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长生村

两人虽然并没有为谁留在这里与女性们周旋,谁去调查周围情报这一件事吵起来,但气氛也莫名地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太宰治退让一步道:“今天很晚了,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说吧。”

荒木空世没说话,只是躺在床褥上,把棉被盖过了自己的头。

一夜无梦,荒木空世醒来时,太宰治已经不在被窝中了,他暗道不好,起身要去追太宰治,但是在走廊上被紫姬给拦了下来。

“哎呀空世先生,你起来了呀?我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你来品尝了呢!”

荒木空世没心思和紫姬周旋,只开口问道:“太宰呢?他去哪里了?”

“太宰先生?啊,他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刚好隔壁的邻居先生要去山里挖野菜,他觉得好奇,就一起去了呢。”紫姬笑呵呵的,觉得太宰治居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倒不必他们绞尽脑汁想理由把他骗过去了。

荒木空世沉默了一会,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他朝紫姬露出了一个笑容,在对方露出无法掩盖的欣喜后,开口道:“早饭就不必了,我去找我的同伴,和他一起挖野菜吧。”

他虽然能够品尝出菜色的美味与否,但并不重口舌之欲,况且在太宰治瞒着自己主动跳进危险圈套的情况下,荒木空世也不可能如他所想的那样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回来。

紫姬慌乱起来,她试图去阻止荒木空世,但荒木空世只是用冷冽的目光扫了她一眼,这位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女性便呆立在原地,一五一十地将太宰治和谁、去了哪里全都说了出来。

“……带着人去了后山,那里地形复杂,只有本村人才熟悉,很适合打晕他。”

荒木空世的声音冰冷:“你们打晕他后,打算做什么?”

或许是问到了关键问题,紫姬浑身一抖,牙齿也在打颤:“要、要把他献给女神,在下一次祭典开启时作为祭品……”

“你们要献给什么女神?”荒木空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对于太宰治居然要被他人送给别的神明做祭品这一件事非常不满。

“是、是岩长女神……”

紫姬呜咽了一声,战战兢兢地说道。

荒木空世记忆里没有这个女神,他没有太过在意,径直地按照紫姬指出的方向去寻找太宰治。

而另一方的太宰治,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了据说是隔壁邻居的年轻男子身后,这位年轻男子自称为为上衫,在太宰治醒来后,尽量蹑手蹑脚不吵醒睡得正熟的荒木空世,准备去调查周围时,就那么恰到好处地从平房前路过。

太宰治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若无其事地向上衫打招呼,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到了他前去采野菜的队伍——当然,上衫本质上毕竟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人,对于太宰治这么轻易就上钩的行为也心藏警惕,但是太宰治把昨晚‘因为女性们太过亲近自己的同性恋人而吃醋、结果同性恋人觉得他太过较真失礼,所以和自己冷战了’的事情抱怨一般和上衫说了。

太宰治演技到位,把吃了恋人的醋,却又担心恋人会因为这件事和自己闹不开心的小脾性和忐忑不安演得入木三分,就连森鸥外在这里也得信以为真,更何况只在这个山村里作威作福的上衫?

是以他的怀疑与警惕也只出现了一小会儿,在太宰治不动声色地诱导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我有看到你们路边似乎有在祭拜神龛?神龛里供奉着的是什么神明呀?”

太宰治一边说着,还一边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祭拜的动作。

“能保佑我恋情顺利、幸福美满吗?如果能的话,我也去买点贡品,祭拜一番好了!啊,不过要是没办法保佑我的恋情,我就把贡品给收回来!”

太宰治故意叫嚷道,“没办法实现信徒愿望的神明根本就没有用嘛,上衫先生,你觉得呢?”

面对着眼前这个鸢发小子兴致勃勃却又没有几分崇敬的话语,上衫只觉得怒从心起,差点没忍住把计划提前实施,赶紧把这个不敬鬼神的轻浮之人弄晕,然后献给女神,让女神消消气,不要迁怒到他们村庄来。

“这些是我们村民立起来的神龛,你若是想要自己的愿望能够快点实现的话,不如去神社祭拜,说不定女神一高兴,就能实现你的愿望呢?”

