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无能为力

听了这话,吴公公知道,皇上是真的下了决心了。

也无需他拐弯抹角、想办法劝了。

其实,老大人们盼着朝堂稳固,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

若大殿下是与三殿下一样的性情,倒也不用这样。

偏偏,大殿下自己不放下,越走越偏。

皇上虽身心疲惫,却也没有多休息,重新开始批折子。

也就两刻钟,伺候着笔墨的吴公公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转头看去,于公公在帘子外比划。

许德妃来了。

吴公公心里叹息,德妃娘娘这时候过来,只能是火上浇油,没有别的益处。

可他也清楚,作为母妃,娘娘怎么可能不关心大殿下。

吴公公悄悄给于公公打眼色,意思是最好能劝回去,若不然,皇上火气上来了,娘娘亦要倒霉。

“不用,”皇上察觉到了,放下笔,道,“让她进来,朕跟她说说明白。”

许德妃进来,请安时,声音都发抖。

得知朱茂今日出宫后、又被召回御书房、最后被侍卫架到庆霖宫关起来,许德妃简直背过气去。

等想方设法一打听,知道宁陵县出的事,许德妃是真的厥过去了。

嬷嬷们掐人中、掐虎口,好不容易让她缓过来,许德妃顾不上旁的,急匆匆来面圣。

关到庆霖宫,和府中禁足是不同的。

那是真真的幽禁,和嫔妃打入冷宫一样,没有几个能从中走出来,只会在里面渡过漫漫岁月,最后孤苦而死。

许德妃噙着泪:“皇上”

皇上看着她,眼中无怒无悲,很是平静:“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许德妃愣了愣。

皇上又道:“替他开脱?替他说情?还是替你自己解释?”

许德妃脑袋越发懵了。

应该说,这一些事本就让她脑中发白,思绪不清,唯一想的是“不能干坐着”,她怎么也得来皇上跟前。

但是,真的见着了皇上,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替茂儿开脱?

许德妃不至于发昏了不信三司衙门。

那些官员的确偏向霍以骁,却不会随便陷害茂儿。

皇上更是,若无真凭实据,皇上不会这么对待亲生儿子。

茂儿确实做了,她驳斥不了,只能接受,又如何开脱?

替茂儿说情?

这是多大的罪过,许德妃心知肚明。

诚然,从结果看,除了那烧塌了的驿馆,没有什么伤亡,朱桓当时还伤了腿、落了个跛脚的下场,但是

但不是那么比的

初犯与再犯,牵连个人与那么多官员。

皇上前回对茂儿格外开恩,换来阳奉阴违、变本加厉,许德妃了解皇上,她还怎么求情?

至于她自己。

儿子都到那个田地了,她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定定看着许德妃。

虽没有说一个字,许德妃面上百转千回,皇上差不多能猜到她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道:“朕知道与你无关,你若知道他犯浑到这个地步,你肯定拦着,拦不住、你也会提前告知朕,让朕拦他,以免真走到这不可挽回的一步。”

许德妃下意识地,应了声“是”。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被儿子骗了个彻彻底底。

不止是茂儿谋划祸事的时候,即便是今儿上午,茂儿来与她请安,她看出儿子有些走神,也只当他是担忧章氏病情。

是她一厢情愿相信了茂儿的那番自述,以为他真的放下了、想开了。

既然毫无机会,那就不再犯险,只走自己能走的路。

许德妃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条歧路。

皇上又道:“他钻了牛角尖,你拽不出来,朕也不行。他是朕的儿子,但他更是天下的皇子,朕不能一直姑息他。你并非不通事理,朕说的话,他听不进去,但朕希望你能听进去。”

许德妃浑身一颤,泪眼婆娑:“皇上是要幽禁他一辈子吗?”

皇上严肃道:“你当没有生养过这个儿子,你若坚持要儿子,朕不拦着你。”

许德妃瘫坐在地上。

皇上看她如此,与吴公公道:“送德妃回宫,给她请个太医,莫要郁结成病。”

心病难解,请太医也只是安慰。

许德妃也好、俞皇后也罢,他从情感上不喜,却不会恨,也有几分怜悯。

他不想许德妃走上俞皇后的老路,只看德妃自己能不能想开了。

许德妃被送回了宫中,倒在榻子上,木然看着屋梁。

娘家使人递折子,想进宫来探望,实则是询问消息,让许德妃给拒了。

她不想见任何人。

躺到了天黑,她硬撑着爬起来,用了膳食、饮了药汤。

她把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了无数遍。

是,她可以不放弃茂儿,她可以拼尽全力去救茂儿,可她的全力到底是什么?

她娘家没有这样的能力。

她自己更没有这样的人力与手段。

她的奋不顾身,不止救不了儿子,也会牵连许家。

她自己死了就死了,前提是,能救儿子!

跟郁皇子妃一样,知道有孔大儒会帮忙,知道亲随们会奋战,才能安心闭眼。

而她呢?

她闭眼,一点用都没有!

想那冯婕妤,在朱晟出事后,手里还有能与霍以骁和温宴交换的东西,而她,什么都没有。

她上回求助霍以骁失败,是她不恳切吗?

不是,是她捏着的东西,不足以去交换。

无能为力,她恨自己无能为力,更怨朱茂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罢了,儿女都是债。

朱茂就是她的债。

御书房里,皇上用了碗甜汤。

吴公公在旁禀道:“常宁宫那儿刚刚把折子与案卷送回来。”

事情发生,需得让霍太妃知道,免得她担忧。

于公公早上去了一趟,仔细说了状况,下午时候,皇上更是让他把徐公公和宋秩递上来的折子、案卷一并拿去,由太妃过目。

“娘娘说,”吴公公顿了顿,“她知您下决定艰难,但肩上担子重,难也得扛。”

皇上叹了声。

吴公公又道:“德妃娘娘并无多余举动,许家求见,也被他拒了。兴侯夫人关城门前去了庄子上,听说是皇子妃受惊昏厥。项家那儿,项淮病了有两旬了。”

皇上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