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的心气很高,早就不甘心只做一个下人。凭什么都是她伺候人,别人却不能伺候她?她也想当主子!
张家少爷从小多灾多难,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老爷太太病急乱投医,听信了大师的话,照着生辰八字去找人,这才找到了少奶奶。
少奶奶原本只是一个出身贫苦的乡下丫头,就因为生辰八字好,被大师断言能旺少爷,老爷太太这才花钱把人买来,从小就叫她在少爷身边伺候着。
等到两人年岁渐大,多年的相处竟然处出了不一样的情份。在少爷的据力理争下,娶了她做妻子。
明明她和自己,还有半夏,三个都是伺候少爷的下人,偏偏就只有她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变成她和半夏的主子。
紫苏很后悔,后悔她的亲娘没把她生在一个好时辰。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少奶奶虽然当上了主子,但一直没怀孕。后来被大夫诊断为宫寒,这辈子都难有子女缘了。
得知这个消息,紫苏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老爷太太总要再挑一个人选做妾,延续香火的。纵观少爷身边的几个丫头,除了她,还能有谁?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少奶奶横插一杠子,把她的亲妹妹接过来了!
偏偏少爷还依着她,这叫紫苏如何服气!
“好了好了,这都是主子的决定,难道还由着我们这些下人说三道四?你呀,就是心气太高。”半夏一边说,一边嗔笑着在紫苏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你愿意将来随便许配一个小厮,那是你的事,我可不愿意。再说了,派谁过去伺候不好,偏偏指了我。”紫苏越说越气愤,认为少奶奶就是故意针对她。
恰在这时,一个小丫头从走廊那一头匆匆跑了过来,半夏和紫苏赶紧住嘴。
小丫头跑到近前,一看到紫苏顿时一喜,忙问:“真姑娘用过饭了吗?少奶奶要去看看她。”
紫苏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这会儿应当是用完了。真姑娘吃饭多快啊,旁人小半碗还没吃完,她就已经吃下三碗了,谁比得过。”
小丫头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只知道真姑娘已经用过饭了,于是转身回去禀报。
阿真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只吃到八分饱就放下筷子。
原主前些年过得太苦,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一朝进了张家,就恨不得把前些年的亏空全部补回来。暴饮暴食可不是养生之道,阿真自然不会这么做。
刚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从饭桌前离开,这具身体的亲姐姐,也就是张家的少奶奶进来了。
原主已经记不住大姐的本名了,大姐被张家人买走时她还不记事,只知道大姐后来被张家老太太改名为丁香。
丁香,阿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也是有趣,紫苏、丁香、半夏,都是中药材名。兴许是张少爷从小就吃药的缘故,所以老太太才会用药材来给丫头取名。
丁香一进屋就看到妹妹还坐在饭桌前,微微一愣。刚才小丫头不是说她已经用过饭了么?怎么饭桌还没收拾?
丁香转头,冷冷地看了紫苏一眼。
紫苏讷讷不敢言,缩了缩脖子,在心里暗骂晦气。平时真姑娘吃饭快得就跟饿死鬼似的,怎么今天却斯文起来了?
丁香也没有当场发作丫头,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下。她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然后轻声软语地问阿真:“怎么还剩下这么多,是不是厨房的饭菜没做好?”
阿真摇摇头:“挺好的。”
丁香又道:“既然好吃,那你应该再多吃一些,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来了这里,就当成自己家,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丫头去做。下人要是偷懒不听话,你告诉我,回头我叫你姐夫罚她。”
紫苏听了这话,后背起了一层薄汗,生怕阿真会当场告状。
阿真笑道:“紫苏是你的丫头,她好不好的跟我可不相干。对了,你们的名字好有趣,丁香、紫苏、半夏,听着好像药名?”
阿真脸上带着一丝好奇,语气天真。
这话却让丁香瞬间冷了脸。
满府里谁人不知道她当初也是一个丫头,甚至有些缺德的还在背地里说她是童养媳。她最讨厌自己的名字,这是她曾经身为下人的标志。
阿真看她变了脸色,故意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丁香没有发脾气,这样会显得她很介意似的。她用帕子掩嘴咳了两声,然后伸手把饭桌中间的炖肘子挪到阿真面前,笑意吟吟地劝说道:“你肯定没吃饱,再吃一些。”
阿真心知她这是把自己当猪养了。也是,贫瘠的土地是长不出好种子的。为了让妹妹替自己生下健康的孩子,可不得先把人养胖么?
