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财下工回家,陈王氏就把事情跟他说了。
陈有财顾不上开骂,赶紧掀开床铺,最中间的那块床板上系着一根绳子。把床板翻过来,背面绑着一个钱袋子。
陈有财取下钱袋子,细细数了一遍,发现一文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说:“万幸还在。要是她再多掀一块木板,可就藏不住了。”
夫妻俩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陈有财拍板,决定把钱袋子藏在房梁上。
那么高的地方,死丫头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料想是很安全的了。
藏好银子,陈有财这才有空对陈王氏说:“老话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你先不要招惹她。现在最要紧的是阿玉的亲事,阿真先放一边。”
王吉昌和陈阿玉的亲事很顺利。
王勇回到家,把换人的事说了,王太太起先还有点不乐意。王勇却把儿子叫到跟前,让他更喜欢阿真还是阿玉。
王吉昌心性如同小孩,当即就笑嘻嘻地说喜欢阿玉。因为阿玉长得白净,比面黄肌瘦的阿真好看多了。
王太太见状,回想起相看那日阿真出格的言行,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
王太太有心拿乔,故意晾了陈家好些天,这才不慌不忙地请媒人上门提亲。
陈有财夫妻俩正翘首以盼呢,看到媒人上门如同看到送财童子,忙不迭点头,生怕迟了一刻好女婿就要飞走了。
正式下定以后,陈有财夫妻俩的心顿时就安定下来了。王家还送来了聘礼,其中有二十两银子的聘金。
五两一个的银锭子,一共有四个,陈王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喜得合不拢嘴。
有了这笔银子,陈王氏最近连洗衣裳的活儿都不接了,说要给女儿准备嫁妆,干脆就在家里歇着。
她一歇着,陈阿玉就不肯再做家务活,说自己要好好保养,免得嫁人时不好看。
于是,做饭扫地的就成了陈王氏。
最近家里的气氛非常好,全家人都高兴于终于攀上了那样一门好亲,只有阿真还是老样子,每天早起出门采草药,回家后就练习针线活儿。
她并没有一下子就将自己本身的绣技给展现出来,而是循序渐进。起先她用破布头做底,在上面练习简单的花样。慢慢的,她绣得越来越好,能看出有很大的进步。
陈王氏曾经趁她不在家,溜进她的房间,看到那一堆练习品,陈王氏不由地感叹,阿真是有点天赋的。这才多久,已经绣得像模像样了。
陈王氏在屋里翻找了一通,想找到阿真的私房钱,以及上次买回来的素绢。
结果她连一根毛都没找到,最后只能悻悻地离开。
阿真回到家,发现屋里有翻动过的痕迹,不由地笑了。
早就知道陈王氏做事不讲究,她怎么可能把银钱放在家里。豆豆有一个随身空间,专供宿主使用。阿真早就将自己的值钱物件,全都存进了空间。
城外有几座大山,山的外围生长的草药已经被采光了,想要更多的收获,就只能走得再远一些,往深山里去。
大山深处草木丰茂,阿真用砍刀开路,采满一背篓就回家。衣服被草叶上的露水打得湿透,又在回来的路上被太阳晒干。
阿真回到家,先把背篓放下,把里面的草药拿出来摊开、铺平。
自从发生上次的事,陈王氏现在压根不敢打她草药的主意。可见恶人还得恶人磨,只要她敢偷卖草药,阿真就敢去偷她的银钱。
做好这些,身上粘粘的,有些难受。阿真去厨房打了一盆水,擦了擦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又把换下来的洗了。
她一边洗衣裳,一边听着屋里的八卦。
陈王氏和陈阿玉正在屋里说话,陈阿玉希望爹娘能拿出一个银锭子,也就是五两,给她置办一份像样的体面嫁妆,以免被婆家瞧不起。
陈王氏不答应,并且振振有辞:“那是你舅舅家,亲的,他能不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再说了,我就算把二十两全拿出来给你办嫁妆,人家也瞧不上。你放心,等你嫁过去了,想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陈阿玉气得都快要哭了:“那我手里总要有一些银钱吧?比方说打赏下人或者想买点什么,结果一文钱也拿不出来,那不是丢爹娘的脸吗?”
