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财夫妻俩急着将阿真嫁出去,一来因为阿真不如以前那么听话了,二来阿玉都嫁了,姐姐还未嫁,说出去不好听。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家里快没钱了,急需再嫁一个女儿换取聘金。
陈有财用十几两的价格,买下了现在所住的这座小院子,接着又是置办嫁妆,办酒席。王家送来的那二十两聘金,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租房到底不长久,将来大志长大说亲,有房子才有底气,能说到一门更好的亲事。陈有财虽然花了大笔银子,但他并不后悔买房。
陈有财多看了阿真几眼,突然发现她最近变得好看了,不由地微笑点头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陈王氏闻言,跟着仔细打量阿真。片刻后,她仿佛发现了一座宝山似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失声道:“你怎地白了这么多?”
阿真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低下头专心吃饭。
陈王氏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那顶草帽买得真是值!”
自打阿真买了那顶帽子,但凡出城就会戴着。再配合上面脂,慢慢地皮肤也就养回来了。
从上个月起,她就开始往绣庄里卖帕子了,只不过没叫家里人知道。
她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出城砍过柴了,都是花上一两文钱跟别人买,然后提回家供家里使用。
陈王氏之前忙着嫁女,没有留意,因此还不知晓这些。
“白了好,白了多好看啊!”陈王氏越看阿真,心里就越美滋滋,“仔细瞅瞅,你如今倒是比阿玉还要更加出众了。”
阿真咽下一口饭,淡淡地回道:“那是自然的,毕竟我随了舅舅,阿玉随了你。”
陈王氏:“……”
这死丫头是在说她丑吧?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刺耳呢?
换做平时,陈王氏早就跳起来发脾气了,但此刻她的耐性极好,不仅没有计较,甚至还笑眯眯地同陈有财商量道:“我生出来的孩子就没有丑的,看看咱们的阿真,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做针线活儿。”
接着,她给陈有财解释了一番,说阿真这两个月都在苦练绣技,很有天份。据她估计,要不了多久阿真就能靠着绣活吃饭养家了。
“长得好看,又有一门手艺。”陈王氏重复强调这一点,自信满满道,“那些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阿真?咱们应该往高处去找,聘金是万万不能少的,否则我不答应!”
陈有财一脸赞同,点头道:“是该这样。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可不能轻易便宜了别人。”
夫妻俩刚嫁完一个女儿,正愁没有进项,猛然间发现另外一个女儿其实也很值钱,顿时喜得如同捡到了金元宝似的。
阿真瞅了他俩一眼,淡淡道:“只要我不同意,谁都别想叫我嫁人。”
陈王氏没放在心上,随口保证道:“放心,这回指定不是个傻子。”
她以为阿真不想嫁给吉昌,只是单纯嫌弃对方是个傻子。陈王氏摇头道:“人傻,银子还多的,你以为那么好找呢?这回肯定给你挑个正常的。”
陈有财:“等阿玉回门后,就叫媒人上门吧。”
陈王氏点了点头,认为这么安排挺好。
恰好阿真已经吃饱了,她放下筷子,一脸严肃:“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如果我没有点头,你却私底下答应了人家,到时你就自己嫁去,反正我不会嫁。”
“欸,你这死丫头!”陈王氏怒了,举起手里的筷子就想打人。
阿真不躲不避,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最后重复一遍,别逼我,否则我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比如……”
说到这里,阿真环视四周:“真好,刚买下来的院子,要是着了火,那可就太可惜了。”
陈王氏:“……”
阿真朝她笑了笑,然后起身离桌。
等她走后,陈有财看向明显被吓住了的妻子,说道:“她就是吓唬吓唬你。她要是真敢放火,我就打断她的腿!哪个姑娘不想嫁人?你挑个好的,她指定愿意。”
他这么一说,陈王氏立刻就放松了,开始回想自己认识的未婚男性。思来想去,都不太行,配不上阿真。
主要是那些人家能够拿出的聘金,满足不了她的最低要求。
“唉,我认识的人还是太少了。”陈王氏叹息。
陈有财满不在乎:“实在不行,给人做后娘也是可以的。只要家底丰厚,能拿得出一份像样的聘礼。”
陈王氏连连点头:“你说得对。等媒人上门了,我一定要好好挑一挑。”
豆豆时刻关注着家里的动静,听完了就跑到阿真面前:【他们甚至不介意你做后娘,只要肯出银子。】
阿真完全没放在心上:【他们在想屁吃。】
很快就到了陈阿玉三朝回门的日子。
天还没亮,陈有财夫妻俩就起身了,一个忙着收拾打扫,力图让家里看起来干净整洁,一个出门买酒买菜,准备好好招待女婿一番。
简单的用过早饭,阿真便要出门,陈王氏叫住了她:“一会儿你妹妹回门,别去砍柴了,在家等着。”
