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悬回到颜家以后,坐在沙发上发呆,全然忘记了要调高空调的温度,还是玲子见到他只穿个短袖脸色都冻白了,以为是要冻感冒,立刻调高了屋内的温度,给他端来一杯热水,拿了个绒绒的毛毯盖在楚悬的身上。
楚悬这才反应过来,向她道了谢。
他会觉得释然,是因为想到不会立刻离开这个世界了,会觉得惋惜,是因为他不希望车温书继续朝着错误的道路走,毕竟他也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书中这个角色,只不过不是爱情的喜欢。
他对车温书,更多的是真正意义上向往的“哥哥”。
楚悬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将淡蓝色的毛毯拉紧一些,用毯子盖住双腿,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一想到车温书当时失去了笑容的模样,属实是冷漠得可怕,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车温书,真的太能隐忍。
车温书已经完全被心中的怨气混淆了理智,连两辈子的人都很难分清了,只知道复仇对象就是颜梦生。
楚悬突然觉得右手手腕被灼烧的很痛,他左手捂着那颗发热的珠子,那股热量烫了他一下,楚悬左手推开那颗珠子,右手手腕上已经被烫的有些红,红色的珠子里面像水一样疯狂流动。
这颗珠子和其他珠子完全不一样,只有这颗是会流动的,是会发光发热的。
这代表了什么他还没弄懂。
正在思索呢,突然听到一旁的人打了声招呼,“颜少爷回来了?”
楚悬应声偏头看去,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风衣,走路仿佛带着风,锐利冷冽的黑眸,刀刻般的俊脸上毫无瑕疵,那淡漠的神情仿佛是天生就不喜让人亲近,也不喜近人。
等楚悬抬头看去的时候,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
“哥……”
颜梦生轻嗯了一下,坐到了楚悬旁边,身上还带有着些外面的冷意,没离楚悬太近。
楚悬只是轻轻唤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颜梦生摩擦了一下双手,等搓出点热乎气儿之后才把大衣脱掉,露出里面穿的宽松圆领毛衣。
楚悬看着颜梦生这身全副武装,忍不住一笑,“穿这么多,不热啊?”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穿短袖四处跑,让穿上我的大衣也不穿,回来冻得和个小狗一样。”颜梦生轻笑一声,好看的唇弯出一抹弧度来。
当事人楚小狗:“…………”
楚悬这次没和他拌嘴,收了声,望着茶几上的水杯发呆。
“你心情不好?”颜梦生从回来就看到沙发上的少年心事重重,那犯得愁都写在了脸上。
“没有。”楚悬回道。
其实他应该更加珍惜和颜梦生相处的时光,毕竟知道了最后一个阻碍,回到现实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心脏就闷得难受,连说什么话都不知道。
“还没有……”颜梦生淡淡睨着他,看着他今天如此反常,脸上丁点笑容都没有,伸出手轻轻捏过楚悬的下巴,将他的头微微板了过来和他对视。
这暧昧的动作、惊奇的操作、引人注目的姿势,给一旁的女佣们看呆了。
男人眼里的光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爱人,既有几分宠溺又有几分爱怜,女佣们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她们根本不是在做梦。
“我会等到你和我说心中秘密的那一天吗?”
楚悬心微微一疼,酸涩的情绪充斥着他的鼻尖,也差点红了眼尾。颜梦生这话问得小心翼翼,渴望中还有着几不可察的乞求,或许在颜梦生的眼里,自己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会很怪,心中一直藏着不能告人的秘密。他很聪明,也知道自己不能接受他的原因就是因为心中的那个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会有这一天的。”
至少在回到现实之前——告诉他。
……
车温书在外面透了会儿风,他在消化着楚悬和他说的那些信息,在刚开始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可当他听到楚悬说他上辈子是抑郁而自杀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最后不得不去相信。
原来并不是只有他重生了,甚至还有知晓他们上辈子所有人结局的旁观人。他自嘲地一笑,结局被人知道的这种感觉可真是……糟透了。
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之前预约心理医生时间快到了,他把手机揣到兜里,开车到预约的那家私人心理诊所。
私人诊所,收取的费用也是更昂贵一点,他虽然重生,但也把上辈子的抑郁一同带来,甚至这辈子的抑郁中夹杂了对颜梦生的怨念,心中的压力更重,他不指望着能治好,只希望能缓解他的症状,让他放松一些,不用那么痛苦。
心理诊所即便装修规模大,但待客处人员很稀少,只有前台有个小姐姐,为了显得不那么冷清,在一旁的沙发上放了几只可爱带笑的玩偶。
“车先生,您来了。”小姐姐主动和他打招呼。
车温书对她淡淡一笑,笑容浅淡,很快就消失了,在消失之前,人也转身走了。
前台小姐姐被他的笑容击到心扉,忍不住低声喃道:“很奇怪,像车先生这么爱笑又温柔的人,怎么还会有心理疾病?”
