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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夫人,还有一件事,见到您正好向您禀报一声。”
“令兄德·布勒伊神甫今天早上回到镇子里了。”
镇长将两件案件交代完之后,又向罗兰禀报其他。
罗兰心中有数,但也装作惊喜的样子:“是吗?哥哥回来了?”
“但是,但是……”
镇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秘书把布勒伊神甫的具体情况说了说。
“他在进镇子的时候摔了一跤,脑袋撞到了给牛马喝水的石水槽上。现在他虽然已经完全清醒了,但是他完全不记得您了,他也不记得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是里尔附近一家本笃会修道院的神甫。”
“您放心,您放心……我们已经找了人妥善地照看他。”
镇长看见罗兰流露出忧色,忙不迭地安慰。
“哦,我可怜的哥哥。”罗兰双手互握,仰头看向上天,“为了照顾我他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如今我有了好归宿,他却依然要受这种罪……”
人们一起在胸前划着十字祈祷。
“……辛苦镇长了,请务必妥善照顾弗劳伦。等我把这里的各项事务一处理完,就立即去镇上探视他。”
罗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弗劳伦回到她身边,但是已经忘记了她对他做的那些残忍的事。
对于弗劳伦和米莱迪之间的那一段恩怨,她会负责到底,会让弗劳伦重获新生的。
镇长和秘书离开之后,罗兰由管家带着,前往二楼,见到了她的侍女们。
两名侍女,一个叫凯蒂,一个叫辛迪,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活泼而且话痨,见到罗兰,就像是两只麻雀一样,扑棱着翅膀就朝罗兰扑上来,在她耳边不断地喳喳,瞬间将罗兰吵了个头昏脑涨。
不过,小姑娘们的欣喜十分真诚。据她们说,昨天晚上,伯爵夫人彻夜未归的时候她们都吓坏了。伯爵偏偏又一脸阴沉,一言不发,谁也不敢开口,向他询问伯爵夫人的下落。
罗兰命她们把卧室的房门关上,然后来替她换衣服。
凯蒂和辛迪这时终于替她解下了斗篷,才看见了她那件长袍上长长的裂缝。
两个姑娘全都吓坏了。
一个手忙脚乱地帮罗兰把长袍后面的缎带解开,帮她把长袍脱下来,另一个抱着她的手臂哭:“哦,夫人,夫人,您到底遭遇了什么……”
“没事,我没事——”
罗兰喃喃地说。
把实情告诉她们一定会吓到这两个少不更事的侍女,罗兰自然没有这个打算。
不过,万一有一天,阿托斯站在她对面,两个人需要针尖对麦芒地较量的时候,她希望这些女孩子们至少能站在她身边。
她进入位面十几个小时,还没有吃过东西,这时索性吩咐凯蒂去替她拿些东西来吃。
凯蒂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大托盘,里面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盘:面包、陈年的干酪、新鲜的无花果、一小罐蜂蜜,还有一只盛满水的陶罐。
罗兰对凯蒂的行动力很满意。
这个时代的人们一般是省略午餐的,在晚上丰盛的晚宴开始之前,人们多半靠这些“干粮”来果腹。凯蒂在匆忙之间就给她找来这么丰盛食物,着实很厉害了。
凯蒂也很得意,她把陶罐里的水倒在一只玻璃杯里,罗兰这才注意到,这玻璃杯里盛的,竟然不是清水,而是白葡萄酒。
她喝了一口,这白葡萄酒又酸又涩,不是什么品相好的佳酿。
于是她问凯蒂:“有清水喝吗?”
凯蒂怔了一怔,似乎没料到女主人想要喝“清水”,赶紧点头,大声说:“有,有清水!”
“我去水井那里打水——只有那里的水能喝,别处的水喝了都要生病的。”
凯蒂说着转身就要跑。
罗兰连忙把她喊住了:“你是说……大伙儿平时都不喝清水,不喝烧开过的水吗?”
凯蒂顿时挠头了:“夫人,您这是在说什么?”
“清水是井里打来的水,烧开过的水……又是什么水?”
罗兰:……
原来这个位面里的人,都不晓得把水烧开放凉再喝,是可以避免喝进脏水导致疾病的。
“大家平时口渴了都喝什么?”
凯蒂和辛迪听见,同时回答:“喝酒啊!”
