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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筑基期的比完了之后,决出了前三名。
而出乎意料的,沈衍之居然是那个第三名。
这次不止是别人没想到,秦拂和沈衍之自己都没想到。
面对着周围其他掌门的恭喜,秦拂倒是能很快的镇定下来,沈衍之却是全程都是懵的。
他稀里糊涂的上了台,又稀里糊涂了接受了四大宗门掌门的赞许。
回到队伍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同手同脚了。
可是他本身就是个冷面郎君长相,木下脸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他这是懵了,看起来还颇有气势,于是谁也没注意到他同手同脚的僵硬姿势。
他一回到飞仙门的队伍,就立刻被同门的师兄弟姐妹们包围住了,他们比他这个大师兄兴奋的多,于是沈衍之只能持续保持着冷脸懵逼的状态。
好半天,被兴奋过头了的同门放过,沈衍之这才僵硬的走到了秦拂身边。
他开口:“掌门……”
叫完之后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拂就含笑等着他。
她知道飞仙门上下为什么这么兴奋。
飞仙门千年前刚创立的时候还颇为强势,修真界大比年年都好歹能取得过名次,但自几百年前,几乎年年都在走下坡路,如果不是他们是个创建已久的老牌门派,估计参加修真界大比的资格都快没了。
这些年,飞仙门每年修真界大比几乎都是来陪跑的,前二十都进不了,更别说前三。
这一次,别说沈衍之惊讶,她自己都惊讶。
不过冷静下来分析之后,她就知道这次沈衍之能进前三还是运气颇多。
他原本走到第四轮的时候就已经勉强了,可第五轮抽到的卷轴是妖林。
妖林这个卷轴因为这次妖族的到来原本是不准备用了的,可是仲少卿主动说想看看,于是就用了下去。
妖林的话,沈衍之有优势的多。
自从秦拂做飞仙门的掌门之后,半年多以来,沈衍之接过的妖修任务可能比同修为段的修士们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他熟悉妖修的套路,知道遇到不同妖修该怎么打。
所以原本是应该淘汰的一轮,他居然表现的颇为亮眼,硬生生杀进了决赛。
而此时此刻,沈衍之稍微冷静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运气好过头了。
他就挠了挠头,说:“这次着实是侥幸了,要不然……”
说着他抿了抿唇,又下定决心道:“总之,弟子下次必定凭实力拿进前三,不给掌门丢脸。”
秦拂笑了笑,说:“运气也是实力,况且你这个年纪就拥有比你年长许多的人多都没有的对付妖修的经验,这也是实力,为什么要妄自菲薄?”
她这么一说,沈衍之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筑基期之后,便是金丹期的比试。
这次下场的人少了很多,而秦拂脸熟的人则多了很多。
比如那个聂寒诀。
他下台的时候颇为嚣张,看都没看秦拂一眼,而走到台下之后一抬头看到秦拂还在掌门位上端坐如山,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他冲秦拂比了个下来的手势。
秦拂端坐如山,一动不动。
他看了半天,抬脚就走了过来,似乎是想把秦拂给拽下来。
然而太晚了。
台上已经抽好了卷轴,卷轴一抛下去,他们一众人全都被吸到了卷轴内。
在离开之前,聂寒诀脸上的表情颇为狰狞,几乎可以称得上凶神恶煞。
秦拂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是水镜一出现,秦拂就特意关注了聂寒诀的水镜。
他似乎是非常的暴躁,刚一落入卷轴之内,他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被他一套术法打的回不过神来。
等他的对手回过神来了,面对的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准备留手,越打速度越快、表情越狰狞,几乎有一种要当场杀人的冲动。
他那个对手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攻击打怕了还是被他那狰狞的表情给吓怕了,打到一半,他自己先撑不住了,当即认输。
于是两个人一起被弹出了卷轴。
金丹期的比试原本要漫长的多,但聂寒诀硬生生凭一己之力缩短了时间,聂寒诀这组的比试居然比炼气期都快。
被弹出卷轴之后,聂寒诀的对手心有余悸,正想和聂寒诀说些什么,却见这哥们一脸气势汹汹的往台上走去。
众人纷纷侧目。
而秦拂却端坐在掌门位上,神情如常。
果不其然,聂寒诀一上来就径直朝着秦拂走了过去。
道一宗那边的掌门警告般的叫了一句他的名字,他理都没理。
他走到秦拂跟前,沈衍之正想伸手拦一下,被秦拂挡住了。
秦拂笑眯眯的说:“聂寒诀,恭喜你胜了一场。”
聂寒诀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你就算现在坐在掌门位上也能下场比试吗?你反悔了?!”