“不吃了。”阿真摇摇头,坚定地把猪肘子推远了些。
大抵是她从来没拒绝过姐姐,丁香有些惊奇,没有再劝,挥手叫下人都退下,她才道:“我这破败的身子也熬不了多久了,如今还能走动,都是硬撑着一口气。我院子里的药味你都闻见了吧?要我说,反正也救不了,何必再浪费药材。偏偏你姐夫不肯,说家里不缺这点银子。”
说到这里,她又假装虚弱地咳了两声。
“你姐夫不仅长得好,待人也好,将来我死了,你嫁给他做继室,我也放心。唉,与其叫他娶别的女人,还不如娶了你。”
原本是做戏,说着说着丁香也难过起来了。不为别的,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丈夫会跟妹妹发生亲密关系,她心里就堵得难受。
阿真冷眼看着她表演。
丁香的演技非常拙劣,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大姐样。偏偏原主没见过什么世面,很轻易就被糊弄住了。
比如丁香院子里每天在熬药,在她的嘴里,那是为了治她的绝症。而阿真仔细闻了闻她身上残留的药味,分明是温和的补身汤。
再比如丁香总以自己脸色太白,来证明她真的患病了。阿真一眼就看出她这是因为脸上抹了太多粉,而造成的假白。
原主从小就在乡下,日子过得寒酸,哪里知道梳妆打扮这些事,自然也看不出来大姐脸上其实是抹了粉。
阿真不想再和她虚与委蛇下去,直接开门见山:“我仔细想过了,姐姐你还是重新挑一个继室的人选吧。姐妹同嫁一夫,说出去太难听。”
丁香抹眼角的动作一顿:“谁在你跟前乱嚼舌头了?是不是紫苏?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丁香拉住阿真的手,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紫苏看我不顺眼,她早就想做少爷的屋里人。你别信她的鬼话,她是见不得我们姐妹俩好呢!你要是上了她的当,那才叫亲者痛、仇者快。”
阿真缩回手,故作不懂:“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不把她赶出去?你不是少奶奶吗?难道没有这个权利?”
“大户人家的事,你不懂,你以为这是村里呢?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了。紫苏是老太太当年指派过来的,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所以才忍耐她至今。”丁香没忍住瞪了阿真一眼,然后长长地叹口气,“我只盼着哪天你姐夫看穿她的真面目,亲自把她赶走才好。”
“我是不懂。”阿真笑嘻嘻,“我们村里还真没有姐妹同嫁一夫的。”
第二次听见这话了,丁香的耐心快要耗尽,板着脸教训道:“你来这里,爹娘也是同意了的。你年纪小,我不和你计较。只管安心住着,我们是亲姐妹,我不会害了你的。”说完,拍了拍阿真的手背,然后就走了。
阿真冷笑。
害了原主的人就是她呢!
【宿主,这一家子都没安好心,我建议还是赶紧离开。】豆豆现出身形,对阿真说道。
【我心里有数。你出去看看,前后门有没有人守着?】
豆豆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前后门都有人守门,不好逃啊。】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阿真并没有很失望。
张家是本地的富户,靠着祖上积攒下来的家资,日子比旁人强出许多倍。家里有几百亩良田收租,否则也用不起这么多下人。
既然前后门都有守门的,那逃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就只能让他们主动放弃自己。阿真想明白这一点,也没有过多的费神,在屋里走了几圈当做消食,然后倒回床上午歇。
一觉睡醒,日头已经偏西。
紫苏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一直乖乖地守在门口。见她醒了,紫苏连忙上前,语气十分殷勤,抿着嘴笑道:“姑娘可算醒了。刚才少爷身边的小厮来过,问姑娘醒了没有,我这就去回话,少爷一会儿还要来看你呢!”
阿真见不得她笑,故意说道:“哦,姐夫要来?我看你笑得春|心荡漾,仿佛姐夫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看你的。”
紫苏还没有成亲,被这话刺得又羞又气,一时脸面上挂不住,不高兴地道:“姑娘,这里可不比乡下,这些粗鄙无礼的话往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仿佛生怕阿真会再次口出狂言,她不敢多呆,整个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阿真看着她飞快走远的身影,笑得更加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