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鸠与鹊】...)

宝栗了解了事情原委,别过黑江府城隍前去查明鸠鸟入怀之事。

也不能怪黑江府城隍反应慢,平常谁能想得到一下子能出现这么多能带来福佑的金钩?

这事儿找宝栗却是找对人了,她出了城隍庙便往临海大泽方向而去。

旁人可能很难找到线索,对宝栗来说一点都不难。

她几个起落来到临海大泽,只见连绵不断的泽地一直延伸到海面,枝干微红的花木生长于泽地之上,看起来繁茂而美丽。

宝栗踏着泽地红树往前走,很快来到海边一处断崖前。这片断崖宽阔得很,一眼看去望不到头,走近了看才会发现岩壁之上筑着大大小小的巢。

栖息在临海大泽的禽鸟察觉宝栗的到来,皆是绕着泽地盘旋起来。

“你们知道鸠鸟的情况吗?”宝栗抬手让一只沙鸥落下,开口询问起关于鸠鸟的事来。

鸠鸟在百鸟之中名声不大好,因为它们不爱筑巢,常趁着鹊鸟出去觅食时把蛋下到别人巢穴之中。

更过分的是,它们的幼鸟孵化得早,出生后便把鹊鸟的蛋全部顶出巢外一一摔碎。可怜那些鸟儿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谋杀了,还兢兢业业地出去觅食投喂那个杀子凶兽!

等到翅膀长好了、会飞了,鸠鸟便毫不留恋地离巢而去。

直至到了繁衍的季节它们才再度造访陌生鹊鸟筑的巢,将自己的蛋悄悄生到里面去。

俗世之中所说的“鸠占鹊巢”,便是从这里来的。

虽说鸠鸟择巢习性与鹊鸟相近,一般不会祸害其他鸟儿,可听说过鸠鸟这种行径的鸟儿哪有不讨厌它们的?

好在鸠鸟数量不多,祸害不了多少鹊鸟,真要碰上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两年没听说有多少鸠鸟,它们似乎搬到别处去了,没再回这边。”沙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给宝栗讲了。

宝栗听了也不失望,她本来就是来打听一下消息而已,没想着一举解决此事。

宝栗正要去别处转转,就察觉那面断崖上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

她眉心的红痣隐隐发烫。

这感觉叫宝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宝栗指着断崖方向问飞到自己肩膀上的沙鸥:“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沙鸥看了眼宝栗所指的方向,答道:“那里藏着颗蛋,听说已经许多年了,我们这里最年长的鸟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孵化出来,许是颗死蛋吧。”

宝栗凌空跃上断崖,很快瞧见一颗镶嵌在岩石之中、快要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鸟蛋。

倘若不是沙鸥提起来,任谁都不会想到这石头一样的玩意居然是颗蛋吧?

宝栗看着天上盘旋着的鸟儿都下来了,围拢在岩石上盯着她的动作看。

“这也许是我朋友落下的东西。”宝栗说道,“我可以把它带走吗?我兴许有办法将它孵化出来。”

为首的一只老鹰立在不远处的岩石上,一双鹰目落到了宝栗身上。

见宝栗身上不沾半点凶戾之气,实力有明显不差,老鹰说道:“过去也有不少飞禽走兽、修士妖魔打过它主意,但他们不仅没有成功,还因为自己的贪念丧了命,无一例外――你还要试吗?”

“我想试试看。”宝栗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一看到这颗灰扑扑的蛋,就莫名觉得该把它带回宝镜山去,到了宝镜山中它肯定能被孵化出来!

宝栗没有多说,麻利地动手把鸟蛋从岩石里挖了出来。

鸟蛋到了宝栗手上没什么动静,天上更没出现什么异象。

众鸟见那颗灰扑扑的鸟蛋安安分分地被宝栗挖走了,虽有些惊奇,却也没想太多。

它们感觉宝栗身上的气息十分亲切,要不是它们世世代代都在大泽安家,说不准也想跟着宝栗走!

