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辰在医院里躺了不到半天就呆不住了,非要路克斯办了出院手续。
前一天还在口口声声喊着“不孝蛋，等你出来我一定把你屁屁打开花”的人，这会已经把蛋揣在了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放在保温盒里，没谁和你抢。”路克斯无奈,“你这样抱着TA,我们怎么回飞艇？”
阮辰捧着金色的宝贝疙瘩,抬头眨眨眼：“我抱着蛋蛋，你抱着我,不就好了吗？”
“我要跟崽交流感情,不能把TA丢进保温盒。”
路克斯垂眸凝视那枚蛋几秒，不得不承认自己短暂失宠这件事。
“行,那你把TA揣好了,掉下来摔坏我不管。”
说着就弯腰一把将阮辰打横抱了起来。
“路克斯！手续办好了,飞艇就在外面，我查过了，刚出生的蛋最好放在成年人鱼身边，三天后才能偶尔放进孵化器里。”文森屁颠屁颠举着找到的资料冲过来。
阮辰立马探出脑袋：“什么？要在身边揣几天？”
文森立马收到来自路克斯的死亡凝视。
“啊……”他抠抠脑壳，“哈哈哈,这个……我,我查的是论坛上的知识,可能不太对，我再找找，再找找。”
阮辰精准捕捉字眼“论坛”。
当晚，一直到深夜,卧室里的灯都还亮着。
“这里有人鱼说蛋蛋虽然还没孵化,但是一周之后就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不高兴了会晃动。”阮辰指着光脑，“那不高兴了要怎么哄啊？”
路克斯盯着他们俩中间多出来的金色“灯泡”，耷拉着眼皮随口胡诹：“摸一摸就好了。”
阮辰满意地继续看下一个帖子。
“我有点反悔了，路克斯。”他忽然说。
路克斯抬眸。
阮辰小声：“我想孵。”
怀的时候只想着怎么轻松怎么好，最好是生出来就丢给路克斯，他就彻底解放了，从此过上看路克斯孵蛋的快乐日子。
真的把蛋蛋揣手里了，他又想亲自把这枚蛋蛋孵出来。
路克斯对他和阮辰的宝宝也很喜欢，但前提是这个崽不能影响到阮辰的正常生活和休息。
更不能撼动他的家庭地位。
他眉毛微垂：“没有论坛上那么夸张，孵化器比自己孵更适合蛋蛋发育，温度调节得合适，也不会担心弄破。”
“而且一旦开始孵化就不能停下，你能老老实实在床上孵一两个月的蛋？”他扬起唇。
路克斯本意是用这个吓退阮辰，让他同意把蛋蛋放进孵化器里。
结果阮辰感觉自己的决心受到了质疑，当即就把鱼尾巴一蜷，将蛋蛋裹进怀里：“谁说我不能了？我非要孵！”
“这个床从现在开始归我跟蛋蛋。”他仰着下巴，学着在记忆中小路克斯的动作一摆鱼尾，指向旁边的沙发，“不孵蛋的爸爸不准睡床，这么大一个沙发，睡你应该够了，你去那里睡。”
路克斯：“？”
行。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路克斯挑挑眉梢，出乎意料没有反驳，抱着被子乖乖去了沙发。
第一天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天白天，阮辰开始感觉到不方便。
“路克斯！”他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尾巴麻了，“救！”
路克斯端着两份补充营养的大餐回来：“不孵了？放去孵化器吧。”
“不行，我说了要把TA孵出来。”阮辰依旧坚持，“你帮我按一下尾巴，我尾巴压麻了。”
“哪里麻了？”路克斯顺着他的尾鳍往上摸，“这里？”
“下面一点。”
“这里？”
“左边，对，就是这里，帮我按一按。”
他把手放在阮辰放松下来柔软垂着的鱼尾上，眼底深沉了一些：“孵蛋太辛苦了，还是我来吧。”
“你说的你来就是放去孵化器。”阮辰不听。
“不放孵化器，白天我孵，晚上再放进孵化器。”路克斯试图哄他。
阮辰知道他的性子，没上当：“不要，我自己能孵。”
第二天夜里，路克斯看向这枚蛋蛋的目光多了一点怨念。
第三天，阮辰自己先受不了了。
“我真的不能动一动吗？”他盘着蛋蛋可怜巴巴。
“不能。”路克斯故意逗他，“蛋蛋的温度要保持住，你决定开始了就要坚持。”
阮辰：“但是我好累……”
他生性好动，一秒都静不下来，在床上老实待三天是极限中的极限。
而且一个人睡在床上，都没有路克斯的胸可以枕着靠着。