这当然是骗人的,上衫只是想要把太宰治骗到神社里,然后把这个无礼之徒作为祭品献给女神而已。

上衫带着太宰治左拐右绕,很快太宰治便在上衫的带领下,找到了昨日他们未曾找到的小路——难怪他们沿着大路寻找怎么都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原来是这些房子把通往后山的路都围住了,除非是熟悉路形的当地人,否则刚来到这里的外地人是绝对难以找到去路的。

上衫故意往曲折偏僻的地方走,而太宰治也好像毫无防备一样跟在上衫的身后。

在走到一条小道上时,因为只有一条可以上去的石子路,所以上衫故意落后了几步,让太宰治先上去,而他拿着道具准备着找到时机后就动手把太宰治弄晕。

在小路的最尽头,是高高耸立着的鸟居,深红的漆色已经掉了,露出了内里斑驳的木头纹路,而在鸟居的背后,则是一栋紧紧关闭着门的神社。

神社看起来非常威严,虽然从正面看不出有多大,但是光看那飞翘起来的檐角,便能想象得出当这座神社举办祭典时,会是怎样的热闹。

“哦?这里便是女神的神社?看上去可真破旧啊,这里没有神官或者巫女吗?那我怎么买可以保佑恋情的护身符啊?”而太宰治还在挑三拣四,好像真的是为了许愿而跟着上衫跑过来的,并且把这座神社当做了和那些已经变成了景点与购买护身符的其他神社一样。

上衫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太宰治的不对劲,他跟在太宰治的身后,怂恿太宰治去香油箱前许愿,说是这样女神收到他的祈愿会更快,太宰治自然是从善如流。

他走到了香油箱前,拿出了一枚500円的硬币,将其扔进去后,弯下腰双手合十,向着神社许愿。

而上衫便是趁着太宰治弯腰的时候,猛地扑上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浸满了乙丨醚的毛巾,用力地捂住太宰治的口鼻,直到太宰治的挣扎逐渐减弱、直至静止,他才喘了一口大气,手臂穿过太宰治的腋下,吃力地将这个迷晕的祭品拖到了神社里。

“呼……总算是搞定了一个,这下子献给女神的祭品也有了。希望紫姬她们能把另外一个搞定吧,我们山村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了,这样祭典也能再次举行了……”

上衫在完成了一件大事,又出了一身汗,他的心情难免变得畅快了起来,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

不过上衫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神社没多久后,原本应该昏睡过去的太宰治竟然睁开了眼睛,而上衫用来帮助他的麻绳,在太宰治的手掌几个转圈后,竟然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了!

“嘶——下手可真重。”太宰治活动了一下手腕,揉了揉上面被勒出来的红痕,随后开始小心谨慎地打量起这个神社来。

神社的内部并不算很大,但是门窗全部都是关上的,太宰治尝试着推了推,虽然看着是木制的,但是都非常坚固,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挣脱出去的。

既然去往外部的路不通,太宰治便选择向内部探索,内部是呈田字形的格局,打开一扇门,便会来到另一个四周都是门的空间里。

太宰治在地面铺着的榻榻米上轻轻一划,发现上面并没有积累许多灰尘,也就是说,这里是有人居住着的。

看来这个山村的人会将迷路进来的旅人迷晕后送到神社里来,但是为什么?难道说真的是为了献祭?

太宰治的大脑飞快地思考着,虽然在村庄内将他们都迷晕然后献祭也不是不可以,但看来这个神社似乎在这里有重大的意义,紫姬她们的确是为了村庄的新生儿才接待引诱他们。

对于荒木空世的实力,太宰治并不太担心,毕竟只要是有眼睛的人类,都不会舍得对荒木空世动手,但若是换成了非人的事物,那颗就不一定了。

太宰治环顾四周,想要找一柄趁手的武器,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他只能警惕地打开门,走入到另外一间房里查看。

刚走入到另外一个空间里,太宰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古老的房屋格局基本上都是呈田字形的,但是太宰治已经按照一个方向打开了门,如果门没有上锁的话,他应该会来到走廊上——门的确没有上锁,可是当太宰治拉开门后,看到的却是和方才的一模一样的房间。

“这是异能力?”太宰治眯起眼,他走了进去,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发动能力的同时并且打开了门——但打开的门后,依然是同样的房间。

太宰治被关在这个没有出口的房间里了,而且他的【人间失格】竟然对此无效?

