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月,别说找到合适的工作了,陈家齐连一个面试都没等到。他不死心,挨个给投出简历的公司打电话。
“你的年龄超了,抱歉不能录用。”
“你的年龄超了,不好意思啊,你再找别的公司看看。”
“你的年龄超了……”
“我们公司不录用35岁以上的,抱歉。”
“40岁以上员工,不录用。”
“不回复,不电联就是你的简历被刷掉了,不用再打来,很忙。”
所有的招工信息上都明确写着条件: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下限不说了,但是这个四十以上不愿意录用又是怎么回事呢?
是说40岁以上的中年人不会失业?还是说40岁以上的中年人已经永远失去了再就业的资格?
这个世界有多现实,求职的战场也就有多残酷。
在40岁的当口失业,想求人又拉不下脸面,每天怀揣着希望投出简历,可等来的永远是冷言冷语的拒绝。
甚至有人在电话里说,你这个年龄还找什么工作啊,去开店创业呀,怎么也比上班赚得多。估计在这些人的眼里,开店创业或许就是他们失业后的选择。而且是退无可退、无路可走时的兜底选择。
细想来,这种选择何尝不是心酸又无奈呢。
他们觉得开店创业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男的喜欢开饭店,女的喜欢开咖啡馆或是花店,觉得每天坐在店里像模特一眼样摆摆样子就能日进斗金。其实呢,开店、创业才是人生最艰苦、最考验人的心智与吃苦精神的一项工作。
干好了,的确能发财,但干不好的……才是现实中的绝大多数吧。
他有切身体会,所以听到这样的建议,他会觉得可笑幼稚。
还有人跟他说,快递摆摊送外卖,失业不存在的。
就像职场人士把开店和创业当做他们心酸又无奈的兜底选择一样,他也把这些对40岁的中年大叔友好的职业当做他最终的兜底选择。
他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一段话:中年人的焦虑,是肉眼可见的疼,没办法接受人生的下沉,也找不回像20多岁时的拼命。
他现在就是这样,没办法接受人生的下沉,也找不回像20多岁时的拼命。
高不成低不就。
所谓的人间真实,大抵如此。
又是没有任何收获的一天,陈家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租住房。
正值饭点儿,楼上噼里啪啦的炒菜烙饼,热闹非凡。
顾老四正蹲在院子里,逗弄婴儿车里的小孙女,见到陈家齐,他大嘴一咧,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兄弟,回来了。”
“回来了。”他走到顾老四面前,蹲下,捏着女娃娃胖乎乎的小手,逗她。
这女娃娃只有几个月大,身量却挺高了,胖乎乎的,一逗就笑,特别可爱。
“你嫂子在家包饺子呢,你一个人,不值当做,来家吃吧。我那儿还有瓶五粮液,儿子孝敬的,咱俩……待会儿整两盅。”顾老四挑着眉毛,手里比划了个喝酒的手势。
陈家齐捏了捏女娃娃肉嘟嘟的脸蛋儿,“我吃过了,四哥。我今天跑了一天,累了,想早点睡。”
顾老四看着他,遗憾的哦了一声。
他起身离开。
人到中年,连压力都是静悄悄的。
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麻木不仁的活着,不需要别人关心和可怜。
他闭着眼睛,听着外面各种遥远又琐碎的杂音,意识渐渐消散……
“嗡嗡……”黑色的手机在枕边微微颤动。
他没动,手机震了一会儿就停了,过了几秒钟,它又嗡嗡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眯缝着眼睛用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喂……”
“家齐,你在哪儿呢?”耳边传来苏娅菲娇软的声音。
他本就缩在一起的眉头这下蹙得更紧了。
“这个号码……”不是她的手机号。
“哦,我在手机里加个了备用号,万一你们用老号联系不到我,可以拨这个号码。”苏娅菲解释说。
“说,什么事?”他用手掌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
“下周三晚上七点,老三中校友聚会,在御膳坊,通知你一下,记得按时到。”苏娅菲说。
同学聚会?
他这个样子去参加同学聚会?开什么玩笑!
“不去。”他拒绝得很干脆。
“没外人,就初中的同学,还有几个是你们那一届的,刘鹏泽,
胡光华,牛俊峰,这些你都熟的呀!你放心,你的事我一个字也没跟别人说过,他们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就当出来散散心,好不好嘛,家齐……”苏娅菲冲他撒起娇来。
“我不去。我还有事,你别打电话了。”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苏娅菲是没再给他打电话,但她却给他发了条微信。
周三晚上你若不来,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南燕。
他抓起手机扔在地上,听着那沉闷的响声,心情变得愈加烦躁起来……
南北和木子,张朝阳在购物中心逛了一下午,晚餐时间,他们坐在三楼重庆火锅门口等位子。
眼前不时晃过一两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外高的学生趁放假到这里放松休闲的,他们褪下深蓝色冲锋衣,换上颜色鲜艳的便装,一个个青春靓丽,英气勃勃。
“顾……同学还来吗?你打个电话呀……”木子嘴里正嚼着辣条,口齿不清地问张朝阳。
“等我打完这把。”张朝阳沉迷在王者荣耀的精彩世界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木子噘着嘴,趁张朝阳不注意,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死!快死!死了,哈哈,真死了!”
张朝阳阻挡不及,眼睁睁看着游戏里活灵活现的英雄光荣牺牲。
他一脸便秘色,手指打颤,指着笑得夸张的木子,“李木子,我记住你了。”
木子把手机扔给他,躲在南北身后冲他扮鬼脸。
“你问问顾锡东来不来,马上到我们的号了。”南北说。
“哦。”张朝阳手法娴熟的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片刻后,“不接电话……”
他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他估计这会儿正忙着呢。算了,我给他发个短信,他看到了会回我的。”
南北看着张朝阳,疑惑不解地问:“他忙什么?”
不是没考好不想来吗。
张朝阳挠挠头,犹豫了几秒钟,说:“他一直利用假期打零工,他的……家境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