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两个老古董跟你说什么了?”
从纺织品文物修复中心出来以后,孙福民背着双手走在向南的身边,一脸笑意地说道,
“这两个老古董,一个脾气又臭又硬,一个整天笑眯眯的跟个笑面虎一样,纺织品文物修复中心里的那些年轻人可没少挨他们的骂,你倒好,一来就受到礼遇了,还能喝到老仇亲手泡的茶。”
老仇泡茶技术虽然不咋滴,但整个博物院里能喝到他亲手泡的茶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跟老仇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喝过老仇泡的茶,可向南第一次来,居然就喝到了。
孙福民非但不嫉妒向南,心里面反而很得意。
瞧瞧,这就是我的学生,多牛逼!
“就聊了一些纺织品文物修复技术上的事情。”
向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大致讲了讲三个人的聊天内容,然后说道,
“两位老师也是建议到我姑苏那边去学习一段时间缂丝织造技艺,正好陆老师有个朋友是姑苏缂丝织造技艺非遗代表性传承人,他给了我联系方式,等我到了姑苏那边,直接就过去找他好了。”
“嗯,那这次算是没白来。”
孙福民点头笑了笑,接着说道,“缂丝织造技艺可不容易学,你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向南点了点头,应道:“老师放心,我有心理准备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来到了古书画修复中心。
由于金陵这边的大学基本上已经开学了,古书画修复中心里面有不少实习生,人虽然很多,但里面并不会显得很喧闹,大家各据一处,都在低着头忙碌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向南跟在孙福民的身后走了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柯思思正站在一张长案前,一手拿着一把小排笔,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刷着平铺在长案上的宣纸。
看着她嘟着小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向南就有些忍不住想笑,就她这副耐不住的性子,想要学好古书画修复技艺,那真是难为她了。
其实,每一年从考古文物系毕业的学生,真正从事文物修复的人并不多,这些毕业生要么转专业考了研究生继续深造,要么就凭着一张本科毕业证考了公务员,更多的人,则是走向了社会,从事着跟考古文物毫不相干的职业。
事实上,不单单是考古文物系毕业的学生是这样,哪怕是那些热门专业的毕业生,也都差不多这个样子。
因此,像柯思思这一类学生,并不用担心就业的问题,也不一定会真的从事文物修复的工作,既然这样,那会不会修复文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向南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柯思思也发现了孙福民和向南,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将小排笔往长案上一扔,小跑着来到孙福民的面前,装作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说道:
“老师,我能不能不练刷纸了?您看看,我手指头上都起茧子了。”
“好好好,不练就不练,那你去练揭裱好了。”
孙福民一脸和蔼,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
向南看的是一脸无语,说好的“男女公平”呢?这时候怎么就不公平了?
当初我练习刷纸的时候,可没这待遇,要是敢擅自停下来歇息,老师那可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哪有像现在对待柯思思那么温柔?
“嗯嗯,谢谢老师。”
柯思思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练习揭裱虽然还没达到上手修复文物的地步,但至少也比之前拿着个排笔,像个傻子似的不停刷宣纸要好得多了。
她转头看了看向南,笑嘻嘻地说道,“师兄,揭裱怎么揭啊?能不能辛苦一下师兄,示范给我看一下?我晚上请你大餐好不好?”
向南连忙摆手,说道:“吃大餐就免了,我示范给你看一下好了。”
一想起跟女孩子吃大餐,他就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在豫章时的那场“鸿门宴”,忍不住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还是免了吧。
这要是再发生点什么事,自己真就要头大了。
孙福民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到办公室里面去喝茶了。
等孙福民离开之后,向南便来到长案前,伸手扯了一张夹宣纸。
单宣纸一般只有一层,而夹宣纸是多层的。
向南要用宣纸来演示揭裱技艺,自然只能选择多层的夹宣纸。
将夹宣纸平铺在长案之上后,他从一旁拿起小喷壶,将宣纸均匀打湿,然后才抬头对柯思思笑道:
“一般的古字画,都是有几层的,除了画芯之外,还有命纸和覆背纸,揭裱就是将残损的覆背纸和命纸给揭下来,当然,一般情况下,能不揭裱就尽量不揭裱,以减少对古字画的二次伤害。”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揭下来,我就要开始揭裱了,你仔细看。”
柯思思连连点头:“嗯嗯!”
向南说完之后,就开始低下头来,伸出双手从宣纸的边角处轻轻一搓,将宣纸分开一层,然后两个手指头捏住最上面一层的一角,慢慢将它一点一点揭开。
此时,修复中心里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向南在演示揭裱技艺,忍不住都围了上来,一个个好奇地交头接耳起来。
“咦,向南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之前没看到呢?”
“刚来一会儿,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呢,这向南成了专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啊!”
“废话,专家就得有专家的气度,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邋遢?”
“我邋遢?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吧?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别吵!向南在演示揭裱技艺,你不认真看也就罢了,还想吵得别人也没办法认真观摩?”
“……”
围观的修复师和实习生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向南,柯思思也不例外。
向南此刻专注地做着手里的事情,一点也没有受到其他人的影响,他的动作娴熟而又迅疾,却又不伤宣纸分毫,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将一层宣纸完整地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