宝栗对老鹰说道:“你们这边若有灵禽蛋养不活,可以留着给我。我会把它们带回去孵化,为它们挑选适合的御兽者当伙伴。”

普通禽鸟一胎能生三到八颗蛋,要是产蛋多了的话,从孵化到喂养期间可能会舍弃其中几颗。

倒不是它们不想养活所有孩子,而是着实养不过来!

这种情况下,它们会选择喂养最健壮的孩子,舍弃晚孵化的以及身体弱的。

听了宝栗的提议,老鹰轻轻颔首。

若是可以的话,谁都希望自己每个孩子都能活下来。

宝栗与老鹰约好三日后再过来一趟,揣着新得的鸟蛋离开大泽去寻找鸠鸟的踪迹。

既然大泽这边的鸟群都说不见鸠鸟的踪影,那就该从那些个得了金钩的人家查起了。

宝栗已经从黑江府城隍那边得知都有哪些人家得了金钩,化作凡人模样步入黑江府中。

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黑江府两位巨富不约而同地选在这一天迎亲。

宝栗进城之后便听到满城欢庆之声,新郎胸前系着朵红绸做成的红花,春风满面地骑着马领着新娘所坐的婚车归家,一路上不少身穿红色衣裳的从人不断挥洒着喜糖、喜果与喜钱,无怪乎百姓那么热情。

以前宝栗还没碰上过俗世中的婚事,这次正好赶上了,她便跟着婚车往前走,想看看具体有哪些热闹的环节。

不想转过街角,另一支迎亲队伍迎面过来了,同样也是不要钱一样撒着各种喜果与喜钱,偶尔还向天撒上一把银珠子!

这可就让百姓抢疯了,不说图个好彩头,光是这银珠子本身也值不少钱啊!

宝栗看出来了,这是黑江府两大巨富之家在比拼财力。

这两家人正好也是最早得了金钩的人家,因着家中越发富裕,他们家娶妻才会这般奢靡。

街道因着他们要同时娶亲,硬生生铺了两重红绸!

昔日普通人想买都买不着的上好绸缎,愣是被他们拿来铺地!

宝栗看着百姓争相哄抢喜钱,也在犹豫要跟着哪边走。等第二辆婚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微风正好吹起车幔,正好叫宝栗瞥见了婚车上坐着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长得可真好看。

宝栗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察觉车幔要落回去时还抬手又生了一阵小小的风,让她继续看个真切。

车中的美貌女子敏锐得很,察觉这阵风的古怪之后抬眸往车外看了过来。

宝栗对上对方的眼睛,一下子看出来了,这女子根本不是人。

她仔细一感知,发现对方身上有鹊鸟的气息,竟是只修成人形的鹊妖!

宝栗顿时想到了临海大泽那群鸟儿所说的“鸠占鹊巢”。

这鹊妖身上不见怨气,显见没沾上什么孽帐,那么她怎么会坐在俗世中人的婚车上?原来的新娘子在哪里?她代嫁的目的又是什么?

宝栗心中掠过许多念头,脚步也没停顿,一路跟着婚车到了章府门外。

章家也是这两年发迹的黑江府巨富之一,正好在黑江府城隍给宝栗列的名单之上。

本就是重点观察对象,如今又来了个鹊妖,宝栗想了想,悄然消失于人群之中,化作一只鹊鸟立到枝头。

她啾啾地叫了两声,适应了这新鲜的形体,扑腾着翅膀往章家飞去。

鹊鸟体型小,不起眼,到处蹦蹦跳跳也没人管。

她飞入新房看了看,没察觉什么异常,又飞出窗外绕着章府巡看一圈,没看出哪儿藏有金钩这种福瑞,倒是注意到主屋那边冒着若有似无的黑气!

宝栗看清楚方位,也不急着去探明情况,而是回到前庭看新娘子进府。

新郎看起来很开心,牵着红绸引新娘进门,又经过跨火盆之类的俗世婚仪,终于到了拜天地的时刻。

这种要紧时候,府中上下自然都齐聚前厅观礼。

宝栗见机会来了,飞入主屋寻找冒黑气的地方。

不想她才刚飞到窗外,就见另一只鹊鸟从别的方向飞来,目的地似乎与她一致!

