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叶迦别扭地躺在床上,自己的“妻子”亲密地挨着他。
她冰冷柔软的手臂如同某种蛇类一般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几乎整个身体都与他严丝合缝地紧贴着。
女子漆黑的长发铺散开来,犹如一张网似的将他拢在其中,落在他的颈间,活物似的钻入他的睡衣里,带起一种细密的痒意。
妻子抬起眼眸,甜蜜地笑着。
她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的推拒之意似的,凑上前去,向着青年的唇上吻去。
叶迦赶忙闪躲,让那个吻落在了自己的颊边。
但女子好像没发现似的,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温温柔柔地说:
“老公,晚安。”
叶迦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回道:
“晚安。”
对方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将自己的头颅枕在对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叶迦身体微僵,定定地注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耳边的呼吸声清浅,慢慢地变得均匀起来,似乎已经陷入熟睡。
叶迦垂下眼眸,看向那个枕在自己肩头上的女子,对方白瓷似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扎眼,长长的眼睫垂着,在脸上印下深深的阴影,薄唇抿着,在睡梦中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叶迦觉得她应该不是镜灵的化身。
毕竟,这个角色的性格也太鲜明强烈了,甚至到了叶迦都觉得难以应对的程度。
但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镰刀锋利的刀刃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划过,不带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毫无阻碍地从女子的身体里划过。
女子仍旧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不是。
叶迦松了口气,也不知是放松还是遗憾。
虽然知道了对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要让他在这里和陌生人同床共枕入眠还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叶迦在游戏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对手不光是那些时时刻刻潜伏在黑暗中等待要他命的厉鬼和怪物,还有居心叵测的玩家,在生死的边缘游走着,一旦放松警惕沉沉入眠就可能就此长睡不醒。
他几乎无法在身旁有其他人的时候入睡,即使是睡着,也能在转瞬间苏醒,用最短的时间调整到作战的状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黑暗从周围渐渐侵袭,一股难挨的睡意从身体深处升起。
身侧紧贴着的躯体冰冷而柔软,却莫名的给他一种安心的熟悉感
意识越来越模糊,被困意拉扯着坠入黑暗宁静的深渊。
叶迦陷入了沉睡。
黑暗笼罩着不大的房间,两道平稳的呼吸应和着,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祥和。
突然,其中一道呼吸消失了。
面容雅细致的女子无声地睁开双眼,长长的眼睫下,她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犹如饮饱了鲜血般的暗红色,在夜幕掩映下显得分外诡谲邪异。
她的手冰冷而柔软,灵活向下游动,蛇一般揽住对方劲瘦纤细的腰身。
距离进一步拉近,两人的身躯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共享着彼此身体的温度。
嵇玄抬起眼,视线放肆地在自己身旁的青年身上游移着,滚烫火辣的目光从对方熟睡的静谧侧脸缓缓向下滑,然后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落入睡衣微微敞开的领口之中,用视线将对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贪婪地舔过。
他勾起唇,锋利雪白的牙齿在猩红的薄唇间若隐若现,犹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身侧的青年毫无防备地熟睡着,全然不知自己睡前喝下的牛奶已经被人做了手脚。
嵇玄将自己整个人窝进对方的臂弯内。
他抬起头,冰冷的唇落在自己先前没有碰到的位置对方的嘴唇上。
许久,他舔舔唇,略带笑意的声音已经变回了原先的低沉沙哑:
“老公,你忘了我们的晚安吻。”
第二天,叶迦在床上苏醒过来。
已经日上三竿,明亮的阳光犹如流水般将房间填满。
叶迦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熟地睡过了?
身上的骨头和肌肉因为久睡而变得疲乏,叶迦从床上缓慢地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阿迦,你醒了?”
