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情,或许形容为自惭形秽更为贴切。
因为年少的自己还拥有无限的希望与可能,将爱意与热切献给自己的心上人,而首领太宰治早已沧桑疲惫,或许无法给予荒木空世想要的狂热爱意。
况且这个身体本来就是少年太宰治的,首领太宰治不过是一个外来者,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寄居者。
这样的想法让首领太宰治隐藏在少年太宰治的意识之海里,沉浸于那漫无边际的昏睡之中。
直到首领太宰治发现,少年的自己在调查荒木空世的来历。
在横滨出现什么人物角色似乎都并不奇怪,哪怕是太宰治自己身上也藏着一堆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或许秘密暴露出来时别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对于太宰治来说,便是绝不愿意被人知晓的机密。
首领太宰治心下一沉,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也很好奇,如果说他那个世界的荒木空世是通过‘书’这一神器召唤出来的,那么现在这个明显要大于‘太宰治’的干部荒木空世,又会是什么来历?
难不成自己召唤出来的那个‘荒木空世’,便是从这个世界呼唤过去的吗?
首领太宰治也只是这幅身体的寄居者,本尊想要做什么,他暂时也无法阻止,不过在太宰治调查的这段时间,首领太宰治一直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意识清醒。
太宰治毕竟是森鸥外过了明面看好的弟子,并且还是森鸥外登上港口黑手党首领之位的见证人,虽然地位还没有升上去,但在一些成员的眼中可谓是炽手可热,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若不是因为太宰治的性格过于古怪别扭,让人望而生畏,恐怕围绕在他附近的人会更多。
而这样的太宰治自己调用情报部门的一些资料,只要不是涉及到机密的,也不会有人阻挠。
太宰治和荒木空世经历过长生村那一遭后,隐约察觉到了荒木空世的离奇古怪之处。
他是怎么从那头太岁的口中逃脱的,又是如何让那头太岁彻底死亡的?
不仅如此,因为一直注视着荒木空世,太宰治忽然发现黑发的干部魅力比以往更甚,倘若原本的他美貌像是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轻纱之下,那么此刻的他魅力是那一层轻纱也掩盖不住的。
不过这并未阻挠荒木空世出门,就算投来的目光变得更多了,对于他而言也没有多少区别。
太宰治被那惊人却又蛊惑的美貌与魅力而倾倒,在察觉到自己心脏古怪跳动的同时,也恍惚意识到了自己一见倾心的这位黑发干部,恐怕来历不明。
因为好奇所以想要接近,太宰治循着荒木空世出现的痕迹一路找了过去,他知道荒木空世曾经在擂钵街当过‘新神’,也知道荒木空世因为厌倦了被侍奉在神位上,而主动地出走。
他宛如夜空中的明星,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来瞩目与倾慕。
但是在往前呢?
在荒木空世‘占领’擂钵街之前,他住在哪里,家乡是哪里,有那些亲朋好友,却是一个谜团。
太宰治想要了解荒木空世的全部,尤其是荒木空世到底透过自己看着谁。
这或许便是名为嫉妒的心情吧,当察觉到自己内心中涌动着酸楚的黑水时,太宰治自己也吓了一跳,毕竟他一直对人类不感兴趣,尤其是人类歌颂着的爱情、正义与高尚,太宰治认为这不过是人类为了欺骗而说出来的巨大谎言罢了。
那奋不顾身、只有彼此的爱情,让所有人都能够满意和幸福的正义,以及舍己为人的高尚,太宰治不曾见过,所以并不相信它们的存在。
你该怎么向深处黑暗之中的人形容太阳的模样呢?这是同一个道理。
不过黑暗之中的人就算见到了太阳,恐怕也只会被太阳灼伤吧。
太宰治站在擂钵街的边缘,这里早已不是之前那破败萧条的废墟,深深凹陷在地面的巨大圆洞上,已经伫立了不少各有特色的建筑物,并且还能见到不少游客在里面好奇的穿梭。
擂钵街曾经是三教九流与闲汉混混们的天堂,若是有强盗小偷犯了案,逃到了擂钵街里面的话,就连是警察也不敢随意进入。
而现在它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天堂,甚至还能遇到一些依然不曾死心的新神教教徒在向过往的游客们传教,顺带贩卖一些绘制得格外精美的周边,诸如徽章、团扇、便签本之类的东西。
太宰治在一边数了数,发现他们还卖得挺畅销的,大概是因为这些周边商品的确是很有设计感。
不仅如此,随着深入更里面,还能见到有不少艺术家精神亢奋地在露天阳台上对着画板挥洒着颜料,一副兴奋无比的模样,时不时还会发出沙哑而诡谲的欢呼声:“啊啊!灵感喷涌得停不下来!!”