秦拂:“我当然没反悔。”
她这句话一出,原本以为秦拂是因为现在暂代掌门才不上场的人纷纷侧目。
而聂寒诀听了却觉得简直荒唐。
没反悔的话她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不动如山!
聂寒诀张嘴想说话,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一时间都怔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垂眸看向秦拂。
秦拂冲他点了点头,神情如常的说:“我会下场比试的,但我的比试,应该是在下一场。”
下一场,是元婴期的比试。
聂寒诀喃喃道:“元婴期……”
秦拂冲他点了点头。
修士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整个台上都听了个明明白白,于是台上瞬间便骚动了起来。
有人惊呼道:“元婴期?秦仙子还不到百岁吧!”
周围人纷纷应和。
一瞬间,看向秦拂的视线都热切了起来。
四大宗门还算是端得住,尤其是禅宗,佛子是早就知道秦拂元婴期的。
但其他人还是忍不住去看天衍宗那边。
掌门坐的笔直,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面对着别人的祝贺,一边说着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侥幸侥幸。
秦拂看的十分好笑。
然后又陆陆续续的有人向秦拂道恭喜,有她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
秦拂只能打起精神应对。
她完全能想象得到,等今天这场结束,她百岁结婴的事情在修真界会被传的怎么样。
但现在毕竟还在大比期间,众人还都比较克制,除了时有时无的打量的目光,秦拂这边也很快安静了下来。
然后她就发现,聂寒诀还没离开。
和刚刚喧嚣又热闹的人群相比,他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秦拂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聂寒诀。”
聂寒诀抬起头,抿了抿唇,突然问:“秦拂,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赢不了你了。”
秦拂一时间没说话,她看着聂寒诀。
自从上一届修真界大比之后,她和聂寒诀几乎被认定为天生的对手。
修真界青年一代英才如过江之鲫,彼此之间谁也不服谁,但若说秦拂和聂寒诀是青年一代的领头羊,却几乎没有什么人反对。
于是,两个人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时不时的在任何场合都会被人拿出来比较。
可秦拂和聂寒诀不同的是,她从小就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大的,哪怕上了天衍宗之后也不能说顺风顺水,她看的多,也看的开,自己心里知道所谓虚名都是浮云,什么都没自己好好活着好好修炼重要。
但聂寒诀是真心实意拿她当对手的。
他打心底里觉得他们是天生的对手,也是道途上的知己。
他曾对她直言不讳的说过,这世界上除了秦拂之外,谁都不配做他的对手。
可是今天,他失魂落魄的问,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赢你了。
道途上的对手能让人心有目标,从而坚定不移一往无前,但有时候,也会成为人的心魔。
——当你意识到你永远也超越不了他的时候。
秦拂想逗逗聂寒诀不假,但不想成为他道途上的阻碍和心魔。
于是她随手捏了个隔音法诀,突然问道:“聂寒诀,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聂寒诀还在失魂落魄,反应了两秒才道:“当然是为了得见大道。”是一个十分标准的答案。
秦拂就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修道是为了我呢。”
聂寒诀先是一愣,随即两只耳朵爆红,整个人却恼怒非常,跳脚道:“秦拂,你、你、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谁修道是为了你!”
