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兰连着渡了两次九九天雷劫,越级成为元婴修士的消息,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惊。
而他本人也因此,险些丢掉了小命。
被陵不厌带回密光山后,黎风兰昏睡了足足大半个月。
天眠宮几次都想派人来看黎风兰的状况,却无一例外被挡在了密光山外面。
说来天眠宮里面都是修士,他们大多数是不需要休息的。像黎风兰那样生活习惯与常人无异的,在天眠宮里,完全是少数中的少数。
之前他自己的住处,也只有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板床。
但是这一次,黎风兰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这被褥全都是新弹的棉花做的,松软的好像凡间的床铺。
甚至他身上那件因为渡劫变得破破烂烂的衣裳,也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件柔软的中衣。
黎风兰慢慢地睁开眼睛,朝床头看去。
“……乘黄?”
那团白茸茸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窝在了自己的颈边,正在熟睡的它居然打起了小呼噜。
“呜~”乘黄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听到黎风兰的声音也没睁眼,只是迷迷糊糊地在黎风兰的身上蹭了一下。接着翻了一个身,还抢了黎风兰半个枕头。
……真是好无情。
见乘黄不理自己,黎风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他轻声自语道。
还没等黎风兰研究明白,就见有一道身影,绕过房间前面的丝质屏风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丝袍,长发只用一条缎带松松束在脑后,看上去格外闲适。
见黎风兰醒了,他好像也不吃惊,只是朝半坐在床上人笑了一下。
但是黎风兰却明显一愣。
“师尊?!”
等等,自己难道在陵不厌的房间里?!
“先躺着,当心伤口。”陵不厌将手中的药碗轻轻放下,走到了床边。
听到对方的话后,黎风兰也下意识地同他说的那样,慢慢躺回了床上。
“师尊这是……你的房间?”黎风兰犹豫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等开口后他才发觉,自己太久没有说话,嗓子早已沙哑的不像话。
“嗯,”陵不厌点了点头说,“这是密光山后殿,你已经昏睡了二十余天。”
一般来说“后殿”,指的就是各峰峰主生活起居的地方。
不过修士大多不需要睡觉,许多后殿里的床榻,都只是个摆设。甚至像黎风兰的前世师尊邱晚游,他在雪域梅洲的时候,献云宫后殿里就只扔了几个蒲团。
……所以说,现在自己是在陵不厌的卧室,甚至还躺在他的床上?
原来陵不厌也会有卧室,而且布置的这么舒服???
这五年来,黎风兰已经习惯了有帷帽遮挡的感觉。
哪怕现在没有戴帷帽,他还是习惯性不加遮掩的将心中所想,写在了脸上。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着实有些精彩。
“你在想什么呢?”陵不厌好奇道。
黎风兰没有发现,他已经本能地非常信任陵不厌了。
再加上黎风兰刚才从昏睡中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被陵不厌这么一问,他居然真的将自己刚想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在想,原来你也会睡觉……”
黎风兰话说一半,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赶忙将后面的句子全部吞了下去。
啊啊啊,自己到底在说什么,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听到黎风兰的话,陵不厌倒是笑了起来。
“看来风兰你对我有很多误解,”他半开玩笑的坐到了床边的空椅子上,“你该不会以为,我整日都在打坐吧?”