叶迦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自己的“妻子”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黑色的职业裙装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勾勒出来,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似乎正准备出门,她嗔怪道:“你睡得也太熟啦,我今天早上推你你都没醒。”
叶迦一愣。
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愣怔,妻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进来,熟练而自然地弯下腰,拽住他的睡衣领口,在他的嘴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叶迦本能地绷紧身子,但是还没有等他做些什么,对方就轻巧地退开。
面容淑雅温柔的女子半垂着眼,笑意吟吟地注视着他。
她伸出手,冰冷苍白的指腹缓慢轻柔地从叶迦的下唇蹭过,将被自己烙上去的口红印子抹掉:
“快起来吧,早餐我放在桌子上了。”
唇上似乎还残余着对方指腹细腻的触感和温度。
叶迦有些懵地眨眨眼,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却没注意到因为自己的动作对方微微加深的眸色。
“好啦,”妻子收回视线,温温柔柔地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容仍旧完美无瑕:“我上班去啦,晚上见。”
说完,她踏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向门外走去。
叶迦从床上爬了起来,踩着拖鞋来到卫生间。
镜子里照出的是他自己的五官,但却又不完全是他自己。
青年眉眼间带着温润儒雅的书卷气,唇角即使在不笑的时候也自然微翘,皮肤虽然偏白皙,但是却属于正常的范围,他的身体瘦削,因久不运动而显得有些孱弱,但却仍旧挺拔笔直。
叶迦注视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这就是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自己。
但是,当他直直地望入镜子中那人浅色的双眸深处时,却仍然能看到熟悉的漠然神色,疏远而冰冷地注视着身边的一切,仿佛和周围格格不入那是经历了一切人所无法想象的折磨之后,挣扎着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才能拥有的眼神。
有的时候,他甚至并不完全确定自己仍能算是人类。
叶迦敛下眼底的复杂神色,微微垂下眼眸。
突然,他的目光一顿。
叶迦再次抬起眼,稍微凑近了些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稍稍侧了下头,视线落在镜子里自己的脖颈和锁骨上。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面印着几个浅浅的红印子,凌乱地落在颈侧,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扎眼醒目。
叶迦用手指蹭了一下。
擦不掉。
蚊子咬的吗?
叶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陷入了沉思之中。
真是奇了怪了这次的镜灵实在是太奇怪了,制造的幻象里居然还模拟出了蚊子的存在?
这也太真实了吧?!
身穿职业裙装的高挑女子踏着高跟鞋走出小区的门。
她的身形在瞬间发生了变化,短短几步,就从一个身材玲珑的高挑女子变成了挺拔的成年男性,身上的衣服犹如漆黑的流水般随着他的体型发生改变,变成了样式简单的长袖长裤。
嵇玄抬眸看向苍空,苍白修长的手指在虚无中收拢。
下一秒,某种怪异的东西在他的指缝间成型。
那东西拼命地挣扎着,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胶质状,在人脸和动物的形态之间切换着,最终停驻在一条蛇一样的形状,细长的身体上色彩斑斓,还在随着扭动缓慢地变换着颜色。
“啊啊啊啊饶命!饶命!”镜灵发出尖细的惨叫:“我不敢了!不敢了!”
嵇玄垂眸看着它:“不敢?不敢什么?”
“我,我把他拉进来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您的人!”镜灵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而且!而且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把我搬起来的人强行扔过去,我才我才”
“你为什么那么慌张呢?”嵇玄漫不经心地说:“我没说你做的不好。”
“啊?”
这下是镜灵愣住了。
它傻傻地在脑海中回味着这句话,似乎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位可怕的大佬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嵇玄抬眸扫了眼周围的环境。
能看出来这只镜灵的等级和能力不够高,虽然在尽力地模仿现实的模样,但是顶多只能展现出一个表层相似的世界,在细节上则略显粗糙,更像是一个漂浮着的气泡,在斑斓的表面上倒映着一小部分折射扭曲的现实。
他收回视线,声音平静:
“这里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景象,不是吗?”
镜灵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用意,胆战心惊地回答道:“也,也可可以这么说吧”
嵇玄微微地笑了,眼底泛起一丝醉人的温柔,但是却莫名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么,只要哥哥喜欢,我不介意让它变成现实。”
这只镜灵的能力太弱了。
但是,如果有了他的辅助,这个世界就可以不再是幻象。
世界的规则和空白的区域被自然而然地填补,它就将不再是一个现实世界粗糙拙劣的模仿,而变成一个近乎于平行世界的存在,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自成一体地运转着。
每个人物能以对方头脑中的记忆为蓝本进行搭建,真实地活起来如果叶迦不满意,他还可以从现实世界将人掳来,消除掉记忆,让他成为叶迦理想世界中的完美配角。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足以支撑这样庞大计划的进行。
但,如果这是叶迦真的想要的
那么,嵇玄将会用尽一切手段,保证这个世界的成型
一个平和的,没有厉鬼和怪物,没有游戏,也没有死亡,悲伤,以及惨痛过往的世界。
有的只是温馨宁静,细水长流。
而嵇玄也会和他一起,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当中。
如果叶迦腻味了这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他还可以更换成其他更符合对方喜好的模样,无论性别,性格,还是样貌,都能足以满足一个人对于自己伴侣所有的期待。
镜灵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一股难以自抑的恐慌从心底升起。
作为一个能够读取人心的怪物,它虽然能力还不足以达到可读到对方猜想的程度,但是它对于情感十分敏锐。
而它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恐怖怪物。
无论是能力,还是灵魂。
那是由执念构成的深渊,黑暗而邪恶,深不见底,无所谓代价和手段,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被他爱上的人,会和被他恨上的人同样痛苦。
它打了个哆嗦,第一次开始有些同情那个被这个男人盯上的对象。
这得是多倒霉啊!
