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儿画了个巴掌大小水镜,窝在爷爷身边跟敖春说悄悄话,水镜那头,敖春打着哈欠,大眼睛蔫哒哒,还没睡醒的样子,含糊地道,“我没怕呀,我爹从前也不怎么让我出门,我还是幼崽呢,平日里是不许去海面上乱晃的~”
“所以犼来不来,对我没什么影响,我这几日都在家里睡大觉,好无聊的!”
小猴儿松了口气,“那还好,我好怕你哭鼻子呢。”
小龙骄傲地一仰头,细毛绒的小龙角都快戳到自己银光闪烁的后背了,“我才不是那种爱哭鼻子的人呢~”
小猴儿很是捧场地拍着巴掌道,“敖春哥哥真勇敢!”
那是~
敖春用尾巴甩着一颗明珠玩儿,继而又问道,“悟空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上次说在紫霄宫,现在还在那里吗?”
悟空点点头,“在的呀~”虽然中间又去兜率宫待了几日,不过现在还是在紫霄宫的~
小猴儿把水镜一扭,“看,我在我爷爷身边呢!”
小龙的眼前一下子出现一个眼熟的白胡子老道君,小猴儿还在旁边道,“敖春哥哥,这就是我爷爷,你瞧,我师父是不是长得很像我爷爷?”
啊,这,这不是菩提老祖,是是是,是鸿钧道祖!?
敖春吓一哆嗦,变成人形,规规矩矩地在地上跪坐好了,给鸿钧道祖行礼,憨声憨气地道,“小子无状,拜见道祖~”
鸿钧道祖对自己小孙孙的小伙伴很是和蔼,虚扶了一把道,“好孩子,不必拘束。”
敖春在那头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温柔的力道轻轻扶了起来,脑袋怎么也叩不下去了,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崇拜:这就是圣人之力嘛?
真,真厉害呀!
道祖伸手摸摸小孙孙,“好乖乖,玩儿吧!”
小猴儿蹭呀蹭地挪过来,坐在道祖身侧,后背靠着爷爷,继续跟敖春说小话,“我最近也回不去呀,师父说,要在天上住一阵子呢。”他也挺不想离开爷爷的~
无人可见的清风绕着崽崽飞了一圈儿,吹了吹悟空的呆毛儿,被鸿钧道祖一巴掌给拍散了,崽崽专心跟小伙伴聊天,倒也没发现。
敖春小小地叹口气,想起道祖就在悟空身边,说话声音就不自觉地压低了下来,“那好吧,不过你要是回来,可第一时间来找我呀!”
悟空点点头,“肯定哒!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海上玩儿!我师父说,他从前有座宝船,可乘风破浪,十分帅气,等回家了,我也要去坐坐!”
怎么都行呀,只要你不拉着我跟你一块儿读书学习就好~敖春跟小猴儿嘀嘀咕咕说了好半晌的悄悄话,把悟空在天上的经历了解个遍,羡慕得不得了~
他也想骑着穷奇去看彩凤和小鸡生崽崽!
两个崽说不完的话,一直说到肚子都咕咕叫了,才断了水镜,预备各自去吃饭。
悟空那边一切正常,水晶宫这头,等瞧着水镜在眼前慢慢荡漾着消失不见了,敖春一个银龙摆尾蹦跶起来,嗷嗷喊着去找了老龙王,“爹啊~爹!!!发达啦~我跟道祖说上话啦!!!”
从此以后,本小龙,就是四海里身份最不得了的龙了呜呜呜~
敖春在东海得意洋洋,紫霄宫擅离职守忘乎所以的小道童挨个被太上老君用戒尺敲了头,委委屈屈地散了场,各干各的活计去了。
李靖也没闲着,带着一队天兵跟着如来到了灵山,没费多少功夫,就擒住了那蝎子精,只是才要斩了去,如来却道,“天王,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还是暂且饶了它性命吧!”
李靖素来对如来唯命是从,自然应允,赞了如来几句,便对那蝎子道,“有佛祖为你求情,便暂且饶你一命,只是这灵山你却待不得了,且随我下山去吧!”
如来道,“天王,这蝎子在我这里听经,日积月累,也有了些道行,还望天王好生将它放养,莫伤了性命去!”
李靖领命,用宝塔压着,带着那蝎子精告辞离去,行至半路,见一处地界儿风水颇佳,便把那蝎子放出来,与它道,“此处可为你安身之所,自去吧!”
那蝎子精落地后,竟化为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对着李靖盈盈下拜,口中道,“多谢天王饶我一命,小女子感激不尽,愿此后拜天王为父,在下方供设牌位,侍奉香火,日日感念天王恩德!”
