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巡买了点零食回到教室,一抬头,就发现林裴桌边飞了几只讨人厌的‘苍蝇’。
就连陈超和张运也围在旁边。
他抬腕看了眼表,才走了十分钟。
“让让。”宋巡撇了撇嘴,一路跟推土机似的扒拉开众人,把塑料袋放到林裴身边,转身挡住他,皱着眉冷声道,“一个个地挤在这儿干什么呢?义务献血?”
那些alpha们见他回来了,虽然很可惜,但还是作鸟兽状散了。
陈超看出他们关系亲近了许多,不经调侃,“哎哟,这就开始划地盘了?”
张运也忍不住啧啧两声,“没见过地盘圈这么广呀,半个教室都囊括进去了。”
“……滚。”
“他们没什么恶意。”林裴一边扒拉袋子里的吃的,一边解释,“就是我好几天没来学校,他们担心我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都来关心我而已。”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问题?”宋巡说得振振有词,“我看他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裴:“……”
好一个强词夺理。
就连陈超也被宋巡的厚脸皮惊呆了,拉着张运悄悄说:“巡哥这脸皮怎么厚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这过年不知道吃胖多少斤啊……”
“一边儿去,真以为我听不见?”说着,宋巡看见林裴要撕一包话梅,眼疾手快拦住了,“先别吃酸梅,你早上都没吃什么,这会儿胃空的。”
他扒拉一下,翻出红枣面包和牛奶,“喏,吃这个。”
“哦……”
林裴听话地接过,又问,“不过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你你不好在我那儿待太久,现在总可以和我说了吧?”
“嗯??”
陈超和张运的脑袋就跟向日葵似的,一排转了过去,盯着宋巡,“在那儿待太久?”
“……”宋巡粗暴地把他们俩的脑袋转了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准确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
林裴一脸迷茫,不知所措,“可是,刚才他们过来问我的时候,都是一脸同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生病了呢。”
“对,你说的没错。”宋巡笑了笑,“这一切,恰恰好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
林裴还没弄清楚,但陈超已经明白了。
“那天,巡哥不是扶着你去医院做检查了吗?”他解释道,“后来,张文慧的家长被叫到学校里来,主任毫不客气地训了他们一通,我们去听了个墙角,主任把事情说得特别严重,先是说张文慧当众打人影响太差,又说你身体不好,直接把你打吐血了……反正说得特别唬人。张文慧的家长本来是想花钱摆平了事,想请主任帮忙调解一下,后来主任说了你爸是林承轩,再出来时,我就看到他们面如土色的脸了。”
林裴想了想,又问:“那之后呢?我爸有没有和主任说些什么?”
“没有……吧。”陈超和张运面面相觑,“你爸爸根本没来教室,我听说主任给他打电话都是助理接的,问到你的情况就说你病了,要好好休养。”
“后来张文慧听说你一直没来上学的消息,也有点害怕了,还特意找过我们呢,问能不能联系上你。”
结果当然是没有。
那段时间林裴还在关‘紧闭’呢。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他就明白了。
要是普通的家长,这样做是没有效果的,大家只会认为是父母或者孩子拖着不上学。但正是因为他们家有那么一些背景,他父亲也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混的圈子哪怕是边缘,都是张文慧父母千搭万系才能找到的人脉。
这种情况下,林裴一直没来上学,又得不到他身体健康的最新状态,就显得格外‘严重’了。
“之前张文慧被发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张运耸耸肩,“我当时还觉得罚得太轻,现在看来,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之前只不过是处刑前的漫长等待罢了,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之后如果有老师问起,”宋巡抬手,把林裴微乱的刘海梳理整齐,“你就说自己这几天发高烧,在家里休养,每天都睡得昏昏沉沉的,所以外界才联系不上你……其他的,保持沉默就好了。”
林裴了然于胸地点点头。
他老绿茶了。
“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这是他……他原本的打算吗?”
林裴说的‘他’,自然是父亲。
这俩人,根本就把他们当空气。
陈超咳了一声,拉着不明所以的张运走掉了。
宋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等他们走后,才点了点头,“林叔叔应该报着一石二鸟的想法,既让你好好冷静,又让外界的事态发展到张文慧他们不可控的地步。”
这才是步步为营。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却又什么都布置到了。
“所以我啊……”林裴无奈地笑了笑,“根本就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
“之前我妈合同的事情,爸爸他夸了我几句,我就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其实……”
“其实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
宋巡不认同,“你哪里不会了?你这么聪明,只是经历得太少,环境太单纯,没有历练的机会罢了。你爸爸几十年商战的经验,你才十八岁就想和他比了?怎么可能呢?”
