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而生畏(老二张罗的寿宴很热闹还...)

老二张罗的寿宴很热闹,还给林晚照买了三金。

非常足诚的寿礼,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项链有拇指粗,耳环也是实心,手镯得半斤份量,上面统一錾着福寿绵绵的吉祥花纹。

林晚照把这套金器放进保险柜,跟林特商量把房产转到林特名下的事。林特没什么意见,还很专业的说,“那我先找褚姐姐拟一分代持合约,这样在法律上更分明。”

林晚照现在很认同林特的意见。

小特当然很可靠,但是这事应该在法律上有个清楚交待。

林清那里的事也好说,林清本身帮林晚照代持的房子不多,一说就成。因为房本都下来了,以前本也签过代持合约,现在把房子改到林特名下,再交些过户手续费的事。

林晚照准备出过户手续费,直接约了林清过户。

待林清这里过户清楚,林晚照再约老大老三来家里,说房子过户的事。

老三有些吃惊,“好端端的,妈您现在六十多了,也不能贷款,放我们这儿,跟放小特这儿有什么区别啊,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林晚照道,“你们都是正在做事业的人,看到老二这么疯魔,我也得留一手啊。我看老二这好不好都得把房子公司全都投理财里去。这房啊,是我以后养老的底子,还是在小特名下,我更放心。”

老三不能理解,“小特再怎么也是外孙女,妈,您信小特胜过我跟大哥?”

林晚照正色道,“这不是信任谁更不信任谁的事,老三,这是我的财产,我愿意怎么处置是我的自由。你认同妈的观点么?”

老三愣了一下,“当然。我就是觉着……”

林晚照一摆手,打断老三在伦理情感上的讨论,盯着老三的眼睛,直接道,“老三,你是有家庭的人了。妈也是独立的成年人,妈的东西,妈来决定吧。”

老三一时语塞。

老大却是立刻道,“都听妈的。妈,什么时候过户,您说一声,我们过来。过户怕要不少钱,妈您手里现金还充裕不?要是差了短了的,您说话。”

林晚照没料到老大直接表态,老三更是惊诧的望向大哥。老大面色从容,“妈,这件事跟小特谈好了么?”

“已经说好了。律所帮着拟了代持合同。”林晚照目光明晰,言语简练。

老三有些不放心,“妈,我们银行也有专业律师,要不要我帮您看看合约。”

“也行。”林晚照起身,打开保险柜,拿出合约递给老三。

谈过正事,林晚照招呼着俩儿子做饭吃。老大帮着洗菜择菜,老三切菜炒菜,林晚照蒸上米饭,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做个快手鸡蛋紫菜汤。提前炸好的丸子在炸锅里复炸一遍,酥香满口。

老大老三都是成家立业的人家,心里再大的风起浪涌,做菜时也平复了。老大自父母离婚,一直自觉愧对父母,母亲提出合理要求,他悉数不会拒绝。当初母亲买房时也签过合约,本就是代持合同,此时母亲要把房转到小特名下,这是母亲的房,自然听母亲做主。

老三则是在想,果然上次跟老爸合谋分钱的事伤了妈的心。妈现在看小特都觉着比他们几个亲生子女可信了。

不过,转念一想,妈的房子还是落在他名下的居多,比大哥名下的更多,可见,妈还是最信任他的。

想通这一点,老三打叠起精神。妈身康体健,以后慢慢把妈的心哄回来。老话还说哪,日久见人心。

说来还是大姐最精,让小特陪着妈,沾多少光哪。

不过,好像大姐也没讨得便宜,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得罪了妈,妈好些天没给大姐好脸色看。

老三看妈耳朵上依旧是一对常戴的黄金梅花小耳钉,便说,“妈,我们给您的寿礼,您怎么不戴呢?”

老二今年大手笔给老妈拜寿,老三几个没跟老二学,依旧是各尽各的心。老三自知实力,去年送的戒指,今年给妈送的一对缠丝葫芦耳坠,精巧漂亮,就是没老二的实心耳环份量重。

林晚照说,“出门再戴,家里有个简单的就行。”

林晚照问这哥儿俩,“老二现在买卖怎么样了?”