曾经让政府和人民都头疼不已的擂钵街,已经完全变成了必来的景点与一处充满艺术氛围的特色小镇了。
虽然这并非荒木空世的本意,不过带来了这一切的也的确是他。
虽然赚来的钱都被信徒们存起来了,他们还心存着新神会再次出现的念头,不允许任何人动用这一部分的钱财,但据说这一部分的钱财被换成黄金后数额相当可观,为此还引来了不少横滨地下组织、宗教团体和私人雇佣兵的觊觎。
不过身为前擂钵街居民的现任教徒们都是不省油的灯,再加上因为擂钵街的大改样,政府也打算来分享成果,所以周围的警力也多了起来,如果荒木空世再不出现的话,大概再过几年的时间,政府就能顺利成章地接收下擂钵街,把这里打造成来横滨必来的游玩景点,然后赚取税金了。
太宰治在这里也没能找到荒木空世的来历,这里的教徒都相当的狂热,虽然不管是谈吐和礼仪都没有问题,可一旦遇上了荒木空世,便狂热得让太宰治也退避三舍。
不过这并没有难倒太宰治,既然擂钵街找不到情报的话,那么去搜搜官方的内部档案,或许能够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太宰治看着万里晴空下被照耀得宛如黄金与白银建造而成的新擂钵街,悄无声息地走入到了巷道的阴影里。
横滨百废俱兴,不仅是港口黑手党需要吸纳新血,官方组织异能特务科也是,不过异能特务科毕竟还只是个太过年轻的部门,若不是种田山头火手腕强硬,背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靠山,恐怕这些加入到异能特务科的异能者们最终都会沦落到给其他部门的领导当保镖的地步。
至于政府,就更简单了,即便是战败了,换下了一批政治家,但实际上权利依然掌握在这些大姓的手中,只是表面上换了一个代言人而已——太宰治打从心底就觉得只要这些政治家还一天掌控着选票和权利,那么这个国家一就一天也不会好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更强大,就连太宰治有的时候也会去官方的资料档案里转一转,获取情报。
太宰治内心里晃悠过目前较为强势的两个官方组织,最终还是决定去政府的后台里调查一番。
一开始太宰治的情报搜寻没有那么顺利,毕竟档案中储存着的是整个横滨的人口,要从数十万中的人里找出特定的一个,这不仅要花费功夫,还得耗费耐心。
太宰治翻阅了好一会,便觉得效率太低了,他换了个思路,转而去搜寻关键字——像荒木空世这么引人注目的人,或许该从另一方面寻找,而且以荒木空世的魅力,恐怕还会往往和一些少见的异能案件联系起来。
工藤优作拜托熟人压下去的案件,就这么被太宰治给翻了出来。
“嗯?□□徒绑架事件?”太宰治点开了这个页面,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这上面没有写什么更多的东西,只是简单地记录了□□徒将一位孩童绑架,准备祭祀给邪神,但所幸警察来得很及时,将这位可怜的孩子从□□徒的迫害下救了出来。
在森鸥外手下和警方打交道打得久了,太宰治才不相信警方能有这么负责和及时,不管是直觉还是经验,都告诉太宰治这个案件有鬼。
就连文字叙述里也充满了想要尽快将这个案件压在尘封的箱底,不被任何人知晓。
想要知道真相也很简单,太宰治记下了档案上写着的笔录者姓名,准备按图索骥。
哪怕工藤优作的确人脉很广,又有不少人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可港口黑手党才是横滨的地头蛇,太宰治只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和蔼温柔地提出自己只是想了解这个案件的详情,一只手上拿着厚实的褐色信封袋,而另一只手则插在口袋里——被找上门来询问的警察知道,这是太宰治的威胁,也是忠告。
如果自己据实已告的话,就能够获得港口黑手党成员的‘友谊’和‘慰问’,但如果他不听话、执意要和港口黑手党作对的话,那么他得到的恐怕就只有冷冰冰的枪子了。
这个并不难选择,尤其是当太宰治还稍微不小心地将手中拿着的褐色信封袋甩了甩,露出了里面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纸钞时,这位并不富裕的警察便颓然地放弃了自己的抵抗。
他又能怎么抵抗呢?有时候政府和警方甚至要借助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来赶走那些盘踞在横滨的外来组织,哪怕他们都知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哪怕他们知道这只会助长港口黑手党的气焰,可他们依然无能为力。
