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忙着抢救王吉昌的时候,无人问津的陈阿玉就这么躺在矮榻上静静地死去了。
大夫给她做了检查,判断死因是流血过多。若是能早些救治,说不定还能抢回一条命,可惜了。
王太太痛失独子,本想用罪魁祸首来出气,没想到她摇了半天的却是一具尸体,当即双眼一翻,往后一倒。
这回掐人中、扎针都不好使了,她晕得很彻底。
“这可怎么办!”王勇跌脚长叹,眼泪流了出来,“快把太太扶回正院去。”
一个婆子把太太背起来,两名丫头在后面扶着,一行人忙忙地往正院去了。
王勇看着儿子儿媳的尸体,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矮榻上,不由地悲从中来,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管家送走了大夫,然后走到王勇跟前,小声问:“老爷,棺木香烛之类的是不是该置备起来了?另外,亲家老爷那边是不是要派个人过去通知一声?”
“去吧。”王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
王家的下人赶去陈家报信,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陈家人还保留着早起的习惯,一家三口正坐在桌前用早饭。
陈有财的筷子掉了,陈王氏的碗落在地上。
她顾不得收拾碎片垃圾,呆愣愣地发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亲家老爷、太太,我家少爷少奶奶昨天夜里去了!”陈家下人的脸上带着悲痛之色,回话时却声音洪亮,口齿清晰。
“快去瞧瞧!”陈有财猛地一推桌子,起身带翻了坐着的凳子,大步往外走。
陈大志眼珠子转了转,赶紧跟着他爹去了。
被独自留下的陈王氏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在原地拉磨似的来回转了好几圈,然后拔腿就往阿真家跑。
她要去找阿真。
阿真是三个孩子里的老大,已经会挣钱了,算是一个大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叫她知道。再者,以嫂子那彪悍的性子,无理都要搅三分,她拉上阿真也算多个人多份胆。
阿真已经起床了,刚刚梳洗完毕,听见门房报说陈王氏又来了,她心里有些奇怪,便叫请进来。
陈王氏一看到阿真,一直没有落下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阿真,快随我去你舅舅家瞧瞧,出大事了!”陈王氏一脸急切,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阿真甩开对方的手,站在原地不动。
“吉昌和阿玉昨晚上没了!”陈王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你爹已经先过去了,就差我们了。”
“哦?那快走。”这下不用人请,阿真主动往外走。
她也想过去看看热闹,嫌走路太慢,到了外面便叫了两顶轿子。轿夫健壮有力,抬着她和陈王氏往王家而去。
不多时,来到王家,只见门外已经挂起了白。
下人请她们进去,陈有财正在和王勇据理力争,他认为自己的女儿死在婆家,王家应该负起责任,赔一个女儿给他。
人都死了,怎么赔?无非就是想多要一点银子。
王勇当然不肯了,他本就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让他掏银子难如上青天,当场就不给妹夫面子,破口大骂起来。
还不等陈王氏加入战局,苏醒后的王太太听说亲家来了,硬撑着爬起来,叫婆子扶她过去。
一看到陈王氏,王太太就迸发出一股力量,一把推开搀扶她的婆子,然后抓住陈王氏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养的好女儿!居然把我儿子杀了!你赔我儿子!”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的女儿死在这里,应该是你们给我一个说法。”陈王氏像被拎住了脖颈的小鸡,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阿真。
阿真视若无睹,径自往屋里走了两步,只见王吉昌死在床上,脑袋开了花,头部下方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大概是为了留存证据,花瓶的碎片并没有扔掉,而是整齐的收集起来,就摆在枕头边。
而陈阿玉则躺在窗前的矮榻上,头部下方同样也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额头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撞击伤。
“你想要什么说法!”王勇一声怒喝,口水都喷到陈王氏脸上了。
为了各自的孩子,这对兄妹间薄薄的情份已不复存在。
王勇拿起床前的绣墩,向众人展示:“阿玉就是撞到这上面,你们仔细看看,凳子上的血还在呢!她自己下床没踩稳,或是被裙子绊住了脚,所以才摔倒受伤的。”
说完,王勇又走到床前,指着床上儿子的尸体:“再看看我儿子,他是被花瓶砸破了头才死的。花瓶原本放在桌上,离床那么远,总不可能是自己飞过来的吧?除了陈阿玉,还能有谁?当时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说得那么有理有据,陈有财夫妻俩一时无法反驳。
但他们不能让杀人的罪名落到女儿头上,陈王氏眼珠子急转,半晌才想到一点:“我女儿受了伤,你们为什么不请大夫给她医治?难道就眼睁眼地看着她去死吗?”
