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赟骑着马走在盛国公府的马车旁,同徐长锦有说有笑。
这倒也不稀奇,他盛国公家的马车,叶星舒也不能拦着不让人过去说话。
可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就叫叶星舒眼睛都瞪大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谁啊?”
何花花掀开帘看去,只见一个一身骑装,头发高高扎起,飘荡在脑后,手边还握着一杆长枪的女子正在同马车里的徐长锦说话。
他讶然道:“这不是卢家那个逃婚的大小姐吗?”
闻言,春轩竟也掀开了帘探出头去,呢喃道:“她真的回来了。”
这马车里就叶星舒一个不高兴的,他气得够呛,“她回来干嘛,在崇州不是待得好好的。”
要说,这卢家大小姐也不是个普通人,整个盛京城都知道她,出身崇州卢家,是兵部尚书卢振山之女,生性直爽大方,和叶星舒一样,最喜欢舞刀弄枪。
可这都还不是她家喻户晓的原因。
只因她父亲有一个关系交好的战友,便给她定了一门娃娃亲,按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卢湛英不认也得认,可这姑娘哪里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十三岁那年人家上门提亲,卢湛英直接一杆长枪把媒婆给打了出去。后来更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回了崇州老家,给卢振山吓得不轻。自此,在盛京城的世家圈里也算是个出了名的人物。
但这些都不是叶星舒最头疼的地方,他头疼的是,这卢湛英跟徐长锦是闺中好友,自小他和徐长锦不对付,跟卢湛英那更是剑拔弩张。否则,怎么可能徐长锦这么多年一直压着他打。
一个张赟还没解决完,又回来一个拦路虎,叶星舒想起如今的形势,更是生无可恋。
而另一边,徐长锦隔着马车听见有人叫她,听这声音像是熟悉的好友,原是不信的,掀开帘,才发现真的是她!
“湛英?”徐长锦看见她眼睛都亮了。
卢湛英挑眉一笑,“没想到吧,小锦我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长锦问道。
“也就前些天。我爹给我写信来着。”
“那婚事?”徐长锦迟疑道。
卢湛英瞧了瞧周围好些人,便道:“此处不便说话,不如你下马车,跟我一起骑马,咱俩找个地方说说话。”
“好啊!”徐长锦一口答应,脸上的兴奋都快压不住,可又想起来自己此刻还在盛国公家的马车里,又去看张赟。
卢湛英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头道:“世子爷,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张赟笑道。
“那多谢了。到时候别苑见。”
只见她一抬手直接把徐长锦抱起放在自己身前,两人同乘一骑,很快就跑远了。
徐长锦坐在马上,狂风在耳边呼啸,把她的发丝吹得胡乱飞舞。
两人离车队越来越远,路边的丛林逐渐变得稀疏,看着越发宽阔的原野,她忍不住想要吼叫出来。
“湛英,你回来了,我好欢喜啊!”
“小锦,我也好高兴!”
阳光之下,两人便在大草原上胡乱叫喊着纵马前行。
有好些日子,徐长锦都快忘记了,原来从前的她是那么的肆意张扬,不守礼法。她也会悄悄溜出门去,跟湛英一起在街上瞎逛,胡乱管闲事,也会跟湛英一起大喊大叫,不爱念书。
她坐在马背上,身子歪歪斜斜,卢湛英把人扶正,伴随着风声嗤笑道:“你怎么还没学会骑马啊!”
徐长锦大声道:“你不在,我跟谁学啊。”
“那等到了别苑,我教你骑马!这次一定教会!”
“好啊!”
那日徐长锦跟卢湛英两人在外玩了好久,还聊了许多事情。
听湛英说,她父亲倒是也不逼她非要嫁给那个战友的儿子了,只是要求她定要相看相看,若实在不合意,这门亲事便罢了。
湛英也不再直接拒绝,两人算是各退一步。她这次从崇州回来,还带了一个表妹过来,是她姨母的小女儿,听说盛京繁华,也想跟过来看看,性子跟她还算投缘,有空要介绍给徐长锦认识。
两人分开回到别苑的时候,各家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听说已经开始准备明天的围猎了。
徐长锦回到自家的营帐,见父亲在灯下读书便没去打扰,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洗了个澡,今日实在有些疲惫,下人敲了门,送来一身骑装。
徐长锦擦拭着自己的长发,回头瞧了一眼,想着定是太子送来的,便道:“放那儿吧。”
等人走了,她才起身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身山青色的骑装,还配了双湖蓝色的靴子,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徐长锦感慨道:“殿下倒是有心了。”
刚巧这几天便可以找湛英学骑马,这骑装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第二天晌午,众人便齐聚别苑中心,举行了围猎赛,陛下还许了彩头,是一柄太祖爷用过的玄铁长弓,引得好多儿郎少女们争相竞赛。
徐长锦也换了一身骑装出席,她不参加围猎,是以来得晚些。等到的时候,许多人已经去狩猎了。
“长锦,这儿!”卢湛英冲她招手。