旁的也就罢了,这一声“愿拜天王为父”,实在是戳中了李靖心事,不由得暗想道,那李哪吒不认自己为父,与自己一点父子之情也不念,可这世上,不到底还是有愿意做自己子女的!?
李靖由此心中大悦,捋着胡子笑道,“你既有此心,我便赐你姓李,收你做一义女吧!”
那蝎子精喜不自胜,再次拜倒在地,“孩儿参见父王,还请父王赐我一名!”
李靖想了想道,“你以蝎尾为利器,便叫尾娘如何?”
什么玩意儿?
您敢再大声地说一遍!!??一个女孩子,你叫她什么?
那蝎子精本长得一副花容月貌,姿色十分不俗,这会儿听了这名字,脸上的表情都狰狞了!
好在她脸冲下,李靖倒也没看见。
蝎子精能说什么?只得再次谢恩罢了!只是心里这个后悔啊,恨不得回到方才,抽自己十几二十个嘴巴子:叫你多嘴多舌!
李靖不免又嘱咐几句,叫她好生在凡间修行,不可作恶,啰啰嗦嗦说了半晌,才带着天兵离去。
等李靖走了,李尾娘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啐了一口道,“他奶奶的,着实晦气!”
只是也不好改名字,只能认了,以后在世间,却总以李家四娘的名号行走。
尾娘?谁爱叫谁叫去!
要是旁人敢来这么喊她,管饱叫他尝尝,什么叫蝎子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李靖不知这事儿,心里倒很是得意洋洋,径直回了天庭,进南天门时,还与增广天王打招呼,“天王辛苦!”
增广天王刚才也在灵霄宝殿上,知道这厮以后是废了,笑呵呵地道,“不辛苦,比不得天王来回奔波,这又是忙什么去了?”
李靖与如来关系密切,却也不愿在天庭宣扬,只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出去散散,这会儿累了,我就先回去了!您忙~”
增广天王哈哈笑道,“好好好,好好歇着吧!回见回见!”
这回啊,可有的日子歇着呢!
李靖见他说话阴阳怪气的,不明所以,不过他向来与这四大天王不睦,也没多搭理,径直回了托塔天王府。
到了府中,遣散私兵,叫他们各自回去休息,李靖自己去梳洗一回,穿了便服,来在书房处理公事,见长史不在,便与身边小吏道,“去把长史唤来!”
小吏早就知道端倪,不情不愿地去了,没多时,长史走了进来,离得桌案好远便行礼道,“见过天王!”
李靖听着不对,这往日都是叫老爷的,怎么今天竟称呼起天王来了,便招手道,“站得离那么远做什么,你近前来,我交代你些事!”
他既然认了那李尾娘做义女,少不得要正式一些,哪怕那李尾娘只是个小小的蝎子精,上不得台面,但是自己愿意抬举她,那她就是这托塔天王府金尊玉贵、得宠的四小姐!
李靖决定下下哪吒脸面,打算吩咐下去,叫准备些女孩儿家的东西,大张旗鼓地给送去西牛贺洲,给那李尾娘。
谁知他正在这儿盘算,长史却忽然跪倒叩头道,“启禀天王,小的是来请辞的!”
李靖听了就是一皱眉,“请辞?你要去哪里?”
那长史老老实实地道,“之前天王不在家,陛下那里来了人,调派小的去御马监做正堂管事,小的方才正在交接家事,都已经与夫人交代完了,这会儿正赶上天王回来了,便来与您请辞!”
从此以后,我就不在您手下干了,您说得那些什么破事儿,对不住,找别人吧!
李靖听长史这么说,很是生气,想拍桌子又不敢,“叫你去御马监?那我这天王府长史,谁来担任?”
长史干干脆脆地道,“小的不知!”
他一个小人物,管好自己就罢了,如何能决定天王府的职位?
李靖心中闹烦,却只能强忍着,只得懊恼地挥挥手道,“既如此,那你便走吧!”
长史见他连恩赏都没有,虽不惦记这个,心中也瞧不上李靖这样儿,拜了一拜,起身走了。
从此以后海阔天空,畅快无比,再也不在天王府受这个窝囊气!
长史背着小包袱出了托塔天王府,相熟的仙吏们都来送他,羡慕地小声儿道,“你可算是脱离了苦海了,就留我们还得在这里苦熬!”
长史不敢多说,只也低声嘱咐道,“若是能走,尽快都走~”
众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盘算,便对长史道,“等以后安定下来,咱们再聚!”