一点都不舒服。
他后悔了。
第三天晚上，阮辰悄悄把起身，把蛋蛋放进了孵化器。
不是爸爸不孵你，你已经三天了，是个大蛋了，要学会自己孵自己。
刚一回头，路克斯的声音就传来：“不孵了？”
“！”阮辰吓了一跳，“你不是在睡觉？！”
路克斯鱼尾一卷，把他捞进怀里：“睡不着。”
“我孤枕难眠，要抱着软软才能睡着。”
“我今晚能上软软的床了么？”他摩挲阮辰敏感的耳鳍根部。
阮辰浑身下意识一颤：“……能。”
孵蛋，从入门到放弃。
历时三天，阮辰终于在路克斯怀里睡了一个美滋滋的安稳觉。
-
翌日，四大人类培育中心宣布了一条重大消息：总计九百零七人，全部被安全唤醒，打好了第一针疫苗。
而已经有少数人类被安抚得很成功，在今天将会开放培育中心，让单身人鱼能和他们进行一次接触。
阮辰特意起了个大早床，亲了一口孵化器里的蛋蛋，这就拽着路克斯赶去了西海培育中心。
“文森呢？他不来吗？”飞艇上连乔舒亚都出现了，却没见到他们的御用司机，阮辰很意外。
路克斯瞥一眼光脑上的消息：“黎萌不准他来。”
阮辰“啧”一声：“他要是真想来，难道黎萌还能把他绑住？”
这两个肯定暗地里有情况。
黎萌原本见到同胞那么兴奋的一个人，竟然都不愿意来了。
“他说晚一点，把黎萌哄好了和他一起来。”路克斯念完最后一条消息，关了光脑，“不早了，不管他们，现在去可能人鱼都已经很多了。”
“啊！那得快一点，我还想见证今天的第一对情侣。”乔舒亚从休斯顿怀里转头道，“对了，阮，蛋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变化？”
阮辰摇头：“没。”
“我天天揣着也没见到有动静，投影只能看见崽子在睡大觉。”
这颗蛋可能知道TA出生惹爸爸生气了，这段时间都表现得非常乖巧，论坛里说的那些一定要揣在身边，放进孵化器就会摇摇晃晃不高兴的状况也完全没有，好像丢在哪里都一样。
路克斯道：“TA还太小，过段时间就有动静了。”
乔舒亚感叹：“真好，希望我也能有这么乖的宝宝。”
路克斯捏一把阮辰的耳鳍，小声和他咬耳朵：“今晚还是让TA睡孵化器。”
阮辰警觉：“你要干嘛？”
在后排看不见的角度，路克斯缠住阮辰的鱼尾：“软软……”
阮辰被他这一声叫得脑子一麻：“你……”
路克斯凑到他耳边为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什么，问：“好不好？”
“……”阮辰的脸瞬间就红了，耳鳍都微微张开，鱼尾来回抖了几下。
半晌，垂着眼睫默认了他的流氓行径：“但是孵化器得放到小房间。”
不能让崽子知道。
路克斯成功挤走蛋蛋，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没问题。”
到了西海培育中心，果不其然像路克斯所说，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这回有了准备，军部提早派出了打量士兵维持秩序，所有人鱼都很守规矩。
阮辰看到这个场景，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路克斯降落到专用的特殊通道，低头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他抿起嘴，再回头看一眼一个个焦急等待的人鱼们，竭尽全力憋住笑意。
一直到游进培育中心，阮辰的脑子里都疯狂回响“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这句歌词。
但等真正看见几百人类分别在玻璃房里跟人鱼们互动的壮观场景，阮辰的笑来不及收回去，变成了一个夸张的震惊表情。
“好多人！”乔舒亚也忍不住惊呼。
“今天有一共两百人，我们取消了拍卖，全部采取自愿原则。能成功征得人类同意的人鱼会把他们的姓名牌贴在玻璃房上面，这只人类就会被安排跟人鱼进行匹配测试，如果测试成功，他们就可以开始把人类带回家了。”引路的研究员解释道。
阮辰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
他眼眶有些热，仰头望着路克斯：“我想靠近一点，跟他们打个招呼。”