老三道,“应该挺好的吧。听二哥说,想换辆车。”老大洗完菜,顺带把碗池收拾了,倒是说,“有钱还是像妈这样置些房产,以后飞飞结婚能用。他那车也是才换的,怎么又换?”

“有钱呗。”老三道,“大哥,咱们的单位都有些公职性质,开个普通车就行了。二哥不一样,二哥做生意,他们外头很看这个的。”

林晚照道,“以前我说过他两回,还是踏踏实实做生意,钱来得慢些,心里踏实。可看他现在这样,不是能听劝的。这回我过生日,我也看出来了,他是真有点钱了。什么生意介绍人头还给分红呢?只听说传销有这样的好处。”

电饭煲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是煮饭键自己弹了上去。林晚照拿碗盛饭,老大老三把菜摆好。母子三人在餐厅吃午饭,外面北风扬起淡淡雪片,林晚照开了餐厅的灯。林晚照道,“要是外人,人家愿意怎么着,是人家的事。亲戚,提醒一句也是亲戚间的本分。老二这个,我看还是什么时候咱们一家子聚一聚,再劝他一回。不是拦着他发财,该抽手时且抽手,哪儿有这样好事,让你三五年就能翻本儿的生意。真陷进去,谁也救不了他。”

老大道,“我也劝过他两回,他每回都是虚应两句。要是没见着利还好说,这见着利,想让他回头不容易。听说二弟妹的兄弟已经在金融公司坐到总监的位子上了。”

老三接过在哥的话,继续道,“二哥说起这事,我看他挺眼馋。说若是他去金融公司,恐怕早坐到总经理了。我跟他说了说正经金融公司总监都有什么从事经历什么学校毕业,他才不说话了。”

林晚照没有任何强求,叹口气,“既然如此,多说不美,你们就别来了,我再说说他。把你们的钱看好,别叫他糊弄进去。回家也跟你们媳妇说一声,到时办手续也得她们一起配合。”

老大回家跟妻子说妈要将放在他名下的房放到林特名下时,老大媳妇是不愿意的,理由也与老三如出一辙,“儿子不比外孙女亲!”

老大就一句话,“别再因钱财伤妈的心。”

老大媳妇拧眉,问丈夫,“咱们名下才几套,三弟名下的可多,三弟怎么说?”如果老三不还,哥儿俩同一立场,到时他们再买些礼物去看看婆婆,兴许婆婆能改变主意。

老大疲倦了脱下身上大衣,“当然是一样还给妈。本来就是妈的房。”首付是妈出的,还贷也是妈月月在还。

老大媳妇道,“我是觉着妈是多此一举,妈名下房本就不少,拆迁就有五百平了。这些房以后还不是……”

“以后也是以后了。现在还不是以后。”老大声音转冷,“别再有旁的想法,让妈自己拿着。”

“可这也不是妈自己拿。”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么?”老大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妈认为,小特比我们这些儿女更可信赖。明白了吗?”

老大媳妇心中凭中生出无限委屈,哽咽起来,“妈也不知怎么了?也就那么一回,又不是你起的头儿。这几年,咱们对妈怎么样,哪个星期不去看妈,过年过节,哪回不去问候。妈这心,怎么就暖不过来了?!”

“行了,也是叫老二把妈吓着了。老人家心思窄,想的多,把房给妈,妈自己看着放心。”

“小特是女孩子,难道还跟妈一辈子,以后早晚嫁人。放小特那儿能稳当么?”一想到这房要寄在林特名下,老大媳妇便忍不住焦虑不安。

“已经让律所出了代持协议,老三拿到银行给律师看了,协议没问题。”

老大媳妇不知是不是冷笑的牵起一边嘴角,“说到底,妈也没有太信小特。要真的深信不疑,签什么协议?”

老大皱眉,“你这叫什么话?当初妈也让咱们一样签了代持协议。”

老大媳妇情急之下说话不察,一时语塞。老大继而道,“是小特主动提出要拟代持协议的,你别想偏了那孩子。”

这话一出,更显老大媳妇心胸狭隘,枉作小人。

老大媳妇当下被噎的心头一紧,脸色煞白。

老三回家说到这事,老三媳妇心里也不情愿,可转念一想,“要是代持协议没问题,也无所谓。只是原本咱们跟大哥都有帮妈代持,说句不好听的,这也是互为牵制,如今都在小特名下,妈不再想一想么?”