或许是现在这被窝太温暖舒适,又或许是黎风兰的脑袋还晕着,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整日苦修,就像持戒仙尊那样?”陵不厌轻轻将手指搭在黎风兰的手腕上,如同凡间号脉一样的查看起了他灵脉的恢复情况,并随口这么说道。
——持戒是宗门里年纪最长的一位仙尊,他年纪与天眠宮差不多大。
持戒仙尊在六七千年前,就已经有了大乘期修为。而从黎风兰上一世入天眠宮起,他就在闭门苦修,试图突破。
尽管他多年不见突破迹象,眼看着是飞升无望了,可持戒仙尊依旧算是修真界最有名望的人物之一。天眠宮从上到下,哪怕是掌门蒋意昶,都非常尊敬他。
然而陵不厌竟然拿对方开起了玩笑。
“噗……”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笑不能笑。
但是见到陵不厌这气定神闲的样子,黎风兰总算是绷不住笑了出来。
实际上陵不厌只是顺口一提,这句话本身也没有多么有趣。
可黎风兰却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肆意的笑过了。
——至少重生后,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轻松过。
五年前他以为,自己会始终独自呆在密光山,过寂寞无趣的日子。没想五年后能有人能与自己一起,讲宗门仙尊的笑话。
而不知何时,陵不厌也将手指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看向黎风兰的目光,无比温柔。
“哎……我不能笑了,这样不合宗门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没什么不行。”陵不厌说。
黎风兰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他躺在病床上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啊……规矩都是人定的。”
直到他上一世走火入魔前,修真界都夸黎扶月是一个道心稳固的人。但重生之后细想上一世,黎风兰方才觉得:那或许并不是什么道心稳固。
从十七岁进入天眠宮起,黎扶月整整三百年都没有出雪域梅州一步。
那时,他的世界只有邱晚游与修真。
而后的日子里,黎风兰的生活同样也没有什么波澜。他的天赋太高,修真一路过分平顺,甚至就连性子,都进被雪域梅洲三百年的大雪抹平。
黎风兰只知道自己必须顾全修真界大局,然后得道飞升。
在他身边,有人为天下而活,有人为宗门而活,也有人为自己而活。
可只有黎风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直至现在,他好像都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只是被动等待他人与命运的安排。
就连重生也一样。
也正是因此,重生后这五年,黎风兰一直咸鱼在密光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重生一世,到底意义何在,目的何在。
“怎么了?”陵不厌将药碗端了过来,顺便轻声问道。
黎风兰抿了抿唇,他重新坐了起来,将药碗接到了手中。
他先摇了摇头,继而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道:“我只是忽然好奇,自己这一世,究竟要做什么……”
报仇么?
且不说上一世自己是真的走火入魔了,那笔糊涂账,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算得清。
最重要的是,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报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而哪怕真的报了仇,那之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黎风兰想来想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走回老路,努力修真然后等待白日飞升的那一天。
可以是可以,就是实在无趣。
——他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难不成只是为了走以前的老路?这样的话,也对不起自己身上那根陌生的仙骨吧。
不等陵不厌回答,黎风兰又问:“师尊这一世,想要做什么?”
黎风兰没有意识到,自己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与人聊到如此深奥的问题。
刚刚重生的时候,黎风兰看任何一个人,都觉得他们要利用、背叛自己。
但是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黎风兰已经非常信任陵不厌了。
“我么?”陵不厌还真的好好想了起来。
就在黎风兰以为,陵不厌会随便敷衍自己一下的时候,确听对方居然认真回答了:“少年时想要做些轰轰烈烈的事,觉得那样才不枉一生。”
“那现在呢?”喝完药的黎风兰追问。
陵不厌将空碗收了回来,他停顿一会说:“现在我想,为什么人活一世,非得做点什么呢?你此刻躺在被窝里,同乘黄抢枕头,又何尝不是意义所在?”
黎风兰忽然觉得,陵不厌居然有些超脱……
喝完汤药后,他抱膝坐在床上,忽然又对陵不厌了一句:“师尊,我觉得你有点神秘。”
而下一刻,黎风兰竟然得到了一个令他格外意想不到的回答。
陵不厌居然真的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是很神秘。”
“啊???”对方直接将这句话应下来,着实反杀了黎风兰一下。
黎风兰坐在床边,一时半会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看到黎风兰这一脸懵逼的样子,陵不厌却像是非常满意。
他端着药碗站了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揉了揉黎风兰的脑袋。
“好好养伤,乖徒弟。”陵不厌笑着说。
……
黎风兰苏醒后没多久,原本没几个人知道的天眠宮禁地,竟然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来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暂时没有闭关的持真仙尊牧含桃,亲自到了禁地外迎接他。
“宁仙尊许久未见了,”牧含桃朝站在禁地外的蓝衣人点了点头,接着稍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您来我们天眠宮,有何贵干?”
怀抱琵琶的男人向牧含桃行礼。
他知道牧含桃是一个不喜欢卖关子的人,于是停顿了一下就直接说:“实不相瞒,我是为凝魂塔而来。”
听到这三个字,牧含桃立刻皱起了眉,藏在袖下的指头,也将衣摆攥紧。
沉默一会后,她问:“什么叫凝魂塔?我不曾听过。”
她在故意装不知情。
宁青默看出了牧含桃的想法,他的指尖轻轻从琴弦上滑过,接着说出了令牧含桃感到无比震惊的五个字来:“那‘谈以塔’呢?’”