“好。”路克斯隐约可以猜到阮辰的心思。
乔舒亚也有同样的想法，他情绪更激烈，看见那么多同胞都还活着，高兴地直抹眼泪。
路克斯抱住阮辰：“别哭，他们都会好好地在这个星球继续生活。”
“我没哭。”阮辰吸吸鼻子，“我就是……有点感慨。”
他不是这里原本的人类，对地球毁灭的感受没那么深刻。
但他也看过很多大型灾难片，在自然面前，万物都那么脆弱，人类作为万物之灵的骄傲似乎显得不堪一击。
没有什么物种能在宇宙中永恒地存活下去，进化和毁灭，都在一夕之间。
以前在新闻报道旁观别的物种灭绝的时候，阮辰会感慨这是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可到这种灭亡轮到自己身上，难免还是会觉得太过残酷。
但这样的残酷和绝望也没能扑灭人类心里的希望。
即便地球注定要毁灭了，他们依旧选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冰封自己，期待一个奇迹。
而人类也成功等到了他们所期待的。
人鱼发现了即将毁灭的古地球，也发现了这些人类，冥冥中或许也是一种安排，让人类来到瀚海星，治愈人鱼的精神力，也让人鱼帮助人类从那场自然的浩劫中生存下来。
从漫无边际的宇宙中，两个种族阴差阳错重新燃起的希望，仿佛黑夜里一方小小的烛火。
渺小却炙热。
“她对我笑了！”
不远处，一条蓝尾巴的人鱼少年惊呼。
路克斯吻去阮辰眼角的泪珠，一同朝那边看过去。
人鱼少年小心翼翼地凑近玻璃，也朝着培育房内的人类少女露出一个微笑。
他明显仔细学习了阮辰编写的课本，非常注意地收敛了自己的小尖牙。
人类少女得到回应，壮着胆子把手贴在了玻璃上。
人鱼少年也试探着将他的手印了上去。
他整张脸都红了。
“你好漂亮。”人鱼少年眼睛弯弯。
他想到什么，抬起另一只手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阮辰眼睛睁大。
竟然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这小少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了中文！
他明显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要追求到属于自己的人类了。
旁边的其他人鱼纷纷震惊，一脸还能这样？我学到了的表情。
人类少女也很惊讶。
在人鱼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她抿了抿唇，非常轻缓地点点下巴。
“啊啊啊！她同意了！研究员，研究员，她同意了，我可以把我的姓名卡贴在这里吗？”小少年都要激动到晕过去了。
阮辰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当初见到我怎么没这么激动？”他仰头看路克斯。
总算能赶过来的文森接话：“不不不，他比这个更夸张，只是你没见到。”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你打针的那个短视频，直接把我的光脑抢过去，说什么都不肯还，看完了头也不回就冲到西海培育中心去了。”
路克斯眉梢轻挑，对这件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坦然道：“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不是都被你迷到失去理智了？怎么没这个激动？”
“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说的那声喵呜是什么意思？”
“……说了你别生气啊。”阮辰记起来人鱼奇怪的听觉这回事，他稍稍忸怩了几秒，“我那时候趴在玻璃上，看见这么大一个人鱼，还是金色的，我太惊讶了，就说了一个感叹词。”
路克斯：“我不生气，所以那声喵呜是说哇塞？”
阮辰：“不是。”
阮辰：“是我草。”
路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