也难怪上衫把他迷晕后就扔到了这里面,就算太宰治侥幸逃脱,也是绝不可能从这个宛如迷宫一样封锁的神社里逃离出去的。

太宰治并没有气馁,他在一面纸门上留下了记号,随后又打开了笔直的一扇门。

太宰治内心数着数,直到把四个房间都逛完后,才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原来如此啊……难怪我的异能力不起作用了。”

太宰治并非是被锁在了永远离不开的迷宫中,而是这栋神社会移动,当他准备打开门时,这便是一个信号,连接着门之后的空间便会移动过来,但房间数量是不变的,所以太宰治不管开哪个方向的门,都无法出去。

而造成了这种情况的异能者藏了起来,太宰治若是要破解这个无法出去的房间,那么得需要找到藏身起来的异能者,对其发动【人间失格】的能力才行。

但异能者既然敢把太宰治关在这里,自然也会把自己藏得很深,或者这个异能者此刻就坐在这栋房的外面,看着太宰治焦头烂额地寻找着出口也不一定。

而太宰治根本离不开这里,自然也别提去抓住这个异能者,让其消除掉空间异能力了,这个方法从一开始就逻辑行不通。

但若是跳出这个逻辑怪圈,破解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太宰治抬头看了看屋顶,头上的房梁被木板所掩盖,但是太宰治在进来前曾经瞥了一眼这栋房,按照层高来说,建造两层楼是绰绰有余的——哪怕神社的确是古老的建筑,但有的地方会搭出一层阁楼,为了让佣人住或者是存放一些闲置物品。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的枪支都放在了荒木空世那里,并不是他大意没有带,而是太宰治考虑到荒木空世或许会要对付更多的人,所以才留给他的。

现在留在太宰治身上的,只有一把多功能刀,一只打火机,几包饼干,还有一小瓶用来驱蚊的风油精。

“既然这里有异能力的话,那么使用异能力的主人也在的吧?”

太宰治歪了歪头,随后高声道:“能请你出来一下吗?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们重要的神社给毁了哦?”

藏在暗处之人闭目养神,暗处之人并未把太宰治的话语放在心上,毕竟他们经历过的岁月并非太宰治可以想象的,长久得让暗处之人也觉得自己或许躯体已经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要化为这片土地上的树木灌丛了。

暗处之人遇到过不少旅人,他们有些也身怀异能力,并且十分警惕,但是他们统统都败在了这个迷宫房间之中,在长久被饥渴困扰中要么选择自尽,要么便在里面饿得奄奄一息,丧失所有的反抗能力。

暗处之人并不在意太宰治的叫嚣,比太宰治骂得更狠的人有,比太宰治更狡诈的也有,但他们最终都认输了,而太宰治也会如此。

太宰治轻哼着歌,他打开了口袋里的多功能刀,虽然这把刀一开始只是为了在路上给荒木空世剥核桃用的,但现在它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作用。

太宰治用它把头顶上的木板给拆了下来,然后把能够扳下来的部分都聚拢在一起,把味道刺鼻的风油精小心地淋在上面,再用多功能刀割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小块布,围在了自己的脸上,最后他点燃了打火机,让打火机保持着点燃的状态。

随后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将点燃状态的打火机向着那被他堆积好的木块上扔去——火焰噌地一下蹿了起来,在含有酒精的风油精助燃下,火焰舔舐着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那些纸门、榻榻米、还有屋顶上尚未被拆下来的木板与最顶层的茅草,都逐渐地被这些火焰吞噬进去。

这栋神社很大,暗处之人一开始并未发现太宰治竟然点燃了神社——毕竟他尚未解开迷宫,一旦点火的话,会连同他自己也葬身火海之中。

但暗处之人没有想到,太宰治竟然真的这么疯狂、这么不怕死、这么不要命,他为了能够解开迷宫房间,竟然胆敢用自己的生命做堵住!