“你是哪来的?”对方有些紧张地问,嗓儿听着竟是个半大少年。

“我看这里有问题,想来看看怎么回事。”宝栗据实以告。她见那鹊鸟修为平平,抬眼看了看左右,对鹊鸟说道,“章家的金钩来得蹊跷,你且守在这儿帮我望望风,我进去把金钩取出来,回头再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鹊鸟本不想轻易相信宝栗,结果才要张口就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它想啁啾两声以表抗议,又怕引来旁人,只得把话憋了回去!

宝栗循着黑气涌现的方向走去,很快便发现被藏起来的金钩。

宝栗一眼就看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金钩。

至少入手并不是金子的触感,本体似乎也并非鸠鸟。

而且上头涌动着一股子让宝栗倍感熟悉的魔气,正是上次她们在大雷鬼本命法器上发现的那种!

这说明宝栗的推断没错,两件事的手法十分相似,都是利用一些灵禽瑞兽作恶!

甚至连腾蛇那事儿也是如此。

宝栗收起金钩,飞到窗沿解了鹊鸟的定身术,与鹊鸟一同飞往新房外的枇杷树上。

鹊鸟一脸不高兴。

宝栗说道:“让你同伴出来,我们一起走吧,你们不宜与俗世牵扯太深。”

鹊鸟将信将疑地看了宝栗一眼,又看了看坐在新房中的新娘,最终还是依着宝栗的意思朝着新房叫了两声。

此时已是黄昏,外头正在举行婚宴,只余新娘与几个丫鬟仆妇在新房之中。

新娘借口倦乏了,把丫鬟仆妇遣了出去,接着便化为一只鹊鸟飞出窗外,只余下满床的嫁衣与首饰。

三只鸟儿凌空而起,直至飞出城外才落到林间的松枝上。

“你是谁?”两只鹊妖警惕地看着宝栗。

宝栗说道:“我受城隍之托,前来调查金钩之事。”她好奇地看着两只鹊妖,“你们怎么会代嫁到章家?”

新娘子见宝栗并无恶意,娓娓说道:“我十六年前受伤落入林大夫家中,林大夫好心地治好了我。我便与弟弟在林家筑巢,从此与林大夫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当时正好林家妹妹出生了,我们一路陪着她长大,日子过得极为快活。”

“可惜好景不长。”弟弟接过话头,“去年我们算到自己要历劫,特意外出历练免得连累了林家。我们历劫成功后终于可以化作人形了,心里不知多高兴,结果回到家后却发现林家遭了大祸,林大夫夫妇二人撒手人寰,林家妹妹见我们归来,伤心地说她害死了父母,如今还要嫁给仇人,她也不想活了!”

通过鹊妖姐弟二人的讲述,宝栗知晓了林家的变故全因章家而起。

章家公子见色起意,想要把林家妹妹哄到手,结果发现林家竟还有一样上品法器,便派人上门提亲,要林家妹妹带着那法器嫁到章家!

林家夫妇皆爱女如命,自然舍不得把女儿嫁娶这样的龙潭虎穴,再三拒绝了对方。

结果对方不仅没有罢休,还利用各种手段逼迫林大夫。很快地,林大夫医馆关门了,田地卖光了,一家人穷途潦倒,末了还双双病倒,没几天便撒手人寰!

林家妹妹也是听章家公子炫耀自家的奇遇时,才知他们家中得了金钩,从此总能心想事成,借此迫害了不知多少无辜!

林家妹妹得知是自己给家里遭了祸,差点便要投井自尽。

若非鹊妖姐弟俩正好回来了,说不准恩人一家三口一个都没能留下!

鹊妖二人把林家妹妹藏进山中,决定亲自去章家探一探金钩的虚实,这才有了代嫁之事。

宝栗听了只觉这金钩比传言中更邪乎:它居然能让主家心想事成、威迫他人!

她化为人形,取出金钩准备瞧瞧它到底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