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辰僵在石头上,大脑一时间还没能理解路克斯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疼不疼？”近距离下，路克斯把他脸上的伤痕看得更明显。
他脑海中闪过想要治疗小阮辰的念头。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路克斯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一管药膏。
看来在这段记忆的世界里，他似乎可以随心所欲。
等路克斯伸手去碰小阮辰的手,他才大梦惊醒,浑身一震。
给路克斯留下一个究极惊恐的眼神,小阮辰跳下石头撒腿就跑。
“……”
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路克斯只能站在原地看他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消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
“辰辰回来啦？”小阮辰的奶奶听到开门声,拄着拐杖走出来。
小阮辰顶着一脸的伤,哪里敢让奶奶看见担心他。
“我要回房间做作业了，奶奶你不要吵我！”他甩掉鞋子就狂奔回卧室,把门反锁了。
还好爷爷去参加交流会，不在家。
不然他又要挨爷爷一顿骂。
他放下书包，脱力地躺回床上。
“晚上吃了没有？奶奶给你做点吃的要不要？”阮奶奶还在敲门。
小阮辰坐起来大声：“不要,我吃过了,奶奶你去休息吧！”
等拐杖的声音消失，他才再度躺会去。
这一动，又牵扯到身上的伤处，小阮辰“嘶”了一声,结果嘴角被打破的地方更疼了。
他只能微微抽着凉气，一动也不敢动。
这些伤痕太明显了。
就算今晚糊弄过去,明早也可能会被奶奶发现。
而且等他去学校,老师也会看到。
到时候又要请家长了。
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小阮辰不想让她受累。
他坚强地撑起身体,准备从窗户翻出去,到对街的药店买点东西来涂涂,明天应该会好一些。
等开了窗,小阮辰才想起来。
他的钱也被抢走了。
他重新坐在书桌前，皱眉思索。
忽然，他想起来好像抽屉里留了一点硬币。
小阮辰伸手就要去拉抽屉，等手一张开，他发现他竟然一直攥着一管药膏！
药膏上全是他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好像是刚才那个大哥哥塞给他的。
呸。不能叫他大哥哥，张口就说那么奇怪的话，肯定是坏人。
送的东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阮辰把药膏丢进了垃圾桶。继续翻找抽屉。
可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底朝天，他还是没找到哪怕一枚硬币。
怎么会这样！
他撑着胳膊，转头在桌上的小镜子里看清自己的样子。
鼻青脸肿，眼睛还哭过，变成了欧式大双。
好丑。
小阮辰一生气，“啪”地把镜子按下去，不看了。
他躺回床上，但是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身上越来越疼。
疼得他脑仁都直抽抽之后，他还是忍不了了。
小阮辰爬起来，打着灯起床，从垃圾桶把那管小药膏捡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在脚丫上试了试。
嚯！
小阮辰眼睛睁大。
出乎意料，药膏冰冰凉凉，非常舒服。
几分钟后，灯光映照出窗帘上，一个小身影用刁钻的姿势艰难地给自己抹药。
-
翌日，闹钟一响，小阮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脸上的伤处。
不疼。
又按了按。
肿块也没了。
再揉揉眼睛。
好像……
眼睛也不肿了。
“唰”地一声，小阮辰掀开被子跳下床，拖鞋也不踩，光着一双小脚丫啪唧啪唧跑进厕所。
镜子上的小男生眼睛睁得圆溜溜，身上的睡衣大了不少，衣领都掉到胸口了，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皮肤。