“而且,”他说,“你不愿意去做,不是因为你不会,而是因为你不喜欢,不是吗?”
“我……我不喜欢?”
林裴慢慢抬起头。
他眼底还覆着一层茫然和惊讶。
好像大家总是爱说,我不会做什么事情,我不擅长什么,所以遇到做不好的事情,他就下意识这样说了。
可实际上,是因为不喜欢吗?
“当然了。”
宋巡一脸认真,“不然你想想看,在陪你去见你母亲之前,你能预料到自己竟然能和她站在同一个水平,平等地谈条件吗?”
……好像是。
在去的那一路上,他都很紧张,想象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还认不认得出自己。
他想了许许多多的结果,可是没有一条预料了不久后的未来。
“没听过一句话吗?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宋巡缓缓地说,“只要你想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分辨一件事你会不会,不就是表面的成没成功吗?可是你学了这么多,更应该明白吧,只有投入了才有可能回报。”
“但你连投入都不愿意,难道不是因为不够喜欢,所以不愿意付出吗?”
林裴:“可是这……”
这听起来好像歪理啊。
可是为什么仔细想想,又有种会忍不住被说服的感觉。
“你怕什么。”宋巡看他一脸迷茫,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记住,下次不要说我不会,要说——我对这件事没兴趣,知道了吗?”
“哦……”
林裴点点头,“我记住了。”
说起来真的好神奇。
当说“我不会”的时候,心里总是很沮丧,充满了失败的挫败感;但是如果换成“我不感兴趣”,仿佛就多了几分洒脱。
宋巡说的没错啊,从小开始,除去一些被身体限制的因素,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也做不好的。
他不愿意继承公司,单单是因为——
他不喜欢而已。
·
也不知道文川是不是有事耽误了,宋巡一直等到下午放学了,才收到他推来的微信号。
宋巡的打算是自己先过去和对方聊一聊,摸一摸人家的态度,万一人家学业繁忙又或者是不方便说这些,那也不至于让林裴尴尬。
这天正好宋景华下班得早,在家吃饭,饭桌上看到他在玩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呢,就催促了一声,“吃完再发。”
“有正经事呢……快打完了。”
宋巡把最后一句编辑完,又上上下下扫量了一遍,没什么语病、说话态度也非常客气谦和,满意地点点头,按下了发送键。
等到发完,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哎爸,你最近是不是和林叔叔接触挺多的?”
“还行吧。”宋景华瞥了他一眼,回答很谨慎,“只是聊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
“这不是巧了吗?”宋巡一拍手,很随意,“你们两个大男人天天聊事业肯定都特别无聊,不然你们来聊聊育儿吧?就像你老说培养了这么优秀的我,是不是可以给隔壁有些沉闷也不精于此道的邻居传授一下经验呢?”
“……”
宋景华放下了筷子,无奈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小裴的事了。”都不用宋巡回答,文乔都已经能抢答了,“估计是为了他上医科大的事情吧?林承轩不是不同意吗?前几天还把小裴关在家里不让他去上学呢,这事我都知道了,你怎么跟没听过似的。”
“人家的家事嘛,”宋景华好脾气地解释,“我和他又是合作伙伴,不太好过问这些。”
“爸你不是也有和合作伙伴成为朋友的吗?”宋巡说,“就那个——王叔,有事没事就来咱家找你打高尔夫的。咱们两个这么亲近,你就多走动走动关系呗,说不定……”
宋景华接道:“说不定,林承轩就被我劝动了,让林裴去念医科大是不是?”
“知子莫如父啊,高。”
宋巡竖了个大拇指,笑笑,“这不是您和他年纪相仿,你们同龄人么,说的话更权威,林叔叔也能听进去几分。”
“让我去说也不是不行。”
宋景华缓缓地说,“不过你是要我以‘同学的家长’去问呢,还是以‘邻居’的身份,或者是‘合作伙伴’的关心……又或者是,亲家的身份呢?”
宋巡顿了顿。
文乔瞧了父子俩一眼,意外地没帮腔。
看他沉默的那副模样,宋景华笑了笑,话中有深意,“毕竟,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可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