动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肉瘤堆积拥挤着,形成一个可怖而恶心,难以名状的怪异存在。
这就是母亲?
叶迦瞳孔微微紧缩。
肉瘤蠕动着,发出怪异粘稠的声响,那种可怕的嗡嗡声在洞穴内回荡着,叶迦几乎用了全部的克制力才没有伸手捂住耳朵。
但是,嵇玄却仿佛听懂了似的。
他点点头:“是,母亲。”
叶迦明白,对方应当是在接受母亲发布给他的任务。
他的眸色微沉,冷意再起。
叶迦并不想继续再看下去了,于是,他伸出手,试图再次尝试一次。
但是,还没有等他触碰到对方,只见面前的小男孩微仰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愉快的事情,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纯粹的笑容。
那张阴郁而漂亮的小脸仿佛被点亮了似的,猩红色的眼眸亮闪闪的,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那,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