长史见大家心里有数,没再说什么,抱拳与天王府众人告别,快快乐乐地去了御马监~
做个弼马温,放马天河畔,好生快活!
托塔天王府走了个长史,就相当于没了大管家,后宅还好,有殷夫人打理,倒也无虞,只是前宅许多事务,不免叫李靖焦头烂额,他又不肯去求助于夫人,自己闷头弄了几日才理清头绪,把其中大事小情的,分门别类交给几个小吏,虽不大顶用,但也只能暂且这么办了。
等他从家事里脱身,才猛地发现,怎么灵霄宝殿的值班星君,已经好久未曾来与他分派职责?
李靖担心是家中无人主事,守门的门子错过了星君到访,特意将人叫了来,反复问讯,那门子不住告恼,“虽小的年纪大了,不顶事,但是家里来没来人,我还是知道的,这几日,确实未曾有星君前来!”
李靖瞧那门子一副颤颤巍巍的架势,耳聋眼花的,很是不信,打发他走了之后,便与身边新提拔上来的一个代管家道,“这门子,换了他吧,找个年纪小,机灵些,腿儿快的放上去!”
管家心中叫苦,这些时日,李靖已经打发走许多人了,家里各处用人都紧巴巴,哪里来的机灵孩子去做门子啊!
他想与李靖说两句,可是一看天王脸色,便又咽了回去。
说也没用,不如不说,实在不行,去找夫人想法子算了。
左右那门子做出这个样子来,还不是想被辞了?自己何苦做那恶人,拦住人家的去路,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放了。
李靖全然不知自己叫老门子给耍了,在屋子来回转悠几圈儿,心里到底不托底,起身换了衣裳,去往灵霄宝殿,打算找人问问,到底是来找自己错过了,还没把自己轮值?
灵霄宝殿外守着的天兵天将早就知道这位托塔天王得了玉帝厌弃的,一见李靖来了,哪里能放他进去,笑着拦下李靖道,“天王哪里去?”
李靖抱拳道,“原来是天蓬元帅,本王有事要找值班星君。”
他说完话,便想继续往里走,哪知天蓬一招手,呼啦上来一队天兵,竟将他拦住了。
李靖眉头紧皱,“元帅这是何意?”
天蓬呵呵笑道,“天王勿恼,方才陛下有旨,叫这会儿不得放人进去,本帅职责在身,不敢轻忽,也不是为难您,请回吧?”
李靖奇道,“可是天庭有何要事?”
天蓬不耐烦地往外摆摆手,“有事儿也不与您老相干,走吧走吧,再不走,继续在此聒噪,惹恼了陛下,压上刑台,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李靖哪里能受这个,冷哼一声,转身走了,也没去别处,径直回了天王府。
不进就不进,他且看看,若是真的天庭有了大事,没他这个天王领兵打仗,玉帝却要如何!
可是左等右等,一日又过一日,李靖在府中,到底也没盼来玉帝宣召。
他,被天庭众人给,遗忘了!?
托塔天王府自此在天庭,便被众人暗地里称作“废王府”,倒是哪吒的火轮天王府,日渐红火热闹起来。
贾东赶在哪吒来之前,把府中上下仙吏力士清理一回,凡是与托塔天王那边勾勾搭搭的,贾东一个没留,都叫来司吏给领回去了。
兜率宫那边,青童带着自家挑出来的百来个小道童,还有玉虚宫送来的一干人等,重新教他们学了一遍天庭规矩、人情往来,选了个吉日,带去了火轮天王府,从此善胜道君的宅邸,便在天庭正式启用了。
太乙真人得着信儿,悄悄地去哪吒的天王府瞧了瞧,见人流兴旺,香火鼎盛,不由得大感欣慰。
转头回来,太乙真人就给自己师父去了个水镜,对着自家师父,胖道士哭得泪眼吧嗒的,“我家哪吒,这三灾六难的,可算是过去了,这下端了玉帝的饭碗,再不受他爹辖制,难得的太平了!”
把元始天尊给弄得好气又好笑,臭骂了徒弟一回!
修行之人,那终极目标,乃是沟通天地,知晓天地真意,立地成圣,怎么的做个小小天王就知足了?
没出息!
元始天尊对着太乙真人训斥道,“哪吒便也罢了,那孩子自打醒悟之后,一直不曾懈怠,修行不辍,倒是你这个做师父的,我瞧你一天天乐呵呵的,挺开心那?”
“下回见着你,若是没长进,看我不打折你腿!”
太乙真人给师父骂个狗血淋头,赌咒发誓立时就去修炼,慌手慌脚地关了水镜,再不敢嘚瑟了!
唉,这年头,显摆徒弟,有风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