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棚上绣了还不到一小半,但也能看出绣的是两条鱼。
鱼儿并不大,身形可爱小巧,头部有些鼓胀,整个鱼身都是红色的。针法十分细腻,鱼身上的纹理和鳞片栩栩如生。鱼鳍和鱼尾处用了极细的丝线,仿若一层薄纱,看起来非常飘逸且灵动。
“怪好看的!”陈王氏赞叹道。
“再去另外一面瞧瞧。”跟过来的阿真提议道。
陈王氏走到另外一边,只见绣棚上的鱼突然又变了一种颜色,红色的鱼头,鱼身却是天青色,而且这颜色还是慢慢过渡的,由浅到浓。
陈王氏当场呆愣住。
阿真伸出手,虚虚地指着绣棚上的某处空白位置说道:“这是双面异色绣。将来还要在这里绣上几簇水草,使它们看起来仿佛正在水中舒缓地游动一样。你觉得怎么样?”
陈王氏还能说什么?当即连说了三声好。
阿真笑了笑:“这是金鱼,代表年年有余,大吉大利。等绣好了,应当是不缺买主的。”
事实上,阿真还会双面异色异形异针绣。就是两面采用不同的针法,绣出不同的颜色且神态也不一样的两种事物。
不过这个绣起来就比较复杂,她现在只需绣出双面异色绣,就足以震惊本地这些人了。
“真好看!”陈王氏一拍大腿,高声道,“这么好的东西,那些有钱的老爷太太们,还不个个都争着抢着买?摆在家里,既好看又吉祥。”
说完,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却被阿真给拦住了。
陈王氏也不恼,反而笑道:“是不该摸,我这双手粗着呢,万一勾坏了丝,那可就不得了了。”
“等绣好了,叫你舅舅也来瞧瞧,他肯定喜欢,拿出去送人那也是非常体面的。”
阿真瞬间黑了脸:“这是我的,管舅舅什么事?他要是喜欢,就拿银子来买。”
“一家人,别动不动就说银子,他好歹也是你亲舅舅。”
“别说亲舅舅,亲爹来了也不行,价高者得。”阿真毫不客气地拒绝。
陈王氏看她变了脸色,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还知道这是金鱼,我都从没见过。双面绣又是谁教你的?”
她自然是见过鱼的,不过她看到的那些全都是鲫鱼,从未见过这种怪模样的。
而且,就算阿真再有天份,想绣成这样,那也得有师傅从旁指点教导,再下苦功夫练习好多年才能够做到啊。
阿真不耐烦找什么借口,直接回道:“以前我每天都出城砍柴,路上那么多来往的行人客商,多听多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双面绣很难吗?那不是看一眼就会的东西吗?我在绣庄里见过一幅巴掌大的双面绣,竟然就要卖几百两。当时我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回到家多琢磨琢磨也就会了。这还用得着专门找人去学?再说了,照你这么说,那世界上第一个会双面绣的人,又是谁教的呢?”
陈王氏被秀了一脸。
她觉得阿真说的仿佛很有道理,又仿佛根本没有道理。难道这就是天才与蠢人的区别?
阿真见陈王氏已经被自己说迷糊了,眼神都有些呆滞,内心暗笑,又道:“等我绣好了,允许你过来多看几眼。多看看,回家你也能绣出来,然后轻轻松松就赚几百两。”
这个饼实在太大了,砸得陈王氏从呆滞中回过神,慌得连连摆手道:“我哪里会这个,别说自己琢磨了,就算天底下最好的绣娘来教,我也学不会的。”
“唉!”陈王氏长叹一声,万分感慨,“你要是个儿子,以你的聪明劲儿,只怕早就考中状元了。要是早知道你这么聪慧,当初就该叫你专心在家做绣活,换阿玉出去砍柴。怪我,白白耽误了你这么些年。”
陈王氏是真心后悔的,如果她早些发现阿真的本事,家里早就发达了,说不定连嫂子都要看她的脸色,反过来讨好她。
陈王氏又悔又痛,捂着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阿真半分也不可怜她,反而驱赶道:“你该回家去了,我也要接着做绣活了。”
陈王氏被撵,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迅速从悲痛中回过神,温声叮嘱道:“你有正事,我就不打搅了。你略做一会儿就起身走走,别伤着眼。”
阿真难得见她如此关心自己,故意问道:“你是在心疼我吗?那我干脆就不做了。说实话,这一幅还要绣很久才能完工呢。”
“怎么能不绣呢?现成的银子都不会捡,那不是傻子吗?只可惜我不会,我要是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也要先把银子挣到手。”陈王氏笑嘻嘻,“好了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赶紧多做几针,夜里记得早些歇息。”
陈王氏美滋滋地走了,仿佛阿真做的那件绣品是她的一样。
阿真也不提醒她,现实会教她做人的。
王家,东院的卧房里,王吉昌正在午睡。
屋外烈日炎炎,卧房内却一片清凉,屋内的四个角落都摆放着冰盆。因为王吉昌体态痴肥,比旁人更不耐热,所以冰盆用的要多一些。
梦里,王吉昌娶了阿真。
成亲后的阿真与其说是他的妻子,不如说是他的顶级贴身丫头,事事以他为先,仿佛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短短几年里,她先后几次有孕,却全都流产了。
爹娘对她失去了耐心,虽不至于动手打人,但挑剔嫌弃是毫不掩饰的。最后一次流产,血没有止住。一盆盆的污血从屋里端出来,红得刺目。
