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很安静,人很少,偶尔机器人路过,会热心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病房的门上有一小块玻璃,可惜正对着的是房间内的小客厅,病床刚好卡在一堵墙之后。
徐未眠趴在门上,耳朵紧贴着玻璃,听了半天,放弃了。
“隔音效果做这么好干什么……”她一脸遗憾的样子,指了下里头,问旁边的伊莎贝拉,“这人和晏时津什么关系?”
“朋友。”伊莎贝拉回答,“是昨天和晏时津约在茶馆见面的人。”
徐未眠挑了下眉:“袭击都发生了20多个小时了,现在才来?关系也不怎么样嘛。”
一旁一道微嘲的声音插进来:“你倒是跟人家关系挺好的。”
徐未眠看过去,见旁边这位大哥还臭着张脸,弯弯眼睛道:“放心,虽然里头那个比你长得好看多了,但好歹咱俩都认识二十来年了,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我还是跟你天下第一好,别吃醋别吃醋!”
戈遇一脸被恶心到又习惯了的样子,保持着不知道谁欠了他八百万的臭脸,表示:“滚。”
“我说戈大少爷,这么多年了你这臭脸的毛病怎么就一点没改呢,这样下去哪个Omega会喜欢你。”徐未眠放弃听墙角,走过去将胳膊肘往戈遇肩上一搭,音调压低了说,“我总觉得这个晏时津不太简单。”
戈遇抖掉她的手:“能躲过刺向腹部那一击,的确不是普通人,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名S级的Alpha,只要经过训练,做到不算太难。”
“你也说了经过训练。”徐未眠说,“据资料和他自己口述,晏时津虽然是S级Alpha,但他所学专业都与律政相关,毕业后也直接进入了政务部门,只在中学期修过两年教育部规定的Alpha必修体能课,不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就算到现在仍然能百分百掌握训练课程的全部内容,能做到这样吗——”
徐未眠抬起手腕,将查看权限开放给戈遇。
戈遇眼前出现一道屏幕,上面是晏时津被黑甲从后方袭击时画面。
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端坐在亭子中央,黑甲出现得猝不及防,速度快到监控画面如果不放慢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在距离只剩下不到一米之时,晏时津察觉到什么,微微转了下身,袭击者的武器几乎已经到他眼前,只见他动作轻巧而迅速地侧身躲过,随后唤出了自己的防御机甲。
可惜没等防御机甲完全裹住身体,袭击者手里的利器已经刺穿了他的机甲。
戈遇蹙眉看完了这段画面。
“你怀疑什么?”
“现在还说不上来,不过这个人……”徐未眠顿了下,“应该有所隐瞒。”
戈遇道:“从目前来看,他隐瞒的事情,并不妨碍在这场袭击事件中是受害者的事实。”
徐未眠嗯了一声:“我应该只是被……”
被那段幻觉影响了。
“被什么?”
徐未眠:“被他的脸给影响了。”
“……”戈遇好一阵无语,蹙眉睨着徐未眠,几秒后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哦,你问这个啊。”徐未眠说,“凯旋那天是他给我献的花,红色的,开得特别好,上面还有露水,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戈遇:“花束用到的鲜花都是实验室里培育出来的,哪来的露水。”
徐未眠懒得跟他这种没什么浪漫细胞的男的讲话了,转头喊来伊莎贝拉,
“催催安全部的人尽快核实昨晚那名袭击者身份。”
正好此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黄绿相间的人形麻袋忽然朝徐未眠扑了过来。
“感谢徐上将救了我弟!”
徐未眠被揽腰撞了个满怀,即使刚才见过一眼这只麻袋,也缓了一口气才适应过来。
还是戈遇面无表情帮她把缠在腰上的两只手扒拉下来。
“你是……晏时津的姐姐?”徐未眠看向“绿色麻袋”的黑色头发,持怀疑态度,“怎么称呼?”
“异父异母亲姐姐,叫我叶希就行,树叶的叶,希望的希。”
徐未眠:“你的裙子还挺特别的。”
叶希拍拍自己的裙子:“好看吧?我自己做的!”
这年头会这种技艺的人没几个了。
徐未眠顺势跟人聊起来,从传统技艺聊到开店经营,短短五分钟不到,徐未眠已经和人约定了下次的喝茶时间。
好在戈遇忍不住了,借口公事繁忙,强行把占便宜的徐未眠拉走了。
走进电梯时还忍不住吐槽:“徐家是没茶给你喝?跟人家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都能约上了。”
“你懂什么,她那儿的茶是真好喝。”徐未眠道,“怎么说现在茶叶这种东西也都是高端奢侈品,我哪买得起。”
“上将津贴都被你打水漂了?”
徐未眠瞥了眼缩小后趴在她肩上的乘风:“这不是养了个最烧钱的家伙,我一年的工资还不够给乘风换两套皮肤的,和你这种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没得聊。”
戈遇无语半晌,依旧没忍住:“买了不还是都放着不用,每回在联盟新闻里看见都是那套黑色出厂设置。而且,谁会像你一样这么频繁地给机甲更换外观?”