秦拂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我见某人自从知道不能赢我之后就一味消沉,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修道呢。”
聂寒诀对她怒目而视。
秦拂就笑眯眯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仿佛是突然泄了气一般,嘟嘟囔囔道:“行了,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
停顿片刻之后,又突然说:“但我也不见得不能赢你!你再等五十年,五十年后,我必和你同一个擂台!”
话说完,他肉眼可见的又兴奋了起来。
秦拂就点了点头,敷衍道:“行行行!”
然后随手撤了隔音咒,让他赶紧下去比试。
聂寒诀又意气风发的跑了下去。
一旁,始终观察着自己弟子状态的道一宗掌门见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接下来,又是三轮比试,聂寒诀一路势如破竹,状态异常的好,直接打进了决赛。
决赛八个金丹期,相对站在了擂台之上,彼此之间都是虎视眈眈。
从前秦拂在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比的必要,因为第一必然是秦拂,第二铁打的聂寒诀,他们一群人只能争一个几乎不会有人看的第三,着实也没什么意思。
而现在不一样了。
秦拂走了,聂寒诀就算是第一,他们也能争一争第二。
于是,整个擂台上火星味异常的浓烈。
这次是道一宗的掌门亲自抽的卷轴。
他看了看卷轴,沉吟了片刻,说:“瀚海。”
秦拂听的一愣。
瀚海卷轴,正是秦拂上一次参加修真界大比时第一场比试所遇到的卷轴。
是一张让她觉得十分难搞的卷轴。
道一宗掌门说着,就把手中的卷轴抛了出去。
卷轴飞到擂台上空,缓缓的展开。
然而就在此时,禅宗佛子却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道:“小心!”
下一刻,卷轴猛然展开,漆黑的雾气倾泄而下,将台上毫无准备的八个金丹期包裹在其中。
变故突生!
……
药峰,药室之外。
整座药峰的师兄师姐都大半都跑去参加了大比,只留一个小童守在药室之外,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的蚂蚁。
背后药室的们吱吱呀呀的响了一下,小童回头,就见持剑峰那位躺在药室里多日的师兄身着白色中衣,步履缓慢的走了出来。
小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颇为惊喜道:“这位师兄,你醒了啊,我这就找师兄师姐来,请师兄稍等片刻。”
那位师兄面上流露出温和的笑意,说:“不用,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自己去找他们,药峰上的人,我比你熟。”
小童不敢违逆内门师兄的话,于是只能挠了挠头,看着这个大病初愈刚醒过来的师兄缓缓走了出去。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师兄走路的姿势颇为怪异。
他每一步之间似乎都会有微妙的停顿,一步一顿,很是僵硬的感觉。
这么想着的时候,似乎连他脸上的笑都僵硬了起来。
但小童也没有多想。
大病初愈嘛,听闻这位师兄还受了不轻的内伤,躺了这么多天一起来能走路就不错了,还讲究什么姿势不姿势的。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拖着刚醒的身躯自己找人。
可他毕竟是持剑峰上的师兄,小童不熟,自然也不敢多问。
他只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两眼,随即一无所觉的低下了头,继续数着蚂蚁玩。
而药室之外,秦郅一身单薄的中衣,用那种十分怪异的姿势一步一步下了山。
而从始至终,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意都没有变过。
半路上,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只穿着一身中衣不妥,居然打晕了一个路过的弟子,穿上了他的外袍。
他打晕弟子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狠辣。
穿上外袍,忽略他明显怪异的动作,他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一路上再也没有什么人注意过他。
仿佛一个十分逼真的木偶被披上了人皮一般。
直到他一步步走到天衍宗魔渊旁一座荒石嶙峋的山,视若无睹的越过了山下那个写着“禁地”的石碑。
他脸上假面一般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傀儡一般的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