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道祖没搭理小徒弟,自顾自揉揉上嘴唇:冷不丁叫乖崽给揪掉一根胡子,还挺疼~
他如今乃是天道圣人,别说是根胡子了,就是个脸上的小绒毛,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揪断的。
他家乖崽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清风帮着崽作弊了的缘故。
菩提歪着头瞅了一眼,“老师,你咋了,揉啥呢?不是刚才悟空又淘气了吧?”
鸿钧道祖瞥他一眼,“我们爷俩的事儿,你少管!”
哦,行,我不管还不成了么?
不过菩提还是笑嘻嘻地凑过来,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老师,您看,悟空现在可是我徒弟,而您又算他半个亲爹,那你看咱俩”
鸿钧道祖把眼睛眯起来了,眼神不善地看着小徒弟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菩提不知死活地嘿嘿一乐,“咱爷俩是不是也能论一回兄弟?”
紫霄宫正殿里传来凄惨的叫声:嗷呜呜呜呜~
因为这叫声实在太过发自肺腑的悲伤凄凉,惹得紫霄宫里猲狙、梼杌等小童儿也化为原形,一起跟着嗷呜起来,一时间里里外外此起彼伏的,正在莲花池边与太乙真人说话的小猴儿便抬头去看,手里才掏出来的小金豆没拿稳,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灵台山附近深山里,时常有狼群在月圆之夜,站在山顶上嗷呜,小猴儿对这叫声倒是不陌生,不过能在紫霄宫里听见这个动静倒是难得。
小猴儿好奇地问太乙真人道,“师兄,紫霄宫里有山吗?怎么有这么多狼?”
山嘛,不一定有,不过凶兽看起来倒是应该有许多,凡间的狼到了这里,怕不是也得夹着尾巴吓得瑟瑟发抖?
太乙真人给嚎的后脊梁骨寒毛直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道,“谁知道呢,没事儿没事儿,师兄在呢,不怕啊!”
小猴儿倒是想起来上回了,嘀咕道,“怪不得上次师父才出去,爷爷就问我怕不怕,原来这里这么多狼呀”
悟空皱着小眉头,很是严肃地道,“师兄,紫霄宫里这么危险,爷爷住在这里多不好呀,我请他下山去,到灵台山住一阵子,他也不愿意”
小东西你还真敢开口!
太乙擦了一把冷汗,哈哈干笑两声道,“莫担心,那些个小玩意儿,到了你师祖面前,都得乖乖听话!”
这紫霄宫里,来来往往的小道童,哪个不是洪荒里的厉害角色?当初他师父元始天尊就知道盯着另外一个小师叔瞧不顺眼,岂不知紫霄宫里,才是真正的遍地都是“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呢。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师父知道,但是根本不敢说罢了。
太乙真人在这里腹诽自家师父元始天尊,捎带脚儿还可怜了通天教主一回,就有些稍微溜号儿,冷不防脚丫子被什么给敲了一下。
敲了一下不算完,还敲起来没完了!
胖道士低头一瞅,一个金甲小人儿,拿一对儿金锤,正咔哒咔哒地在他的光脚丫子旁边用力猛捶
他小师弟悟空蹲在小人身后瞧稀奇,还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无辜地笑嘻嘻与他道,“师兄,你的脚背,给小金打青啦!”
你还知道师兄的脚背青了啊!
太乙真人呲牙咧嘴地捏着那小金人的后脖颈,把它拎起来,没想到那小金人灵活地反手一锤!
哒!
“啊!”
正敲在太乙真人大拇手指的关节上!
超痛的!
胖道士手一抖,差点儿把这小金人掉在地上,还好叫小猴儿伸出小爪爪,一把接住了。
太乙真人吓一跳,“悟空快松手,看伤着你!”
小猴儿道,“不会,它认识我哒!师兄你看,它多乖!”
太乙真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小金人收了捶,老老实实地盘腿儿坐在小猴儿的手心里,动也不动。
这等区别对待可真是
难不成是认了主的小玩意儿?
悟空把小金人放在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罐药膏来,挖了一指头,在太乙真人脚面上涂了点,又在他手指关节上抹干净了,“师兄自己揉揉,药力化开了就不疼了!”
太乙真人闻着这上好的药香心疼的不行,这可是兜率宫的顶级伤药啊,轻易弄不到的,“这点小伤,哪里就要用到这么好的药膏了,还挖了这么多,薄薄地涂一层就足够啦!”
小猴儿把药罐顺手递给太乙真人道,“啊?我不知道呀,这个是大师伯给我的,他就叫我这么用,这一罐给师兄好了!”
太乙真人哆嗦着接过来,“真给我?”
小猴儿在池水里洗了手,皱着小鼻头道,“都给师兄涂过脚啦!你不要也不行!”