王太太大骂:“她会死是因为她福薄,她该死!”
王勇:“谁说我们没请大夫?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
王家确实请了好几位大夫,在来的路上,王家的下人就说过了。陈有财看了看那个绣墩,急中生智:“谁说她是自己摔的,也许是被你们儿子给砸的呢?”
王太太捂着胸口,怒吼道:“我儿子生得高大,他要是先砸了陈阿玉,只怕她当场就死了,还能再爬起来用花瓶砸我儿子吗?”
双方开始扯皮,场面吵闹不堪。
阿真没有帮任何一方,她在一旁围观,看得津津有味。
原剧情中因祸得福的王吉昌就这么死了,像一堆烂肉一样瘫在床上。为了贪图富贵,主动嫁进来的陈阿玉死了也没留下个好名声。在王太太嘴里,她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平时好吃懒做,只一味享受,半点香火都没给婆家留下,现在还动手砸死了丈夫。
王太太到底是管着铺子的人,嘴皮子可比陈王氏夫妻俩利索多了,很快就将他俩说得哑口无言。
陈王氏急需帮助,无意中瞄到一旁呆站着的阿真,忙道:“阿真,你也说句话呀!难道你想要一个有杀人罪名的妹妹?”
“啊,这……”阿真故意犹豫一瞬,“要不然还是报官吧?”
“报官?”陈王氏吓了一大跳,陈有财也急忙摇头。他俩最怕见官,能私下解决才是最好的。
王勇还没说话,王太太明显意动了,吩咐婆子:“赶紧去报官!我绝不放过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很显然,她是连陈家所有人都算进去了。
阿真看着她,慢悠悠道:“不论是阿玉杀了表哥,还是表哥杀了阿玉,总归这屋里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现在这两人都死了,你猜官老爷会怎么判?”
王太太并不蠢,知道报官也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但是让她就这么放过陈家,她死也不肯的。
陈王氏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脸色,王太太看出她很怕报官,于是仗着这一点,提出了她的要求。
“不让我报官,可以,把当初的聘礼退回来!否则我就要去见官老爷,把事情闹大,让世人都知道你们陈家养出了一个毒妇!我倒要看看,将来你的儿女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杀人罪名落实,陈大志以后说亲可就难了。
“嫂子,你何必做得这么绝。你没了儿子,我也没了一个女儿呀!”陈王氏泪如雨下,“阿真,快劝劝你舅妈。”
阿真没吭声。
王太太大怒,口水又喷了陈王氏一脸:“你没了一个女儿,但你还一双儿女!吉昌是我的命根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将他养大,却叫一个毒妇给杀害了!儿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她作势要去撞柱。
吓得王勇赶紧一把抱住她,然后回头怒瞪着陈王氏:“若是不退聘礼,你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大哥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陈王两家的关系不可能再和好了。但是从此不再来往和被亲哥断绝关系,那是两回事。
陈王氏生怕自己没了娘家,陈有财也担心事情传开,会影响到家里的名声,影响大志将来说亲,于是夫妻俩左思右想,看到一旁的阿真,他们决定退还聘礼,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阿真那么能挣钱,聘礼退了就退了吧。
陈家退让了一步,王太太依然不满足,要求陈家必须出一半的丧葬费,否则就让他们把女儿拉回去自己处理。
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埋在娘家?这会破坏娘家的风水!陈有财打死都不肯把陈阿玉的尸体拉回家,必须埋在婆家!
可是想埋在婆家,就必须出一半的丧葬费,按照王家办白事的规格,这也不便宜啊。
于是,陈有财夫妻俩齐齐看向阿真。
阿真本来是想笑的,但考虑到此时的场景也不适合笑,于是她神色平静,淡淡道:“你们自己决定,不用管我。”
这话落到陈有财夫妻俩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了。以为有阿真兜底,他俩于是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