车温书推开门走到屋内,屋内坐着一个穿着灰色毛衣,面相可亲,胸前挂着一块工牌,桌面上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这位心理医生是他几个月前换的,虽然不能说治好他的病情,但是和这个人谈话的感觉是和以前遇到所有的心理医生不同。
温文尔雅,话语停顿有序不会惹人烦躁,而且眼前这位仿佛很擅长攻心,就连屋中的陈设都很普通自然,不会让人反感产生防备的心理。
“外面的天气下着雨,车先生穿得这么少不冷吗?我把空调的温度调高几度,”心理医生说的话就像是在聊家常,而不是在治疗,也自然而然会让人放松下来。
“谢谢。”
心理医师笑了一下,见到车温书的反常,说道:“这个不用客气,我们就是朋友。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车温书垂下眸子,以为他问的是自己怎么突然迟到,轻声说:“就是路上有些堵车,今天没什么事发生。”
这位心理医师从车温书那细微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不对,“车先生,我们总共聊过五次,虽然你没说明,但是我从这五次的简单交流中我大概了解到你,你一直把一个很重的担子压到自己的肩膀上,这个重担几乎压的你喘不过来气,已经让你濒临崩溃。”
车温书不出声,也是默认。
“而且这个担子你并不能承受住,日复一日被折磨,很痛苦,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听你倾听,替你分担。”
车温书手指缩紧,面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医生见眼前的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走到一旁拿起一个新的杯子,去接了些热水,然后像个安慰朋友的人走到车温书的面前,将冒着热腾腾气儿的水递给他。
“屋中没有弄加湿器,可能会让你有些干燥口渴,喝杯水,放松放松。”男人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车温书听话地接过,双手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温暖了他的掌心。
“或许你心中的重担不止一个,是吗?”他尝试着引导对方说话,如果对方迟迟不开口,哪怕他再神,也问不出来什么。
车温书终于破天荒地点点头,表情有些痛苦,“我甚至做过很违背本心的几件错事,几年里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中,虽然他说原谅我,但是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只会逃避和麻痹自己。”
对小悬的愧疚,对颜梦生的怨恨,日日夜夜轮换着折磨他,一边自己因为怨怼失了理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一边又自责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东西已经化为痛苦啃食着你,消减你生活下去的希望和乐趣,我有个建议……不如车先生你去试着将这份痛苦转化到别的方面,让自己不去想,做些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车温书的潜意识里像是有另一个人在叫嚣,凭什么啊,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不能还回去。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淡淡地抬起眸子,“这次的治疗先到这里吧。”
“我回去会考虑一下。”
心理医生点点头。
回到家里,车温书从冰箱中又拿出几罐啤酒,打开一罐以后喝了一大口,喉结不断地上下滑动,一整罐啤酒被喝光。
他用手背把嘴角的流下的酒水痕渍擦掉,继续一罐接着一罐喝,喝到最后整个人都颓废阴郁,桌面上摆着好多个空罐子。
楚悬的话、心理医生的话、上辈子颜梦生对他说的冷漠无情的话都充斥在他的脑中,仿佛个□□到了时间,在他脑中爆炸开来,让他承受不住这种痛苦。
桌面上最后一罐啤酒也喝光了,车温书的脸上一点醉酒的红意都没有,只有那摇摇晃晃站起身才能看出来这人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男人慢慢走到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的全是珍藏的各种红酒,许是喝醉了的缘故,不小心拉倒了柜子,整个巨大的柜子连带着酒都砸向男人。
“砰”的一声再加上酒瓶碎裂的清脆声音,还有……一道痛哼声。
……
“车温书受伤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