“知道,我去外面随便走走,很快回来。”阿真没听她的。她很久没有砍过柴了,现在出门也是因为要去卖绣品。
陈王氏又开始絮絮叨叨埋怨她不肯留在家里,帮忙打扫卫生。阿真只当没听见,径自出门了。
今天这副绣品卖了个高价,阿真绣了一只小猫咪,毛发纤毫毕现,活灵活现。看起来十分灵动,又活泼可爱。
掌柜的一见就很喜欢,价钱上也没含糊,就是希望她以后能把绣品全都只卖给自家绣庄。
两个银锭子,一共十两,阿真照例还是存进豆豆的随身空间里,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家去。
到家时,发现陈阿玉已经回来了。
本以为做为新嫁娘,陈阿玉就算装也该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来,万万没想到,她竟双眼含泪,看上去非常委屈。
王吉昌也来了。还是那把太师椅,他高坐在上面,左右护法正忙着哄他。
健壮的小厮低声哄道:“少爷,你乖乖地坐着,一会儿我带你去捉蚂蚱。”
沉稳老练的丫头手里则拿着一根糖葫芦,哄王吉昌吃糖,试图让他在椅子上多坐一会儿。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无论如何,这些下人都要哄着王吉昌把这道程序走完,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陈有财在一旁陪坐,大志都十岁了,他已经好些年没有跟小孩子相处过了。此刻,他只能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找一些女婿有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好让场面不至于太冷清。
阿真只在门口瞅了一眼,然后就去了陈阿玉原先的屋子看热闹。
陈王氏看出阿玉的不对劲,直接拉着她回屋,说起了悄悄话。
陈王氏问她怎么了,正好陈阿玉也有满腹委屈无处诉,一看到亲娘,就再也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阿真轻轻推开门,厚着脸皮走进去,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陈阿玉一边低声诉说一边抹眼泪,“我是打算好好跟表哥过日子的,可他也太性急了些,不知道是谁教的,像座小山似的压了下来,我一时没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哪想到就有那么巧,居然磕到了床柱上。”
“这真的不能怪我。表哥他实在太胖了,像一头肥猪。他猛地凑过来,我受了惊,所以就……”
陈王氏听得心都提了起来:“人没磕坏吧?”
陈阿玉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陈王氏看得都要急死了,陈阿玉又解释道:“没磕坏,就是鼓了一个包,不过并不大,过几天就消了。”
“你这死丫头,你推他做什么!”陈王氏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解恨,朝陈阿玉胳膊上拧了一下。
陈阿玉委屈,再次解释这不是她的错,都怪表哥又丑又胖,一时吓倒她了。
阿真在一旁看得直想笑。
王吉昌现在的体重几乎与身高相等,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一坨发面团子。尽管他的底子很不错,长相大半随了他爹。可要说英俊,那也是瘦下来以后的事了。
如今的他,脸上的五官都快被肥肉给挤没了,跟英俊半点不沾边。在新婚之夜吓坏新娘子,似乎也不奇怪。
陈阿玉不仅长相随了陈王氏,说话和性格也像,啰嗦了一大堆,反复强调不是她的错,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陈王氏有些后怕,叮嘱道:“吉昌是你舅妈的命根子,往后你可不能再冲动了。宁愿把自己磕了,也千万别磕着他,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你要依着他,顺着他,尽早怀上孩子才是正经。对了,后来呢?你俩成事没有?”
一说到这个,陈阿玉就满心烦躁。
当时表哥磕着了,张嘴就要大哭,还好她动作快,扑过去把他的嘴给捂住了。否则引来外面守夜的丫头,事情就麻烦了。
她知道若是不能成事,第二天舅妈肯定会找茬,所以又哄又劝又是半逼迫,勉强行了周公之礼。
至于体验,肯定是不好的,她连半分的快乐都没有,只记得表哥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了。
陈阿玉撇着嘴,点了点头,犹豫半天才道:“舅妈有话要带给你。”
虽然当晚成了事,可第二天表哥后脑勺的鼓包就瞒不住了。陈阿玉百般推脱,说与她无关。但是王太太不依,坚称是她没有伺候好丈夫,才导致少爷受伤。
“什么话?”陈王氏不明所以。
陈阿玉拧着手里的帕子,皱眉道:“迟些时候晚秋会找你的。”
阿真出声问:“晚秋是谁?”
陈阿玉下意识答道:“就是守在表哥身边的那个大丫头。”
哦,原来就是左右护法之一呀,阿真明白了。
陈阿玉话音落下,母女俩这才反应过来,齐齐看向阿真。
陈王氏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阿真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能听这些?”陈王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