老三叹口气,“奈何妈心似铁。”

老三媳妇道,“那也只有随妈了。大哥怎么说?”

“大哥向来清高,一口就应了。别说,妈就是精明,当初特意让大哥代持几套,一则套数少,一则大哥的性情,妈一说,大哥肯定立刻答应。大哥一点头,我能怎么说呢。”老三打叠起精神,“没事,我看妈还是最信咱们。慢慢来吧。”

这事既然商量好,也没费什么事。

林晚照特意跟林苏姐借了财务经理、褚律师那里请了个律师,老三名下的房子最多,林晚照先将老三名下的房子过户到林特名下,最后才是老大名下那些。

因为都是专业人士,拢共半天就办好了。

老大媳妇老三媳妇都一起到了,因为这也涉及夫妻婚内共同财产的问题。俩儿媳不知道心里怎么想,面儿上是看不出来的,都挺配合的办了手续。

办完这些,林晚照在饭店定的餐,也谢一谢人家财务经理和律师。

吃饭时,老大媳妇玩笑着举杯,“咱们得多敬小特两杯,小特现在是大财主了。你现在年轻任务重,以后好好孝顺姥姥。”

林特已经升入大三,人情世故这些事挺熟了,再不是以前战战兢兢、瑟瑟缩缩的时候,林特举杯跟大舅妈干一个,笑道,“舅妈,孝顺姥姥是应当的。大舅妈,我不过是代姥姥持有。也是我误打误撞跟刘飞一起开网吧,这两年我们生意还成,月月交税,不然也没这资格。要不我年轻,当初姥姥买房直接用我的名儿,贷款年头儿更长。”

老三媳妇道,“这也没事,今年房租又涨了,妈,您现在房租还贷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林晚照笑着夹了块煎的杏鲍菇,点头,“大有富余。最早买的那几套,还款都是一个月一千多,现在两居室的房租起码2000。咱们都是电梯房,电梯房方便,好租。”

老三不改银行本色,“妈,您要有富余,买点儿银行理财,国债很稳的。”

林晚照道,“不买那个。我还有车的贷款要还哪,一年好几万。”

老三道,“那也是分月还。妈,您要不要买股票,我有几支不错的股票,推荐给您。”

林晚照,“不买。我买也买茅台。”

大家一听这话就乐了,林晚照偶尔爱喝两口,不喝别的酒,就是茅台。跟经销商都熟了,在家里存了好些。

老三道,“妈,您说的是茅台酒吧。”

林晚照道,“茅台不是也有股票么?我说的是股票。你要买股票,不如买茅台。”

辈子唯二有关经济方面的记忆,除了房子涨到天价,就是茅台股票涨到天价。林晚照会记得茅台股疯涨,是因为后来听说人们办喜事,饭店都会有这种贵的吓死人的酒。

老三道,“茅台股也不错,03年跌过一程子,现在不错。”

听到婆婆这话,老大媳妇唇角当真是狠狠抽动两下,天天喝茅台,手里有的是钱,就那么两套房在儿子名下还不放心哪!

这把年纪,也不知道霸占着那些个产业做什么使!

房子顺利过户,林晚照眉眼间的喜悦显而易见,与大家说话都很和气,财务经理与律师的礼物也都准备好了,一人两瓶茅台,这是提前从家拿出来的。林晚照偶尔爱喝两杯,存了很多。

至于儿子媳妇的心思,林晚照并没有太关心,这原本就是她的东西,寄放几年,从没说过要给要送,如今要回来,理所当然。

林晚照对两个配合的儿子也很好,一家一箱茅台,老三应酬多些,老大虽然用的少,放家里送人送友都是好的。

林晚照比任何以往都更加理解儿女,通情达理,但以往那些母子间密不可分的感觉也似乎淡淡消散。

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让老大老三觉着,母亲似乎与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这种距离不是很远,但足够阻隔彼此。像是生命的脐带被剪断的那一刹那,儿女与母亲终于彻底的,从精神到□□成为独立个体。

从今往后。

儿女只是儿女。

母亲也只是母亲。

这是一种足够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