明明只接触过你自己的小爪爪!
被嫌弃了的太乙真人一点儿都不生气,乐呵呵地把药罐踹了起来,打算好好藏着,等以后自己万一被打吐血了,再掏出来用!
只是这么一想,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大吉利呢?
太乙真人摇摇脑袋,转头问小猴儿,“哪儿来的小金人儿?做的怪灵巧的!”
小猴儿把袋子拿出来给他看,“也是师父丢给我的,里面都是金豆子,我丢了一颗在地上,就变成人了。”
太乙真人惊讶地道,“啊?撒豆成兵啊!师兄瞧瞧?”
他才伸了两根手指尽那袋子去,预备捏一颗金豆出来看看,冷不防一阵刺痛,再把手指拿出来,一根被扎伤了,一根被砍了个小口子。
太乙真人怏怏地运气疗伤,把袋子还给小师弟,“悟空啊,好好收着,千万不要在师兄面前把这个弄撒了,否则师兄呃,师兄可能会受重伤,好不好?”
本来想说嗝屁朝凉来的,但是一下子想起小猴儿这回为啥哭,他们为啥现在待在紫霄宫,太乙真人便十分机灵地改了口。
小猴儿捏着袋子,把抽绳系紧,拉过师兄的手来看,见口子已经愈合了,这才松了口气,很是羞愧地道,“师兄,对不住呀!”
太乙真人笑呵呵地道,“这有什么哒,不痛不痒的,没事儿~可不能因为这个哭鼻子啊!”
小猴儿气鼓鼓地道,“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好好好,我们悟空是最勇敢坚强的男子汉了!
正说话,池水哗啦一响,一个有点陌生的清越好听的少年声音道,“悟空又哭了吗?”
小猴儿气急败坏地反驳,“才没有!”
一转身,就呆住了!
哇!
这个好看的人,是他的哪吒哥哥吗?
只见荷叶田田的莲池之中,站起一人,瞧着面相十七八岁,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头,面色白净,眉目清俊,唇红齿白,鼻梁挺直,素色道袍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之上,更显得细腰乍背,身材健美。
小猴儿呆呆地瞧着哪吒上得岸来,把身上的水汽蒸发干净,短了一截儿的道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身高腿长,便嗦了嗦口水羡慕地道,“哥哥你又长高啦!好高好高呀!”
哪吒与太乙真人行了礼,被高兴得不行的太乙真人扶了一把,“好孩子,师父可算见着这一天了。”
哪吒笑一笑,太乙真人乐颠颠地道,“我去与你师祖写信,预备给你加冠!”自顾自笑着走了。
哪吒一弯腰,漆黑的长发也滑落了下来,把小猴儿抱了起来,细细地打量一回,“嗯,眼睛没肿。”
小猴儿嘴硬地坚持,“人家才没有哭鼻子!”
哪吒亲亲他的小毛脸,“哥哥怕你睡多了,眼睛会肿,没说别的~”
那好吧~
小猴儿摸摸哪吒披散下来的长发,“哥哥,你说话的声音变啦,头发也长长了!”
哪吒点点头,自己也舒了口气,之前一直是变声期,说起话来又刺耳又难听,弄得他越发不愿意开口了。
好在这回又长了一截儿,嗓子也变好了。
以后终于不用梳小孩子的抓髻,等行了加冠礼,就能把头发扎起来,做个大人。
哪吒想到此处,心中也十分高兴,仿佛背着的一座无形的大山终于被挪了开来,不止身上陡然一轻,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
太乙真人雷厉风行,一连气送了好几封信出去,他师父元始天尊,几位师兄,还有与他同辈的黎山老母等人,一个都没拉下。
好歹他徒弟长了好几百岁,才要行加冠礼,这些做长辈的,不得掏点儿贺礼啊!?
正殿里,见着小曾孙的鸿钧老祖也挺高兴,瞧着哪吒笑呵呵地道,“这才是个好孩子的样子!等以后再修行,哪怕就一直这般外貌,也比从前强啊!”
哪吒恭恭敬敬地叩拜道,“从前是弟子自误了!多谢道祖。”
又谢过菩提老祖。
菩提屁股疼,瘫在一边的凭几上,“起吧,这多好,清隽少年,意气风发,不比从前小孩子模样又故作深沉好的多?”
哪吒脸上一红,想起自己从前过往,也觉得荒诞,“再不敢了。”
鸿钧道祖道,“好孩子,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这些前尘过往,都别放在心上,只管好好儿地向前看,记住没?”
哪吒点点头。
老道祖便叫他们小孩子自己出去玩儿了。
等孩子们都走了,老道祖吹胡子瞪眼,“你还说人哪吒,你自己呢?”