嵇玄轻轻叹了口气:“可惜”
镜灵微微一颤:“您,您担心什么?”
“我被他警告过,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嵇玄的眼底闪过一丝挫败的阴翳,眉头也缓缓地皱了起来,似乎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在此刻涌上了心头。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上一次试图和对方永远在一起时的后果。
不仅人被吓跑了,自己还差点因此烟消云散。
教训不可谓不惨痛。
嵇玄惋惜地松开手,将镜灵放了开来,注视着它闪烁着斑斓花纹的透明身躯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他柔声说:“所以这次,我必须百分百肯定。”
叶迦快速地吃过了早饭。
他这个“妻子”的性格有些太古怪,对他也有些太热情,但是不得不说,她做饭的手艺可以说是极其惊艳,几乎完美符合叶迦的口味,实在是不愧为镜灵为他选择的理想配偶。
才刚刚吃过早餐,他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程策之的声音从电话的那边传来:“叶哥,你怎么还没到啊!再不来刘部长就又要发火了!”
叶迦一愣:“刘兆承?”
“对啊!”
叶迦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马上到。”
既然镜灵没有混在自己的“家庭”之中,那很有可能会藏在他这个虚拟身份的工作场景里。
叶迦从程策之的口中套出了地址。
和猜想的一样,他现在所工作的这个公司的地址,和现实中超自然管理局在同一个地方。
他打了个车来到了公司,熟门熟路地来到管理局所在的楼层。
门口同样挂着“清洁能源循环再利用”的牌子,透过被擦的干净透亮的玻璃门,能够看到里面和现实完全不同的格局和摆设。
它不再是一个政府秘密部门的掩护,而是一个有正儿八经营业执照的民营企业。
叶迦的视线在那个牌子上停留了一瞬,脚步微顿,然后伸手推开了眼前的玻璃门。
一走进公司,迎面而来的就是劈头盖脸好一顿骂。
刘兆承的脸在愤怒之下涨的通红,光秃秃的脑门愈显光亮,他指着贴在墙上的通勤表:“叶迦!你看看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迟到了!你的年终奖还要不要了!”
叶迦:“”
他默默地退远了一点,离开了对方口水的喷溅区域。
这不对啊
他不是在幻境中吗?
按理来说,自己的人设难道不应该是个上司喜爱同事崇拜的好员工吗?别说年终奖了,什么升职加薪总得走一套吧?
为什么他还是个社畜?!