她想多讨点私房钱,用来压箱底,奈何陈王氏早就跟丈夫商量好了,只按照这条巷子嫁女的规格来,多一文都没有。
陈王氏闻言,翻了个白眼,教训道:“你舅妈身边的那几个奴才,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能稀罕你的那几文钱?我劝你最好别自讨没趣,留着等你舅妈赏他们,关你什么事。”
“再说了,等你嫁过去,就能像你舅舅一样,每月从你舅妈手里领一份月钱。”
一说起这个,陈王氏就特别羡慕,恨不得王太太也给她发一份月钱。
“对了,你领了月钱不要乱花,家里有的就不必再买了。把月钱省下来,给你弟弟补身子,记住没?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上门去找你,到时看你的脸面往哪里放。”
陈阿玉显然是要脸面的。哪怕重生回来,她也从没想过要完全脱离娘家。在她看来,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是很惨的,如同无根的浮萍,被婆家欺负了都没人帮着讨个公道。
陈阿玉不说话了,屋里安静下来。
被拿捏住的陈阿玉正有气没处撒,院子里传来清晰的搓洗衣服的声音。她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拿着自己早上刚换下来的脏衣物,走到阿真面前。
“大姐,还有这些。”陈阿玉一脸理直气壮,放下脏衣物,转身就回屋了。
阿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被放在身旁的脏衣服,里面有上衣、裤子、裙子,甚至还有一双袜子。
阿真什么也没说,直接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利落地洗完自己的衣服,把残水泼掉,衣服晾好后再去给草药翻个面。
屋里的陈阿玉不想和陈王氏说话,听见院子里洗衣服的动静突然停了,不由地瞧了一眼,然后就发现她的脏衣服还扔在地上,压根没人管。
陈阿玉不满道:“大姐,你怎么那么自私,我的衣裳你没看见?就那么几件,顺手的事,你也太小气了。”
“你不小气,那你怎么不帮我洗?”阿真淡淡道,“别在我面前摆少奶奶的谱。”
阿真自打来到这个小世界,虽说洗衣不是她的份内事,但她自己的衣裳从来都是自己洗,没有麻烦过别人。
“娘,你看大姐!”陈阿玉说不过阿真,转头向陈王氏埋怨道。
陈王氏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招惹阿真,以免闹得家宅不宁,于是只道:“你要是急着穿,就自己洗了。要是不急,留着我晚些时候再洗。”
陈阿玉不缺衣服穿,并且她正在蓄指甲,才不肯把手泡在水里糟蹋,听陈王氏这么说,她才作罢。
婚期定在两个月之后,听上去似乎有些赶,但陈王两家一点也不慌。
王吉昌今年已经十八,在本地属于大龄未婚男青年。王家该准备的,这两年早就陆陆续续置办好了,只等着儿媳进门。
至于陈家,陈有财夫妻俩一心想省钱,决意按照最低档次来办嫁妆,那就更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最多一两日功夫就能买齐。
论理本该阿真先成亲,然后才轮到阿玉,但陈有财夫妻俩顾不上讲究这个,一心只想着先把阿玉嫁过去,坐实了王家少奶奶的身份再说其他的。
他们自家不介意,旁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阿真乐得轻松自在,冷眼旁观着陈家人在欢欣喜悦中等来了成亲的好日子。
热闹了一天,送走迎亲队伍,接着又送走了来吃喜酒的亲朋好友,陈有财夫妻俩没空休息,忙着收拾满地狼藉。
阿真没有去帮忙,而是在屋里做绣活,厨房和打扫院子不是她的份内事,坚决不沾手。
陈王氏弯腰打扫院子,没多大会儿就觉得腰有些受不了,于是直起身来,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冲屋里喊:“阿真,阿真,快出来帮忙!爹娘都没休息,你躲在屋里孵蛋吗?”
“不来,我也忙着呢。”阿真不动弹,扬声回答道。
陈有财正在搬抬桌椅,闻言对陈王氏说道:“以前没看出她气性这么大,我们是管不了她了,过些天给她找个婆家,嫁了拉倒!”
豆豆飞到窗户前看热闹,听了这话,又飞回来,对阿真说:【你爹娘打算把你嫁了。】
阿真在心中冷笑:【等他们能成事再说吧。】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是她小瞧陈有财夫妻俩,这两人爱财如命,刚跟王太太攀上儿女亲家,好日子才起步,且舍不得死。
只要阿真豁得出去,那两人绝对斗不过她。
到了夜间,吃晚饭的时候,陈有财在饭桌上突然提起来,他对阿真说:“你妹妹已经嫁人,接下来该轮到你了,免得你怨我们做爹娘的不替你张罗。”
“不慌,我现在还不想嫁人。”阿真回道。
“还不慌?你马上就要十八了,谁家这么大的姑娘还留在娘家不出门?”陈王氏眼睛一瞪,“像你表哥那样好的亲事,再也没有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这可怪不着别人。现在只能往小门小户里去找,你也别有怨气,也不要挑三拣四。阿玉小你两岁,她都嫁了,你还留在娘家,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