“……那是我见过的,最诡异恐怖的一幕了。”
话开了头,就很容易继续下去。
这位警察回忆起当初见到的画面,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在废弃的教堂里,那个孩子躺在用鲜血绘制出来的祭坛法阵上,圆穹顶上蒙着灰尘的彩绘玻璃有光芒落下来,但是除了这个孩子以外,我们没有找到其他人。”
他顿了顿,又犹豫地修改了自己的说法:“不,或许是有的,但是他们已经统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地上有一些落下的衣物和灰尘,拜访得很整齐,就好像它们的主人在不久之前还站在原地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当我们解开那个孩子的绳索和束缚时,你知道吗,他第一句话说的什么?”
这名警察其实并不需要太宰治的回复,他只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倾诉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恐惧与迷惑:“那个孩子说‘给我纸笔!我要绘画!’”
“不过我们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让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检查。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想要把那一幕画下来。之前带我的前辈说,搞不好是某种非常美丽的生物,在那样的场景下,鲜血的祭坛和即将死亡的恐惧,让那个孩子被过于美丽的生物所震撼,导致他的精神不清醒。”
“——可是,在□□徒的祭坛上,在一个即将被献祭的孩子面前,能出现的过于美丽的生物,在一瞬间便让那么多个□□徒化为灰烬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警察说到后面,声音像是被恐惧吞掉了一样,越来越小,看得出来当时见到的画面所体会到的恐怖与古怪,让他一直记到了今天,而也是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将自己当时的心情诉说出来。
他们都心知肚明,□□徒的法阵成功了,他们召唤出了谁也不知道的东西,但谁也没有提出,要去把这个被召唤出来的不明物找出来。
说完之后,他显得十分的疲惫,身上也满是冷汗,硬生生地老了不少岁:“这位先生,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通过那祭坛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但是横滨没有听说过什么大规模的死亡事件——除了黑帮的械斗外。或许祂早就已经回去了,所以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忧。”
说着他自己干笑了两声,太宰治没有笑,他一脸若有所思。
“□□徒召唤出来的,只有邪神这一个选择吗?”
“不是邪神的话,总不可能是那些正神吧?”
警察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太宰治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他将那褐色的牛皮信封袋推了过去,微笑着礼貌说道:“感谢您今日的招待,这是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说完这句话,太宰治也没有去理会匆忙打开信封数着里面纸钞的警察,大步地离开了这间房屋。
工藤优作与工藤新一,太宰治在心底咀嚼着这两个当事人的名字。
不过工藤新一与工藤优作早已回到了东京,况且工藤优作与警界、政界的人关系很好,不是可以轻易动弹的人物——就算太宰治胆大包天,在他得知工藤优作带着自己的妻儿去了夏威夷度假后,也知道这一块的情报估计是没办法马上拿到手的了。
一言以蔽之,就是港口黑手党现在真的很穷。
或许会有人说,港口黑手党不是横滨最大的地头蛇吗?怎么可能还会穷?