“这……”牧含桃的表情明显慌乱了起来,“你是从何处听说它的?”女人冷声问道。
那座凝魂塔屹立于禁地最中心,压根没有几个人亲眼见过。
而就算见过,他们认不出认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会知道,它的名字叫做‘谈以’。
毕竟在此之前,凝魂塔只存在于传说与古籍中,这世上还从没有出现过一座真正的凝魂塔。
牧含桃不知道,听见自己说完这句话,站在对面的男人默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就在说出刚才那句话前,宁青默都不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凝魂塔。
宁青默之所以会来禁地,是因为藏在他琵琶里的那抹残魂,最近忽然活跃了起来……并且一路将他带到天眠宮禁地所在的位置。
这异常的反应,让宁青默想起了“凝魂塔”。
他当初为了复活黎扶月,遍寻世间秘境,曾经见过一个有关“谈以塔”的记载。刚才宁青默本只是想要试探一下牧含桃,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给试出来了。
宁青默握紧了手中的琵琶颈,看着牧含桃的眼睛说:“抱歉,这点我不能同您说。”
停顿了一下,宁青默继续说:“不过请牧仙尊放心,我去禁地,只是想远远看它一眼。不然我若是见不到它,又忍不住好奇心在外打听起来,对仙尊大人恐怕不利。”
站在他对面的牧含桃脸色有些难看:“你在威胁我?”
牧含桃认识宁青默也有很多年了。
他当年就不喜欢宁青默这个看上去像个浪荡公子,实际上满是心机的年轻人。
没想现在宁青默看着正经了不少,可这明里暗里威胁人的样子,却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宁青默看着牧含桃,他只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牧含桃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她咬牙说:“还请宁青默仙尊说话算话。”
“自然。”
牧含桃不情不愿地将宁青默带到了谈以塔下。
和之前那群被谈以塔压制的弟子不同,牧含桃与宁青默看上去并没有太大不适。
不过牧含桃看上去还是有些忌惮这座高塔,到了空地这里她就不再向前走,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盯着宁青默。
她看到,这个身穿蓝衣的男人,怀抱琵琶走到了距离那座凝魂塔只有十丈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宁青默居然慢慢地跪倒在地……
“他在做什么?”牧含桃轻声自语道。
站在远处的牧含桃完全无法理解,此时宁青默的心情究竟有多么的激动。
“扶月……是你吗?”男人脱力般跪倒在地,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琵琶,一遍又一遍的问道。
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宁青默跪倒在地的同时,藏在琵琶内的残魂,再一次在琴身里冲撞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巨大的黑色凝魂塔周围,忽然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暗色旋涡,将整个空地都包裹其中。
“纳魂阵怎么启动了……”站在不远处的牧含桃忽然向后退去。
本应该站在这里,盯着宁青默一举一动的她,在看到这团黑色旋涡后,只说了那几个字,便突然转身向禁地外而去。
至于身处旋涡中的宁青默,他感受到了眼前这座黑色巨塔,正在尝试吸纳自己琵琶内的残魂。
“是邱晚游,还是林朝尘?”他笑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宁青默忽然伸出手在琵琶上拨弄起来,尝试抵挡着凝魂塔的力量。
“原来你们也想复活扶月吗?”
禁地内没有人回答宁青默,他的耳边只有狂风在不断嘶吼。
纵然宁青默有大乘修为,可依旧难敌凝魂塔。
没过多长时间,他的手指便流出鲜血,蜿蜒淌入了衣袖内。
但是宁青默依旧不在意。
“哈哈哈哈,原来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想要复活扶月吗?”说这话的时候,宁青默的目光,已然带上了几分疯狂的意思。
男人顶着凝魂塔的巨大威压,一边守着琵琶内的残魂,一边艰难地朝凝魂塔走去。
他的手,终于贴到了塔壁上:“扶月……扶月,是你么?”