脸上的伤痕，脖子和胸口的伤痕……
全都消失了。
小阮辰还是难以置信。
他凑近镜子，撩起睡成鸡窝的头发，仔仔细细把脸颊两边怼上去瞅了瞅。
三秒后，小阮辰眨巴眨巴他已经完全消肿的眼睛。
真的这么神奇啊……
他飞快冲回房间，一把抓起那管放在床头的小药膏，郑重其事地捧着，最后小心翼翼藏进他书桌抽屉的最底部。
从房间出来，小阮辰听见奶奶的声音。
“辰辰，奶奶今天不是很舒服，你去床头柜里拿点零钱，自己买饭吃，啊。”
他连忙跑进房间：“奶奶你怎么了？是胸口又闷了吗？”
“嗯……”阮奶奶躺在床上，“天要下雨了，等雨下下来，奶奶就好了，没事，辰辰快去上学吧，过几天你爷爷也回来了，小心他又检查你功课。”
“好噢。”
阮奶奶胸闷是老毛病了，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要注意休息。
小阮辰腰不酸腿不痛，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口气在院子里练完了一整套热身，这才把书包往背上一甩。
“奶奶，我出门啦！”
“好，路上小心。哎……你还没拿零钱……”
小阮辰一路上都在想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漂亮男人。
他低着脑袋，冷不防一下撞在了前面人的胸口。
小阮辰抬头。
熊哥一脸狞笑：“哎哟，这小孩子就是不一样啊，昨晚给他打成那蠢样，睡一觉就全好啦？”
旁边的几个小混混都附和地学着他笑。
“阮辰，我记住你的名字了。”熊哥微微低下头，细小的眼睛眯起来几乎成了一条缝。
他说着把手往小阮辰面前一摊：“今天你奶奶也没少给你钱吧？识相一点，赶紧交了，免得你顶着一脸青青紫紫的去上学也不好看对不对？”
小阮辰还记着他昨晚说的那句话。
他记仇地瞪他一眼：“没钱！”
熊哥：“哄谁呢？谁不知道你们家那么大个院子，你奶奶最疼你，天天跟给你塞钱。”
“她给了，我没拿。”小阮辰依旧一点都不怕他，腰杆挺得笔直。
“嘿，你小子，这叫什么酒来着？”熊哥被他气到了。
旁边有小弟提醒：“敬酒不吃吃罚酒，哥。”
“对！敬酒不吃吃罚酒！”熊哥眉毛一拧，伸手就去抓小阮辰的衣服领。
阮辰抓住他的手腕，刚要发力给他个过肩摔——
熊哥忽然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那么大的个头，跟拎小鸡仔似的。
旁边的小弟都看傻了。
阮辰被他松开，脚下踉跄几步站稳。
他望过去，发现是昨天那个奇怪的漂亮大哥哥。
路克斯根本没给这只大个子人类眼神，提着他就往旁边随手一丢。
熊哥壮硕的身躯在他手里仿佛一张纸，轻飘飘就甩了出去。
要不是他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小阮辰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虚胖。
熊哥摔得龇牙咧嘴。
可他还记得自己老大的身份，强忍着疼爬起来，试图挽回面子：“你是谁？我跟他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路克斯眉梢一挑，视线落在面前的小阮辰身上：“我是……”
小阮辰的圆眼睛睁到最大。
昨天初次见面时路克斯说的那个词在他脑子里反复回荡。
眼看着路克斯的薄唇微动，口型似乎跟那两个字对上。
小阮辰惊慌失措。
他脑子一热，大吼：“他不是我老公！”
混混们：“……”
小阮辰：“……”
什么东西？？？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几秒后，路克斯失笑：“我是他哥哥。”
他把小阮辰拉到自己身边，垂着眼皮看向那只大个头人类：“怎么？听说你们想找他要钱？”
几个小弟被路克斯刚才那一手吓得不清。
他们打量打量这个比自己家老大还高了一个脑袋的金头发男人，小声凑到熊哥耳边：“熊哥，要不算了吧，咱们改天再……”
熊哥心里也有数，他专门挑阮辰下手就是因为他没家长接送好欺负。
现在来了个这么身手不凡的高个子外国男人，还自称是这小东西的哥哥……
他眼珠转了转：“咱们就是和小朋友开个玩笑，谁会真找他要钱呢？对吧，阮辰？”
小阮辰非常耿直，一点面子也不给：“你就是找我要钱，你还说要打我。”
“……”熊哥看到路克斯逐渐冰冷的眼神，后背都一凉，“小孩子听不明白真话假话，我们只是想送他上学，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哥几个先走……”
