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日了狗了!”
执事房前,唐荼气的跳脚。
执事房的一间院子外面,一大片外门弟子仰头盯着临时架起的寒酸布幕,上面显示的正是小岩谷中的情形。
布幕自然比不得藏经阁的水镜术与符器阁的银镜,因而只有不甚清晰的画面,没有声音。
在被淘汰以后,令牌便会将人送到这儿,被淘汰的弟子可以留下观战,也可以进执事房疗伤,要是实在有要紧事,不能呆在这儿,回去也无妨。
但离开的人屈指可数,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聚在这片广场上,坐着小马扎,聚精会神地盯着现场直播的布幕。
唐荼被淘汰的晚,和瞿向一样是那四个游离的白点之一,所以只能挨在广场边缘,隔着密集的人群远远的望向布幕。
他此刻愤怒的原因不是因为被淘汰,而是因为淘汰他和瞿向的那帮人里不少都是他狩妖队的队友。
如果是正常流程,唐荼不会有半句抱怨,但这帮人居然是为了帮黄松取得大比第一,那就不能忍了!
“你们脑袋是被狗吃了吗,那狗崽子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他说柳师姐让你们帮他你就信啊!”
这里的狗崽子指的是黄松。
而此刻唐荼喷的对象,则是大比中,黄松一伙分出围攻他的十个白点之一,也是狩妖队相熟的成员。
围攻唐荼与瞿向的十个人,被打出场地的有两个,仍有八个人在小岩谷中。
那被喷的人也不甘示弱:“黄松有柳师姐赠的丹丸法器,你也瞧的真切,有此为信物,怎么就不信?”
“我信你个大西瓜!瞿向大比前日还找过柳师姐询问,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
师姐是何等人你不知道吗!怎会冒天下之大不讳,私下里叫人做这等事!何况此举已摸到宗门律法的红线!
若是宗门有意追查,不仅仅你们这些脑袋不灵光的得被狠罚,柳师姐也得被你们牵连!”
唐荼狠狠唾了口唾沫,差点溅到那人脸上,那人思考完毕,自知理亏,讷讷不吭声,但他仍不满意,继续喷道:
“我唐某人任职狩妖队,狠击狗腿子,屡次做客藏经阁真传洞府,也不枉叫做柳师姐亲信,黄松一个腌臜货色,狗一般的东西,也敢自称亲信!”
确是气的急了,也不顾旁边有人,直接低吼出来。
瞿向按住他肩膀,以防他挽起袖子动手:“少说两句,他们也是受过柳师姐恩惠的人,师姐又不曾叫他们做些事来回报,自然想找报答的机会,这回也是被黄松钻了空子,才被诓骗。”
唐荼这才安静下来,犹自愤愤地瞪一眼那人,而后转向布幕,不再转回看他。
小岩谷中。
剑光闪烁后,陆渊倒飞几步,摔在草地后的风口前。
“咳咳真吉尔痛,甘霖娘!”
胸口衣衫上浸了许多血迹,渗进棉布里,将外门青衫染成红色。
那面能扛住龙牙兵弩箭的大盾早已脱手而出,被崩开,落在一旁,上面赫然有一道巨大的豁口,穿透了七层铜牛皮轧制的盾层,破损的切面如同一叠被小刀切开的灰纸。
眼看是不能用了。
陆渊仰躺在风口下的斜坡上,胸口不断传来远比灼烧更加难忍的痛感,几乎将他的所有行动能力都剥夺。
他感受风口吹来的风正一点一点变得更有力,更快,吹到身上凉丝丝的,似乎这样可以带走胸口火辣辣的、难以言喻的痛。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挨这样的毒打。
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这样想着,陆渊又咳出一口血。
筑基修士和炼气期修士的差距比想象中还要稍微大那么一点,即使面对的只是靠丹药,强行暂时提升的水货,造成的伤势仍然有些严重。
但不会死,否则令牌早已经将他传送走。
本来这一剑应该能直接把他送回外门,但在外门青衫里,还有一件天蚕丝织成、又经过后天加工的软甲,挡住了那枚小巧的青色飞剑,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这才侥幸躺在风口下。
但也并不是一败涂地。
陆渊忍住疼,左手从小包里掏出疗伤的丹丸,吞了下去。
而右手则是牢牢的抓住一个巨大的蓝色包裹,里面犹自翻腾不休,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旋转跳跃。
黄松没有趁陆渊被打飞后爬不起来的时间进攻,因为他很清楚蓝色布囊里是什么。
是他的最大依仗柳师姐借给他的那柄小巧青色飞剑。
“你是怎么做到的。”
出乎意料,黄松居然没有继续朝前,而是用阴狠的眼神盯着躺在地上的陆渊,开口问道。
陆渊喘了几口气,感受到体力的药力已经开始缓缓发挥作用,艰难的想要挺起身体,却被风口越来越急的气流吹了一个踉跄。
站稳以后,将布囊里的飞剑缠紧,放进小包,才回答道,
“在你非常笃定的放出第一非你莫属的狂妄言语后,我便对你的依仗有所猜想,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看起来很垃圾的弟子有如此之大的信心,以至于相信自己可以击败任何对手。”
“我有几个推测,首当其冲的就是飞剑,毕竟对炼气期的修真者来说,这几乎是无法反抗的武器,咳,能在胜利的天平上压下绝对性的砝码。”
“修真者能远隔空间御使飞剑,靠的不过是神识和真元,所以我专门做了这张能够有效隔绝部分神识和真元的蓝色茭布,刚好我的灵田种着原材料茭枝,所以连买的灵石都省下来了。”
刚刚那柄飞剑穿透牛皮盾,将陆渊击飞的时候,也正是这柄飞剑动能最低的几个呼吸,趁着它的速度低,赶在加速前把这柄飞剑裹进了茭布中,这才擒获。
陆渊话音刚落,就听对面的黄松狞笑。
“粗贱的鄙夫不管怎样都是下等人,脑子转不起来,你以为我真的是向你询问?
你的手段已经使尽了吧,拿什么来挡住提升至筑基的我和八个照神境修者!
我在等打手过来!你在等什么?等死吗!”
木牌上的白点果然已经靠的非常近了,没过几个呼吸,代表木牌上仅剩白点的参赛者都已经聚集在这片地方。
看到黄松和剩余的八人站在一块,陆渊反而笑的很开心。
“当然是在等风来。”
他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而后从包里抽出一叠符箓,一叠很厚很厚的符箓,即刻激发,而后扔在空中。
风口的风此时已经很迅猛了,这叠符箓刚出手,便已经被吹散。
密密麻麻的六寸长两寸宽的符箓一瞬间铺满了所有在场者的视野,飘飘扬扬的飞向下风口的黄松等人。
其数目之多,景象之盛,令陆渊想起高考过后,纷纷扬扬的纸片雪花般从高处漫下的场景。
黄松等九人来不及闪躲,因为这些黄纸笼罩的范围太大了。
随后接连不断的爆鸣声与火焰一并升腾而起,火焰和雷霆席卷,毫无约束的在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肆虐。
泄出的白色气浪袭向八方,所过之处树干摧垮,茎叶纷飞,剧烈的冲击毫不费力地把陆渊掀起,扔到风口另一侧。
偌大的小岩谷,被噬舔的燎天火焰染成赤红。
木牌上只余一颗孤零零的白点。
陆渊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