只见她坐在贵女席间,旁边还有不少女子也在一块儿吃东西聊天。
“你怎么没去围猎?”徐长锦走过去,问道。
“我表妹她不会,我便只好陪她。”
露天的席面上放了好多瓜果,卢湛英把身后吃埋头吃东西的人挖出来,“瞧瞧,这便是我表妹,程鸢。”
小姑娘也换了一身骑装,就是吃得肚皮有些撑,衣服都紧了,她忙擦了擦嘴边的吃食,笑道:“徐姐姐好。”
“你这妹妹倒是可爱。”徐长锦忍俊不禁。
卢湛英摇头笑道:“你不知道,我姨娘原是存了让她来盛京给自己寻一个好亲事的念头,可这丫头上了京心心念念的便只有吃食,整天给我说发现了西边哪家铺子的炸酥鸡好吃,叫我都逗乐了。”
身后的程鸢尴尬地笑了笑。
还是卢湛英发了话,“吃你的东西去吧,瞧你也不想同我们说话。”
程鸢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悄声道:“徐姐姐你的骑装真好看。”
“谁的骑装好看?叫孤也瞧瞧。”太子那头领着不少人已经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不少猎物。
徐长锦回眸,淡笑道:“还得多谢太子殿下送我骑装,程姑娘夸得正是这件。”
闻言,众人都看向徐长锦,只见她一身山青色的骑装配上湖蓝色的靴子确实清爽大方。
太子也瞧见了,笑道:“哎呦,昨个儿孤忙坏了,那骑装还没叫人送去呢。回头孤知会一声,让人送去。”
这可坏了,太子送的东西出了岔子。
周边不少贵女看向这边。
徐长锦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是殿下送的?”那她还穿着这身衣裳打着太子的旗号招摇过市,成什么人了。
见状,众人顿时都不说话,场面上一度尴尬得让人想逃跑。
“那是谁送的?”她又问道,总不能是谁故意送错东西好叫她丢人的吧。
张赟见她一个姑娘被众人围在中间探寻这骑装的来历,颇为难堪,刚想解围。
就听一声咳嗽声传来,“咳,是我送的。”
徐长锦转头,只见叶星舒也是一身青色骑装,配上蓝色的腰带,显得挺拔而修长。和徐长锦这一身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她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任谁也不想陷入这种穿错衣裳会错意的风波。
太子轻咳一声,“原是小舒送的,眼光确实好,这骑装很衬长锦妹妹的风采。好了,都是一场误会,咱们还是先让人收拾猎物吧,孤今天可猎了好一张鹿皮,这回围猎,定能拔得头筹。”
旁人都没有异议,徐长锦自然也不敢,她在一旁陪坐了好一会儿,不叫人瞧出还未方才那件事闹心之后才离去。
只是一回营帐便换回了常服,还让人把那身青色的骑装给锁进箱底,连同太子的那身骑装也一道锁起来。
晚间的篝火晚会,徐长锦原也不想去的,可又不想叫人抓住她的话柄,便去坐了坐,然后一个人寻了机会,悄悄去营帐外坐着了。
她自己端了壶小酒,还有一碟花生,坐在远处的一颗树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还在为晌午那件事儿生气呢?”
徐长锦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卢湛英,她坐在徐长锦身旁,两人肩靠肩,“你同他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对付,他这回确实是过了。”
大庭广众下叫人难堪,任哪个姑娘也受不得这种屈辱。显得徐长锦像是一个想要攀附太子却又被人戏耍捉弄了的庸俗之人。
徐长锦看着天上的圆月,没有说话。
卢湛英没听见她的声音,便扭头去看,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小锦。”卢湛英的心一时间也碎了,从小到大她们和叶星舒争斗那么多回,她还是第一回见小锦哭。
“小锦,你别哭啊。”她把人揽进怀里,“这样,等会儿我便去狠揍他一顿,叫他以后再不敢这样捉弄你。”
徐长锦哭着摇头,她哽咽了好几下,才开口道:“我以为他变了的,我以为他心不坏,只是争强好胜,一直想同我争个输赢。”
她哭得好生难过,卢湛英都感觉到自己肩上的衣裳湿了好大一片。
“他画我小像,去李叔那儿帮忙,爬墙来给我送吃的,带我去望山阁……我以为他长大了……”
可原来只是学会了让她放松紧惕,好叫她像今日这般丢人现眼。
她抱着卢湛英的脖子,哭得嗓子都哑了,“我无意攀附太子,只是太子道那是赔罪之物,我收下,自然要穿上以示不再记怀,可我没想到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湛英,是我错了吗?”
卢湛英听了便觉得心疼,原来她不在,这两人还发生了这许多事,她抱着人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这小子别让我抓住,不然我必会揍得他满地找牙。”
而另一边叶星舒也正在狠揍何花花,“你吃那么多花酒,我叫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就弄成这样是吧!”
“嗷,痛痛痛!别打了别打了!”
可拳头狠揍皮肉的声音更是激烈。
“还什么既然太子都送骑装,咱们也送,美名其曰契合场合,跟着太子做总不会错。何花花,我怎么就信了你这个猪脑子!”
营帐外的春轩擦着宝刀,无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