话还没说完，腿也没迈出去，熊哥又被路克斯抓了回来。
他眼眸里不带一点温度：“再让我看见你们靠近他……”
手一伸，熊哥的胳膊立即“咔”一声，被卸了。
“你身上所有的骨头都会是这个下场。”路克斯看他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很嫌弃地往旁边的小弟身上一丢，“听明白了？”
小弟吓得都要尿裤子了，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明白，明白明白……”
“软……”路克斯牵过小阮辰的手，“我们走。”
小阮辰也停留在震惊中。
这个人，他连看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好像比爷爷还要厉害。
他在震惊中忘记反抗和逃跑，就这样被牵走了。
走到半路，路克斯忽然低头说：“你还小，老公的事等你长大了再说。”
小阮辰：“……”
果然不能对他改变印象。
他试着想把手往外抽，没想到对方倒是先松开他了。
小阮辰想跑。
可他又想到昨晚那支小药膏。
犹豫间，面前递过来一份香喷喷的咖喱鱼蛋。
小阮辰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喜欢吃这个么？”路克斯感觉这东西和海藻鱼蛋看起来差不多就买了，“不喜欢的话再看看别的。”
“喜欢。”这家咖喱鱼蛋是小阮辰最常光顾的零食店之一。
他看见路克斯唇角弯了弯，把纸盒装进袋子里递给他：“一份够吃吗？”
小阮辰已经成功被食物迷晕了头脑。
他点点脑袋：“够吃。”
路克斯“嗯”一声，余光看到旁边的人类幼崽都在买一个罐装饮料。
于是小阮辰手里又多了一瓶牛奶。
几分钟后，他拎着早餐，站在学校对面的街口等红绿灯。
旁边都是来送小孩的私家车和家长，其他小朋友纷纷和自己的家人亲密道别。
小阮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哥哥。
路克斯以为他是害怕这些移动的铁盒子，伸手把小阮辰的小爪子给捞进掌心，牢牢握住。
小孩的皮肤很嫩，手也小，他都不敢用力气握，怕捏疼了。
小阮辰反复舔嘴。
在红绿灯变换的最后一秒，他张开手掌心，反握住了路克斯。
时隔这么久，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人陪自己上学是什么感觉。
小阮辰不着痕迹放慢了脚步。
路克斯也跟着慢下来。
不过再怎么慢也就这么几步的距离，走到学校的大门前面，他看了旁边的小朋友几眼，也转过身，有样学样地跟路克斯挥手拜拜。
路克斯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拜拜。”
小时候这么好哄。
一份鱼蛋一杯饮料就愿意跟他走了。
路克斯不知道想起什么，轻轻笑了笑。
校门里，小阮辰嘴角翘起来，拽着书包袋子，一蹦一跳往班上走。
没走出多远，在旁边围观了很久的其他小朋友们全部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围着小阮辰问：“阮辰阮辰，刚刚那是谁呀？”
“那个哥哥好好看！他是你的什么人呀？”
“好羡慕啊，我也想要这么漂亮的大哥哥送我上学……”
小阮辰抿了一下唇，努力将唇角向下压，试图表情管理。
脸蛋却悄悄红了，经不住夸，哪怕夸的不是他。
突然有小男生喊：“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是阮辰的爸爸！”
“？！”小阮辰瞬间炸毛，“他才不是我爸爸！”
旁边的小男孩不相信：“那你说他是谁？”
“……”他也不知道。
他跟着人家手牵手走了一路，还拿了别人的吃的喝的，结果连对方是谁都完全不了解。
小阮辰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挤出一句：“我才不告诉你们。”
接着头也不回就跑了。
气喘吁吁地坐在教室里，他又盯着手里的咖喱鱼丸和牛奶。
下次见面一定要问清楚，他到底是谁。
反正肯定不可能是他哥哥，他没有外国人哥哥。
小阮辰用力戳下一枚鱼蛋塞进嘴里，凶狠地咀嚼。
更不可能是老公。
长大了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