“姐的爱好你少管。”徐未眠朝他眨眨眼睛,笑盈盈凑近了问,“这么关注我的新闻啊。”
戈遇眼皮都没动一下,伸手把徐未眠凑近的脸推开:“少自恋,我关注的是边防——还有,按照出生时间,我是你哥。”
徐未眠浑不在意:“行吧行吧,不和你计较这些——走了,你的人专业,去看看现场,说不定有新发现。”
医院。
叶希返回病房,低头打开光脑,手指很快操作了一番。
“你跟那位徐上将到底什么情况啊,吓死了,一推门都抱一起了。”
“意外。”晏时津淡淡道。
他只是想去卫生间,哪里知道有人去而复返不说,还非要帮忙。
叶希也就随口一问,三两下捣鼓完光脑,按下按键的下一秒,病房中的所有电子设备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病房之内仿佛被人用什么东西与外界隔离开了。
“成了,现在干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了。”叶希从包里拿出来一台小型光脑,递给晏时津。
“你要的东西已经在里面了。”
“多谢。”
晏时津接过,虹膜验证通过,光脑上很快出现了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数据,竟是昨晚袭击者身上那架机甲的全部数据。
“这军区医院探视资格麻烦得要死,没有血缘关系非不让我进,又费不少力气才拿到这玩意,不然我早过来看你了。”叶希伸了个懒腰,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怎么样,袭击你的人和那什么有关系吗?”
晏时津静静地看着眼前数据,他查看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有专业人员在场,就会发现他的速度神笔比机甲研究所的技术人员还要快。
叶希还以为他已经投入进眼前的东西,正要找个光脑小游戏打发时间,忽然听见晏时津的回答。
“程序和算法都很寻常,目前看没有问题。”
叶希长长叹了口气,瘫进沙发里:“难不成你这回白出这么多血了,这些人也真是残暴,哪有上来就砍人腰子的,腰子对一个Alpha多重要啊……”
晏时津目无波澜地关上了光脑。
“也不是没有收获。”
“什么啊?”
晏时津侧眸看向床头那杯水。
杯口上残存着一点未被蒸发的水痕,他伸出手去,指节碰到杯壁,还是温的。
“徐未眠。”晏时津轻声说。
“袭击者名叫布兹·加德纳,第七星系人,30岁,男性Alpha,精神力级别A级,五年前曾因走私违禁物□□,三年前出狱,记录显示,出狱后他曾在第七星一家垃圾回收公司工作过三个月,之后因与上司发生冲突主动辞职。”
汇报到这儿,搜查员的话就停了。
“然后呢?”戈遇问道。
搜查员皱着眉继续汇报:“资料显示,星历1294年5月,布兹·加德纳意外失踪,第七星系安全部还留有他的失踪调查记录,因一直没有进展而搁置。”
“离奇失踪,在一年多之后,突然成为了重大袭击事件的凶手。”徐未眠视线扫过屏幕之上的信息,问,“他那件走私违禁物的案件资料呢?有吗?”
“有。”搜查员立即调出来,并补充,“他走私的是釴合金。”
记录十分详细,连审判的影像资料都有保存。
徐未眠目光一顿,忽然起身:“放大陪审席的画面。”
屏幕立即聚焦在陪审席位。
徐未眠指了指坐在角落里,只被拍到半边身子的那个人。
“晏时津。”
戈遇一顿,打开陪审员名单,泛着微光的屏幕上,缀在最后的那位,俨然是晏时津。
徐未眠抱臂看着眼前的画面,恍惚与幻觉画面重合。
“是报复吗?”戈遇一名手下翻看完卷宗,说,“最后判决阶段陪审团意见发生了分歧,一半的陪审员认为加德纳是初犯,可以从轻处罚,另一半人持反对意见,最后投票决定,晏司长投出了关键的一票,认为应该从重处罚,法官听从了陪审团的意见。”
“前面还有九位遇害者,且基本都是完全和加德纳产生过交集的人,说是报复未免太牵强了点。”另一人说。
两道异口同声的话响起来——
“袭击者不只是一个人。”
“袭击者不只是一个人。”
徐未眠看了眼戈遇,一笑道:“两年多没见了还有点默契嘛小戈。”
正经讨论时间,戈遇忍住应下了这声“小戈”。
他打开所有尸检报告与拍摄到袭击者的所有画面,抬手轻点:“虽然都穿着看起来一样的黑甲,但每个人的行为习惯不一样,这五个——”戈遇将三个画面拉到一起,聚焦到袭击者身上,出手时都会先与受害者打斗几回合,明显带着赏玩猎物的心理,直到受害者求饶,才会动手,并且都是先攻击更为脆弱的脖子,等受害者死亡,再从腰腹处切断。”
徐未眠接过来继续道:“这个人并不避讳监控,甚至三次袭击都是在监控能完全拍摄到他袭击过程的地方动手,带有明显的自我感。”
戈遇点头:“根据受害者伤口痕检结果,从刀口的角度和深浅看,杀害乔思淼与费尔南多的是一个左撇子;还有两位,光是被监控抓住的画面,就能看出他身上的机甲明显更高大。”
“也就是说,加上布兹·加德纳,目前一共有四名袭击者。”徐未眠肃然道,“他们是一个组织。”
话音落下,办公室所有人的光脑蓦地同时亮了起来。
伊莎贝拉推门进来:“老大,又发现一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