但枪支武器是需要钱的、雇佣人是需要钱的,拉拢干部们也是需要钱的,受了伤的底层成员们也是需要药物和食品的,偏偏国内又恰逢饥荒,白米成倍地上涨,还有不少黑心商利用米价上涨来操纵粮市——至于政府怎么不管?隐藏在政府背后的财阀便是操纵粮价的幕后黑手。
当然,等他们捞够了钱,或许会摸着自己小得几乎看不到的良心,回想起吃不起饭、又被批量裁员解雇的百姓们,稍微施舍一样地让物价降低一点,以免这些韭菜被真的饿死,那他们就没办法再割第二回、第三回、甚至更多回了。
港口黑手党现在要维持运转,一些钱是必不可少的,就连森鸥外有的时候也要从公账上薅一点羊毛来维持生活,太宰治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事而出一大笔钱跑到夏威夷,去寻找不知道在何处的工藤父子。
但所幸即便无法找到当事人,太宰治也有了其他的线索。
工藤优作毕竟是国际知名的作家,而有不少本国人以他为荣,将他视为为国家争光的偶像,是以哪怕工藤优作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依然在凌晨出海时留下了痕迹。
城市里的人的确在那个时间已经熟睡了,可是准备出海打鱼的渔船可没有,尤其是近来渔船上都备有望远镜,可以轻松地看到数十海里以外的鱼群,那么看到有人从游艇上扔下什么东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但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东西不可能还留在原地,或许早已被海浪和洋流不知道冲到了什么地方,就在太宰治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打算再另外去寻找线索时,被他询问着的渔民搓着手凑了上来,小声地说道:“其实在看到工藤先生后,我们也开船过去看了看,然后把他丢下去的东西给捞了上来。”
太宰治扬了扬眉,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你们捞到了什么?”
渔民带着太宰治来到了船舱里,有一只生了锈的保险箱坐落在里面,上面还放着一只坐垫,看来是船员们出海时方便用来坐的。
“喏,就是它了,我们想了不少办法没能撬开,但又是好不容易捞上来的,就这么扔回去又舍不得,最后就只能把它当座位用了。”
渔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做出了一个摩擦的动作:“我看您是个识货的人,说不定这里面藏着什么藏宝图啊、机密之类的,您出个价吧?放心!我不会要价太过分的,只要这个数就行!”
“这里面不是什么藏宝图啊。”太宰治摊摊手,懒洋洋地说道:“这里面放着的,大概是一些画吧。”
“一些画?”花费老大的功夫才从海底沉沙里把这只保险箱拉出来的渔民狐疑地看着太宰治,“只是一些画,那工藤先生干嘛要偷偷摸摸地在凌晨出海,把东西扔掉啊?”
“因为他急切地想要摆脱这只保险箱中关着的可怕怪物啊。”
太宰治的手指抚摸着这只造价不菲的保险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他相当地犹豫,但是却又强制自己保持了镇定,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工藤优作下意识地选用了这款保险箱,是为了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再打开它——为了让自己也克制住这份欲望,工藤优作才会选择将保险箱扔入海中。”
渔民咽了咽唾液,干笑道:“哎呀,这位先生可真会说笑,保险箱里这么可能会有怪物啊?”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的脚还是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这种款式的保险箱是经过特别设计的,除了知道密码的主人外,其他人都是无法打开的,如果试图拿工具强行撬开的话,里面的东西连同这个保险箱都会一起损毁掉。”
而且不管是外表还是刷漆用料都很奢侈,光是造价便价值上百万了。
不过太宰治并没有将保险箱的价格告知渔民,以免对方听到后会把贪婪从保险箱里面的东西,转移到保险箱本身上——他虽然带着自己的黑卡和顺手偷来的中原中也的黑卡,但买东西也是有技巧的。
但太宰治也没有吝啬到一分钱也不给,在听到说保险箱拿工具强行撬开会损毁时,渔民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恐怕在太宰治找上来之前,他就已经拿工具试过了,只是他用的工具强度和硬度不够,所以才没有引发保险箱的内部保护装置吧。
太宰治顺利地从渔民手上拿走了这只保险箱——当然,刷的是中原中也的卡。
不过就算得到了保险箱,想要弄到里面的东西,还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太宰治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着这只保险箱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他虽然开过锁,但却极少开过保险箱。
工藤优作不是那种会将妻儿的生日作为密码的人,他把东西用这种方式扔掉,那么一定会设置常人无法想到的密码,这样一来就算有人不小心真的把保险箱捞了出来,也无法打开它。
若太宰治与工藤一家熟悉的话,或许能有线索猜出来,但太宰治也有自己的办法——他将耳朵紧紧贴在保险箱的门上,手轻轻地转动着上面的□□,屏住呼吸倾听着里面传来的齿轮运转声,然后一个个慢慢地将密码尝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