菩提苦着脸,“爹啊,我的亲爹,亲爸爸,您就别指桑骂槐地骂我了好不好,我怎么不往前看了?我咋就把前尘过往埋在心里了!”
“我现在还不够好啊?天天给您养儿子,养得他活蹦乱跳的,皮的不成样子,娇得不要不要的!”
“您还想叫我咋招?”
鸿钧道祖心里一软,叹口气道,“我如今合道,最后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原本我也不在乎,只不过惦记着你罢了,之前给你找了悟空做徒弟,遣你下界,本想着就此了无牵挂,哪里想到你走之后,我合道越深,这牵挂反而又多了一个”
唉真是世事难料。
菩提酸溜溜,“老师您就说您不爱我了就完了!还非得怨到人家天道身上干嘛?”
“您就是瞧我徒弟长得可爱,小儿子大孙子,您舍不得了!”
“承认了吧!”
鸿钧道祖转头找东西,“我鸡毛掸子呢!”
菩提噗通一跪,“爹,您说吧,我不插嘴了!”
一边跪得溜直,一边用脚尖把那插在自己后背的鸡毛掸子往下拽了拽。
此等凶器,必不能被老头儿再寻着啊!
鸿钧道祖见他跪得容易,哼笑一声,也不找了,“坐回去,少装可怜!”
好嘞!
菩提又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了蒲席之上,只是一时不慎,屁股一顶,就把鸡毛掸子从后脖领子那里顶了出去。
鸿钧道祖眼睁睁地看着,他小徒弟脑袋后面儿,开了一朵儿鸡毛花儿。
呵呵。
正殿里又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菩提哭唧唧地揉着屁股,哼哼唧唧地道,“您徒弟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悟空都会走路会说话,懂事的狠了,爹你还这么打我,若是叫弟弟看见了,多不好啊!”
这满嘴胡言乱语的小混账!
鸿钧道祖道,“后悔了,如何能叫悟空做你徒弟,便是把他给你大哥,都比你强!”
菩提立时蹦起来,“不成,我的就是我的!悟空做了我徒弟,一辈子就都是我徒弟!”
鸿钧道祖哼一声道,“那可不一定,若等到你以后嫌弃他调皮捣蛋,把他逐出师门,还不如现在我出面做主,改弦易辙,叫他换了门庭!”
菩提愤愤不平,“不可能,永远不会有那一天!老师你也太小看我了,既进了我的师门,便永远是我徒儿!做什么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不慈之事!”
鸿钧道祖不信,只道,“你发誓?”
发誓就发誓!
菩提被激得举起二指,指天发誓,若将来他有逐悟空出师门之意,必定众叛亲离,孤独而忘,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鸿钧道祖长出一口气,叹息一声道,“倒也不必那么狠。”
菩提气死了,“还不是老师您逼的?”
不过转念一想,菩提就觉得不对劲儿,“我怎么觉得您这意有所指,话里有话呢?不行,我得算算!”
菩提这一天挨了好几回收拾,只觉得浑身疼,歪歪扭扭地靠在凭几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始推算。
一掐手指,就呆住了,这要以什么内容起课?
师徒关系?
祖孙关系?
兄弟关系?
菩提抽眼看了他老师一眼,鸿钧道祖坐在道经床上,就敛目低垂的在打坐,一副随他去的架势。
这是不怕自己知道呢,还是笃定自己算不出来呢。
菩提心中一动,以灵山此次主事是否顺利为题,课了一卦。
卦象显示:贵人离家,不在其位,前路渺茫,事有不谐。
啥意思?
是说金蝉离开了灵山了,事情不大顺利的意思?
菩提揉揉下巴,再算南瞻部洲运势,一片风平浪静,只有人祸天灾,都是小祸。
嗯,也行,看来此番灵山在南瞻部洲掀不起什么风浪。
如此一来,今日三卦,就只剩一卦了。
菩提想了想,恐算多了损失悟空气运,便测了一下西牛贺洲运势。
喝,好家伙,不算则已,掐算半晌,菩提纳闷儿地与鸿钧道祖道,“老师,您这是坑儿子呢,还是坑徒弟呢,这西牛贺洲,他也不是个太平地界儿啊!”
遍地都是血孽之气,千百年内,不得安生。
若不是灵台山地处偏远,又有他这个圣人坐镇,只怕这些年也养出不少大妖来了!
哎,不对,他记得自己下界前,兜率宫的青童,是先来收拾过一回的是吧?
他大哥的小道童,到底收拾了些什么玩意儿!?
鸿钧道祖呵呵一笑,“你不就稀罕那些毛绒绒的?这不都给你留着呢。”
谁,谁喜欢毛绒绒了!
即便喜欢,我也只喜欢我徒弟一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