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小时,江天浩和宋玉普就完成调解工作,先后走出医生休息室。
“江哥,你可真神了!哎哎……”宋玉普凑到江天浩跟前,扒着他的肩膀问:“你咋知道这个耍赖皮的男人想讹他姐夫钱呢?我以为他就是想替他姐出口气。”
“他要真想替他姐姐出头,那个叫陈家齐的男人还能好好地活着?这件事上来就很明显,小舅子是别有所图。”江天浩冷静分析道。
宋玉普一边回忆细节,一边轻轻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要是换做其他人,早把那男的给废了,哪还有工夫跟他一万两万的讲价钱。”
宋玉普挠挠头,又问:“可他要钱不是给他姐要的嘛?”
江天浩横了宋玉普一眼,“你傻啊,他姐难道就值五万块?还限定陈家齐立刻、马上用网银转给他。干嘛要转给他呀,讹医药费呢?就他那三脚猫的演技,还是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
宋玉普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故意和大夫演了一出双簧,你让大夫给他做检查,还吓唬他如果检查不出毛病就自己承担全部检查费用而且还要承担法律责任。这可把南强吓坏了,立马跳起来说全好了,连钱都不要了。哈哈,江哥,论演技,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奥斯卡影帝’呀。”
“滚一边儿去!就会拍马屁!”江天浩抬脚踹过去,宋玉普灵巧躲开。
“我只会拍你马屁。”宋玉普转过头,眼睛里熠熠生辉,“说真的,江哥,你可能想不到,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能成为你这样的警察。”
江天浩愣了愣,忽然笑了。
他低头搓了搓鼻尖,然后用食指戳了戳宋玉普的脑门,训斥说:“你傻啊,像我一样每天净忙些鸡毛蒜皮,喝酒打架的市井琐事好玩吗?别的不说,你就说说你这么做对得起你那张中国公安大学的文凭吗?你撇什么嘴!不许撇!”
江天浩看到宋玉普不服气,又重重地戳了下宋玉普的额头,“真想把你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啥,当初毕业分到局里多好,你呢,不吭不哈地打报告主动要求到基层派出所工作,等报到了才告诉赵阿姨,你这先斩后奏的本事厉害啊,直接把赵阿姨气住院了,这都是你小子干的事吧,没诬陷你吧。”
宋玉普揉揉额头,嘿嘿一笑。
“还有脸笑!宋玉普,你……你可真是够了!”江天浩抖着手指头指着宋玉普,“我可警告你,在赵阿姨面前千万别说刚才的话了,她在公安战线辛苦大半辈子,现在除了抱孙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指着你能在她退休之前离开湖滨派出所。宋玉普,你可别忘了,当初领导同意你到所里来工作,只给你五年时间,今年可就到了啊。”
“到了吗?这么快……”宋玉普掰着指头数年头,被江天浩按着脖子掐了一把,“你小子,又想赖是不是。”
“我哪儿敢,我……”宋玉普话说一半,突然被右侧病房里传来的哭声给打断了。
这女人凄惨哀怨的哭声回荡在冗长狭窄的病区走道里面,听着竟有些瘆人。
身后传来哒哒哒哒的脚步声,江天浩回头一看,一道黑影从医生休息室里迅速闪了出来,转瞬之间就跑到眼前了。
是他。
那个出轨的负心汉。
江天浩心下了然,视线随着那人的背影朝病房里瞥了一眼。
那个哭泣的女人。
叫南燕。
她的女儿叫南北,他记得很清楚。
病房里乱糟糟的,几个女人正按着病床上情绪失控的女人,大声阻止她乱动。床前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回头看着冲进大门的男人。
可能是认识,小男孩看了看那个男人,竟朝他跑了过去。
男人弯下腰,抱起小男孩。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伸手擦拭着男孩脸上的眼泪。
小男孩顺从地趴向他的肩膀,变得安静下来。
江天浩蹙了蹙眉头,心口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重物堵住了,连着呼吸也跟着变慢了。
宋玉普对这个叫陈家齐的男人抱有很深的成见,他拉着江天浩,催促他快走,“别看了,这男人也不是啥好东西。”
能把怀孕的妻子逼上绝路的,不是魔鬼是什么。
“喔。”江天浩收回目光,跟着宋玉普朝电梯走去。
刚走到护士站,病房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江天浩停下脚步,朝身后望过去。
病房大门紧闭,陈家齐刚刚被人推了出来,他差点摔倒,手扶了一下墙才勉强站住。从他调解时的表现可以看出他是个自私虚伪且死要面子的男人,面对小舅子的谩骂和无理取闹,他除了低头红脸,浑身发颤之外,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有,这令江天浩感到不齿,因为陈家齐根本没有身为一个男人的自觉和担当。
现在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羞愧窘迫得像个被抓现行的小偷,垂着头,缩着脖子躲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江天浩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眼睛圆脸庞的女人,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江哥,走啊,电梯来了!”宋玉普叫他。
江天浩回过神,应了一声,赶忙追上宋玉普。
警车从医院停车场出来,要经过医院正门才能出去。
正值工作日,医院门外的车辆排起长龙。
“这条路是不是该拓宽了,你看看这车堵到哪儿了。”宋玉普一边排队等着出门,一边指着拥堵不堪的街道发牢骚。
“听说医院要开个南大门,到时能分流不少。”江天浩说。
“说了好几年了,还没修呢,我是绝望了。”宋玉普把汽车开到缴费门岗前,出示证件后离开医院,街上车流如织,警车夹在中间,像个甲壳虫一样缓缓向前移动。
“前阵子我开车送夏萱过来挂急诊,车都开过路口了,愣是堵在那儿过不来,后来,夏萱受不了自己跳车走到医院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夏萱怎么了?怎么没听你提过。”江天浩问。
“肾结石,已经排出来了。”宋玉普说。
“哦,那就好,没事了就好。”江天浩拍拍宋玉普的肩膀以示安慰。
“哎呀,她就是不注意,平常不爱喝水,不爱运动,说她多少次不听,现在老实了,每天晚上乖乖的跟我妈跳广场舞呢。”宋玉普笑着说。
“赵阿姨跳广场舞了?”江天浩惊讶地问。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老所长赵玉敏是个不苟言笑的铁娘子,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又冷又硬,很多时候就像男人一样,跟他们没什么差别。
真想不到局里公认的铁娘子居然跳起广场舞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好笑。
“跳呀,不但跳还是主力呢,现在把夏萱都发展成主力选手了。哈哈!”宋玉普大笑。
江天浩也跟着笑,他发出一声感叹,把视线转到窗外。
过了医院这个路口,拥堵不堪的街道渐渐变得通畅起来,宋玉普刚踩了一脚油门准备加速,江天浩却拽了拽他的胳膊,阻止道:“停车!靠边停车!”
停车?
宋玉普诧异地看了看表情严肃的江天浩,低声问:“怎么了?有情况?”
江天浩指指路边的人行道。
宋玉普停下车子定睛一看,不禁抬高音量说:“哎呦!这不是那个被骗的小姑娘吗?她疯了吗,怎么当街打人啊!那个男孩也傻,由着她打!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宋玉普刚想下车却被江天浩拉住,“先别去,再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