火星跳跃,热度上升,那些漆黑的浓烟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空气被灼烧得十分呛人,光是吸入进去就快要窒息得难受,毒烟袅袅,在白日中汇聚成直冲云霄的火炬。

暗处之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神社被烧毁,连忙解除掉了施加在神社上的异能力,匆忙地跑到神社边,舀起水就往里冲,要将火源浇灭。

暗处之人打开了被烧得滚烫的门扉,但幸好的是门扉是用难以点燃的木头所制,至少还能维持住门的框架。

火势已经开始缭绕到了屋顶,比起下方特意寻来的难以燃烧的木头,屋顶上铺垫的那些茅草更容易点燃——而太宰治为了加速燃烧的速度,甚至还特意选了一块点燃的长木头,然后扔到了屋顶上。

“这个人疯了吗?!”暗处之人已经被烟熏得看不清前路了,火势比预想中的还要大,光凭其一个人是完全无法扑灭的,恐怕点燃屋子的那个蠢货已经被毒烟熏得晕倒过去了吧——反正暗处之人打开门时,特意选择了没有人在的那一扇门,太宰治想要利用这个手段夺取先机和逃脱机会,是异想天开!

暗处之人内心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能和疯子认真计较,匆忙地跑到了神社后方的庭院里,在那里悬挂着一只十分沉重的铜钟,当敲响铜钟时,发出的声响足以让整个山村的居民都听到。

只有当发生重大的情况、或者是举行向岩长女神献祭的祭典时,暗处之人才会敲响铜钟,而在这个神社都快要被烧掉的现在,便是需要山村全体居民来帮忙的重要情况了!

暗处之人奋力地敲击着铜钟,直到那悠然厚重的声音响彻在山村上空,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现在就松口气,未免有些太早了吧,巫女小姐。”

然而就在暗处之人刚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时,太宰治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了起来。

巫女的大脑骤然蹿过了让她不适的寒意,这些寒意宛如一根根锐利的尖刺一样插在她的背脊上,甚至让刚经历了一场火事而心脏剧烈跳动的巫女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这不可能!”巫女尖利的声音破喉而出,“你应该在那里面被火烧才对!”

太宰治摊了摊手:“但是如你所见,我好好地站在了这里。”

巫女的失态只维持了一会儿,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一双黑色的眼瞳幽深地看着太宰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离开神社的?我进入时已经确定你并不在门边。”

巫女这是在拖延时间,她在等听到了铜钟声音的同伴们从村庄里赶过来。

而太宰治……他也在拖延时间,于是鸢发的少年轻笑了起来,耸了耸肩道:“你的异能力的确很难对付,若不是被关在里面的人是我,或许其他人早就绝望了。”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这并非是无穷无尽的房间,而是无限循环的迷宫时,会陷入更深的绝望吧,尤其是明明希望近在咫尺,却永远触手不及——巫女小姐,不得不说你的趣味可真是相当恶劣啊。而被关在里面的人,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也是绝不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自毁方式。”

“你也知道这是同归于尽的自毁方式啊。”巫女冷笑了一声道,“我从你的脸上可看不出来啊,你演技真不错,看来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同伴也被你骗了——他真可怜,知道自己的恋人其实是一个心藏自毁的精神病人吗?”

太宰治义正言辞地说道:“巫女小姐,我会你的诬蔑保留我随时上诉的权利,我可不是什么精神病人。”

“况且比起我,你们才更像是心理扭曲的变态杀人狂不是吗?”

“是吗,不过就算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从那里面逃出来,你以为能够逃出这个山村吗?我告诉你,你们永远离不开这里了!”

巫女发狠地笑着,她的面容有被火熏烤过的灼痕,但这并不有损于她那清纯美丽的外貌,甚至可以说,村庄内那些借用了源氏物语的女性们,根本比不上巫女的美丽与气质。

这是非常危险又诱人的魅力,足以让男人宛如飞蛾扑火一样拜倒在她的脚下。

但太宰治并没有对她的外貌或者气质露出半点动容,甚至还非常警惕地盯着巫女的手脚,以防对方忽然暴起。

“想知道我怎么逃出来的?这很简单,我们来玩个公平的游戏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我一个答案,反过来我亦是,双方必须保证回复的答案是真实的——怎么样,玩不玩?”

“我为什么要陪你玩?”巫女拂去红白巫女服上被沾染到的灰烬,目光冷漠,看着太宰治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你们已经是笼中之鸟、瓮中蚂蚱,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是吗,哪怕我可以让你从这里解脱?”

太宰治不慌不忙,他笑得胸有成竹,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巫女的声音再次变得尖利起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