叶迦开始深深地质疑起了这个镜灵的业务能力。
在将整个公司的人都试了个遍之后,叶迦终于确认,镜灵并没有藏在这里。
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
叶迦拒绝了程策之搭便车的邀请,自己坐了公交车。
夕阳将窗外的天空染成漂亮的大片玫红色,人流熙熙攘攘,匆匆地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奔去,嘈杂的声音显得市井鲜活。
叶迦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车窗外的夕阳将他的侧脸也印成了红色,落在他的眼底,将那浅色的眼珠也镀上了一层艳丽的绯红。
他收回视线,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到家时,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下来,幽蓝与金赤相融,为远处起伏的漆黑地平线镶上了一层金边。
叶迦掏出钥匙,拧开了家门。
一股浓郁的饭菜香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客厅里仍旧满屋夕阳,油锅劈里啪啦的爆响从厨房里传来,充满了热闹而平凡的烟火气息。
叶迦站在玄关处,短暂地愣了一下。
下一秒,厨房的推拉门被“哗啦”一声推了开来,妻子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叶迦,有些惊讶: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她已经换下了职业套裙,换上了一身柔软的家居服,围裙系在腰间,手上套着那个幼稚的小黄鸭隔热手套。
妻子将其中一碟炒菜放在桌上,另外一碟递了过来:
“去给妈送去。”
叶迦伸手接过,但却被对方闪开。
妻子瞪了他一眼:“不怕烫啊?戴手套去。”
叶迦沉默了一下:“哦。”
五分钟后,叶迦带着小黄鸭的隔热手套,把那碟多余的炒菜给住在家门对面的母亲送了过去。
他艰难地婉拒了对方留他吃饭的热情邀约,在回到自己的家里是,手上还端着母亲强行塞给他的一盘新的炒菜。
妻子已经解下了围裙。
桌上铺着格子桌布,摆着丰盛而家常的菜肴,热气腾腾地向上冒着喷香的味道,餐厅的灯光已经打开了,明亮而柔软地洒落下来,犹如某种完美而虚幻的梦境。
她走过来,从叶迦的手里接过来那盘菜,自然地俯身凑上前来。
叶迦避了下,但却没有来得及完全闪开。
那个冰冷的轻吻落在他的唇角。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能够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油烟味。
妻子笑着退了开来:“快,吃饭吧。”
叶迦垂下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安静的餐厅里只能听到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妻子面色如常地和他说笑着,讲着自己一天发生的趣事。
叶迦安静地听着,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浅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却显得有种难言的柔软。
饭后,他主动去洗了碗。
夜幕降临,窗外的天色变得幽暗而深沉。
漆黑的房间内,嵇玄垂眸注视着自己怀中熟睡的青年,俯下身,冰冷的唇无声贴上对方柔软的发丝,暗红色的眼眸半敛,声音低的仿佛能够瞬间融化在寂静的房间之中:
“哥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问题无人应答。
青年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低垂着,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仍旧微拧着,仿佛在熟睡时也同样心事重重。
第三天平静地悄然到来。
一切都和前一天没有两样。
叶迦起床,穿衣,上班。
他准时来到自己工作的公司,刘兆承在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好像没想到他居然能不迟到。
这天,叶迦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嵇玄。
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嵇玄是自己的大学学弟,和他已经多年未见了,没想到再次重逢时却发现他是竞争对手公司的ceo。
男人漆黑的眼眸深处满是惊喜,他身高腿长,几个跨步就迈上前来,唇边带笑:
“学长,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他的眼神清澈干净,没有半点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黑暗,和叶迦记忆里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叫哥哥的小孩别无二致。
他邀请道:“今晚要来一起吃饭吗?”
叶迦深深地看了眼对方,确认眼前的男人和现实中那个喜怒无常的鬼王毫无相似之处之后,笑了笑,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不了。今晚还要回家。”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叶迦离开公司,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家。
妻子笑着迎了上来,用胳膊揽着他的肩膀,冰冷柔软的唇落下来:“老公,你回来啦。”
叶迦这次没有躲,任凭对方的唇落了下来。
妻子唇边的笑意加深。
她拉开椅子做了下来,扭头看向仍旧站在玄关前的叶迦,巧笑倩兮:“吃饭吧?”
叶迦沉默了半晌,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他说。
妻子眼底的红光一闪而过,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唇角的笑容却仍旧完美无缺:
“怎么了?今天不饿吗?”
叶迦抬眸看向她。
他的眼眸浅淡而冰冷,仿佛剔除了一切人类的情感,犹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他的眼底,漠然而不近人情。
叶迦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对方的身上,又好像完全没有看到眼前的女子,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眼前的虚无。
他的目光穿透对方的身躯,坠落在遥远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
“足够了。”
漆黑的巨大镰刀在他的掌心里缓缓成型,雪亮的寒光在狭小的房间里闪耀着。
一股压倒性的力量从他的身躯深处爆裂开来,那蕴藏着极端恐怖的气息犹如狂暴的飓风般瞬间铺展。
一滴,两滴,三滴。
血滴落地。
刺眼猩红的血色从叶迦的脚下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将地面染成屠杀过后的诡谲色彩,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入侵占领着眼前的世界,温度飞速地下降着,空中的水汽发出咔擦咔擦凝结的声音。
嵇玄眼底神色一凛。
这是鬼蜮。
对方这次认真了。
而认真起来的ace所释放出来的鬼蜮,即使是他都不愿意正面对上。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恐怖。
叶迦抬起眼,看向还未被血色占领的虚空。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轻声慢语地说道:
“既然你准备继续躲着,那就别怪我让你无处可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