巨大的凝魂塔,依旧沉默着。
随着距离的拉近,琵琶内的残魂,愈发想要冲破琴身,汇入塔内。
但是宁青默却一点也不担心。
相反,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是他千年来,第一次这么清楚的感受到,黎扶月还活着,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凝魂聚魄是逆天而为。
这座塔既然能够逆天而立,其中力量,自然不是宁青默能够抵挡住的。
还没在塔边待多久,宁青默的神魂,也随之变得有些混乱。
而在他本能地与凝魂塔做对抗的同时,一段埋藏宁青默心底多年的记忆,竟然也再一次清晰起来。
多年前宁青默以为,自己和黎扶月的关系平平淡淡。
作为知己遍天下的音修,少黎扶月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再者说,宁青默向来都不否认,自己从结识黎扶月的那一刻起,就怀了利用的心思。
可命运弄人,在背叛黎扶月的那一刻他不会想到,他们二人真正的故事,方才到了开篇的时候。
黎扶月收服乘黄后身受重伤,投奔了宁青默。
他在宁青默的住处呆了半月,伤稍稍养好一些,留下一张纸条就出了城。
黎扶月不知道,从自己离开宁青默家的那一刻,身后就有人在跟着他了。
——若是放在往常,黎风兰一定会发现这些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但彼时他重伤未愈,至始至终都未能有所察觉。
只等出城几里,到了无人的地方,玄轻门的修士终于现身。
那时黎风兰正处于两山之间的峡谷处,与他他正对的是几十名修士。
看到黎风兰出现,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呜呜……”乘黄毕竟还小,看到前面那群人,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杀意后,它便惊慌失措的向黎风兰的怀中钻去。
“没事的,”黎风兰轻轻拍了一下乘黄,用左手托住它的身子,“别怕。”
“呜~”
尽管黎风兰还没有做什么,可谁叫他恶名在外。看到他拍乘黄的动作,那些修士还以为他要放凶兽出来伤人。
没有给黎风兰任何解释的机会,早已经布置好的阵法,就这么运行了起来。
宁青默从前所在的玄轻门,有很多音修。
眼前这个阵法,就是一个乐阵。
乐阵运行的那一刹那,黎风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
山谷猎猎狂风,将男人的浅蓝轻纱外衫托起,他就这样怀抱着琵琶,出现在了黎扶月的面前。
“宁青默。”看到男人的瞬间,黎风兰甚至忘记了用灵力对抗阵法。
宁青默在闭眼抚琴,他听到了黎扶月的声音,但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呜呜呜,嗷~”乘黄已经感觉出了这阵法的不对之处,它虽然不会受到乐阵的影响,可还是轻轻地蹭了蹭主人的脖颈。
而黎扶月伸出手去,如安慰小孩般轻轻地拍了拍乘黄的后背。
乐阵已经开启,可黎扶月却还是没有抵挡它的意思。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事件的一切,都无趣至极。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又叫了一遍那人的名字:“宁青默,你一开始,就是站在那一边的对吗?”
宁青默没有说话,玄轻门其他修士倒是替他应了下来。
“黎扶月你走火入魔,当初在降司谷放出三百四十头凶兽不说!现在居然还和上古凶兽混到了一起!”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乘黄忽然转身,朝对面呲起了牙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宁青默也开口了:“扶月,你若现在收手,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的余地?”黎扶月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
或许一天前,宁青默给他说这番话,他会相信。
可是现在,看着那个站在对面的男人,他却是一句话也不会信了。
“挽回,如何挽回?”黎扶月轻声反问道。
这一刻乐声大盛,而原本无形的声音,也化成刀刃,朝着黎扶月劈来。
束发的玉冠跌落在地,黎扶月的一头青丝,就这么披落下来。
乐阵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制造幻境,扰乱人的心神。
黎扶月本来就有走火入魔的前科,这样的阵法,简直是为了他量身定做。
他知道,这阵法是为了困死自己,没有留一点的余地。
黎扶月方才那句话声音并不大,可此时本该坚守道心,稳住阵法的宁青默,竟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黎扶月的三千青丝与一身白衣,同时在风中舞动着。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的那一道红痕,就是整个人身上唯一一抹亮色。
黎扶月的目光越过人群,与宁青默相对。
而宁青默的道心,居然乱了一下,甚至忘记运行屏蔽乐阵的术法。
只等下一刻,两人就一道落入了乐阵制造出的幻境里。
……
玄轻门的幻境,可以使入阵者暂时失去现实生活里的部分记忆,甚至于忘记自己的身份,陷入一场美梦,最后永远沉睡在梦中。
黎扶月再次睁眼的时候,回到了他十六岁那一年。
当然,只是他想象中的十六岁。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锦衣,坐在一栋茶楼的窗边。
“公子,公子,别发呆了。”
“嗯?”黎扶月愣了一下,转身朝自己身边的少年看去。
那少年,也就是黎扶月身边的小厮笑了一下问:“您刚才想什么呢?我还以为您睡着了。”
黎扶月笑了一下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就是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而且还是一场不太好的梦……”
少年并没有在意,他给黎扶月倒了杯茶说:“那公子喝喝茶,清醒清醒。一会宁公子就来了。”
“宁公子?”黎扶月楞了一下,他总觉得这名字有些陌生。
“对啊,少爷你忘了,就是京城的那位大才子!好不容易来我们溪后城一趟。”少年提醒道。
“哦……”黎扶月想了想,“我想起来了。”
京中的宁公子,自己这次来茶馆,好像是要与他见面的。
——作为意外被牵扯进幻境的人,黎扶月在潜意识中,为宁青默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而这一日,则是两人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