一连请了好几位大夫,全都束手无策,阿真就那样躺在床上,直到熬干了最后一丝生机。
他看见梦里的自己原本痴傻如顽童,却因为阿真的骤然离世而刺激得恢复了正常。
爹娘欣喜若狂,甚至大方地支付了一大笔银子给岳父家,以弥补他们失女的痛苦。
接下来,他一边控制饮食,一边学着做生意,照管家里的几间铺子。瘦下来的他,很顺利地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继妻,之后还拥有了活泼健康的儿女。
梦里的一切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王吉昌不愿意醒来,但窗外的蝉鸣声仿佛跟他作对似的,一阵接一阵,吵得人心烦意乱,美梦都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被吵醒的王吉昌,只觉得胸腔中积攒着一股挥散不去的躁郁。
他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抓起瓷枕狠狠地朝窗户丢去。
瓷枕很硬,砸穿了漂亮的纱窗,然后才落到窗外,碎了一地。
“当啷”一声脆响,坐在屋檐下打盹的小丫头吓了一大跳,立刻站起身来。
陈阿玉正在侧间午休,也被这动静吓得赶紧出来查看。等看清是碎了一个瓷枕,立刻就知道定是她的丈夫又发疯了。
“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陈阿玉一边吩咐小丫头做事,一边走进卧房。
王吉昌看着走进来的陈阿玉,非常震惊,她怎么会在这里?
“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陈阿玉走近,伸手碰了碰丈夫的额头,见没有发热,这才松了口气。
看见床上少了一个枕头,她又扬声吩咐屋外的丫头赶紧拿个新的过来。
王吉昌观她行事,内心惊诧更甚。
如此亲昵的做派,哪里像是小姨子该做的?
早在陈阿玉触碰他的额头时,他就想偏头躲开,但偏偏身子却动弹不得,仿佛不由自己控制似的。
“阿……阿……”
王吉昌张嘴,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原本想问他的妻子阿真去哪里了,努力半天,也只能说出两个“阿”字。
“啊啊啊!”王吉昌大怒,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可在陈阿玉看来,那就是他又在发疯了。
“唉!”陈阿玉见状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表哥,如今你我既为夫妻,也该互相体谅。就算你做了噩梦,那也不是我的错,何苦冲我发火?叫下人们听见了,我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王吉昌:“……”
这时,丫头送新枕头进来,陈阿玉伸手接了,吩咐她出去。
丫头转身就走,并且把门关上了。
陈阿玉将枕头摆好,然后朝王吉昌笑了笑,低声道:“既然你已经睡醒了,那我们就抓紧时间生孩子吧。”
上一世,陈阿玉为人妇几十年,对床上这点事早就不再羞涩。
她把王吉昌按倒在床上,一边去扒他的裤子,一边抱怨道:“最近舅妈开始嫌我了,明里暗里问我和你夜里睡得如何。我又不是母猪!我也想尽快有孕啊!可谁叫我嫁了个不中用的男人呢?你要是个正常的,哪里用得着老娘来主动?”
陈阿玉性子浮躁,虚荣、自私且又愚蠢。
她满脑子都是王家的富贵,从没有细想过表哥恢复正常后是否还有痴傻时的记忆。仗着人家现在傻,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王吉昌被她这一连串举动给惊呆了。同时,现实的记忆也慢慢浮上来。他终于明白了,之前只是在做梦。
陈阿玉在他身上随手撩|拨了几下,满意地看着他有了反应。
王吉昌则又羞又恼,他想怒骂,骂她不知羞耻。他想反抗,想狠狠地把她踢下床。可他的身体跟脑子,仿佛不属于同一个人。无论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身体却还是痴痴傻傻,没有半分正常与精明。
王吉昌怔怔地看着陈阿玉甚至连她自己的衣裙都不脱,只是脱掉了里裤,然后就骑到了他身上。
身体诚实但脑子清醒的王吉昌,开始回想跟陈阿玉成亲后所发生的一切。
这个女人实在太主动太大胆了,没有半分羞涩,哪里像真正的新嫁娘?
王吉昌在梦里是娶过两个女人的,他知晓真正的新嫁娘应该是什么样的,她们羞涩、含蓄、内敛。哪里会像陈阿玉这般,仿佛是经年的老手似的。
王吉昌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做了王八。否则,陈阿玉这满身的经验是从哪里得来的?
越想越生气,他想把身上的女人给掀下去,被人碰过的脏东西,他才不要!
他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指挥身体如他所想的那般行动起来。他又一次失败了,只能无能地在脑海里暴跳如雷。
因为极端的愤怒,他的脸色甚至都有些扭曲。
陈阿玉位于上方,看得一清二楚。她只当是自己技术过硬,对方有被爽到,因而得意地一笑。
王吉昌:“……”
这个娼|妇!她竟然敢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