罗兰:……!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她早先在楼下看见的那些骑士,并不是在“白日纵酒”,而是喝“酒”解渴,谁知道喝着喝着就醉了。
酿酒过程中因为其特殊的工艺与环境,酿出的酒类中不容易混有有害物质。因此欧洲地区在历史上很多产酒地区人们都是直接将酒作为“饮料”饮用的。英国和德国地区,人们饮用啤酒,法国和西班牙等地,人们靠喝葡萄酒解渴。
这样一来很容易造成酗酒的问题,农民们劳作一天,也喝了一天的酒,到了傍晚回家的时候,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楼下那些无所事事的骑士们想必更是这样。
于是罗兰想了想,告诉凯蒂:“告诉厨房,去打一罐井水,倒进壶里,放在火炉上烧开……”
凯蒂还是不懂,她反问罗兰:“夫人,你是要泡茶吗?”
茶叶已经经由东方传入,欧洲的贵族命人烧开水,自然是为了泡茶。
谁知罗兰摇摇头,要凯蒂告诉厨房:把烧开的水放凉,白天的时候,谁要口渴,就只准给他们喝这个。
“免得他们一喝醉了就丑态百出。”罗兰精准评价。
凯蒂马上就全明白了,知道女主人看不惯那些骑士酒后的丑态,顿时笑嘻嘻地说:“我明白了,这个法子好。”
小侍女立即“飞”去了厨房,传达了女主人的新命令。
当听说厨房以后不再供应白葡萄酒作为解渴的饮料时,庄园大厅里那几名喝了七八分酒意的骑士都是猛地一惊:酒马上就醒了。
伯爵夫人当家,竟然不让他们饮酒了?
上帝啊,这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除了饮料,还有饮食的问题。
当晚,罗兰由两个侍女陪伴着,来到兼用作晚餐餐厅的大客厅里,惊讶万分地见到,三个厨子扛着一整只鹿来到了客厅的壁炉跟前,把架在烤架上的鹿塞到了壁炉里。
老管家约翰看见罗兰下楼来,行礼之后微笑着说:“这是昨天伯爵大人猎来的鹿。”
罗兰:我看见了,这不一整只鹿头都血淋淋地搁在桌子上呢。
时下的规矩,贵族打猎如果打回来了头角漂亮的雄鹿,就会把雄鹿的头取下来,由匠人做成标本,挂在庄园客厅的墙上,以显摆主人的本事。
至于鹿肉,则由厨子烤了和所有参加打猎的骑士一起分享。
本来这场宴会昨天就应该举行,可是昨夜伯爵夫人彻夜未归,伯爵则心神不宁,彻夜未眠。因此没人敢提这茬儿。
今天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伯爵跑了,伯爵夫人回来了——这场宴会就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于是,罗兰就目瞪口呆地看见厨子们将剥去了鹿皮的整只鹿都塞进了壁炉里——
罗兰表示:跪了。
这是客厅的壁炉啊!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客厅里终日弥漫的浓重腥膻味儿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到了晚上,酒水终于不再禁止供应,因此整个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到处是骑士们在大声说笑、举杯畅饮。
只有罗兰一个人,坐在长桌远离壁炉的另一头,默默地看着厨师们“折腾”那只可怜的鹿。
他们看见鹿肉表面烤到焦赤,肉边完全卷了起来,就把整只鹿架了出来,抬上桌。在骑士们的“嗷嗷”叫声中,厨师们把肉切成了巨大的肉块,然后在表面洒上了一把粗盐和厚厚一层辣椒粉,堆在长桌中央。
罗兰只能默默地抬头看向那只鹿。
她觉得那只可怜的鹿在被猎杀的时候死了一次,在被厨师用这样的方法烹饪的时候又死了第二次。
说好的法国是美食大国的呢?
然而骑士们却毫不介意,他们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只脚踏在座椅上,探出身体从盘中割下大块大块的鹿肉,用手抓着,就直接口里送。
罗兰又感到心悸了。
这个国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用刀叉的?1
厚厚一块鹿脊肉被切下来送到罗兰面前——这大约是默认伯爵夫人应当享用最好的鹿肉。
罗兰好不容易让凯蒂取了一副餐刀餐叉出来,自己切了一小块鹿里脊,看看实在没熟,顿时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她走过去把刚才用来叉鹿肉的烤架拿来,把这块肉穿在了烤架上,然后她让辛迪再去厨房拿一点黄油和大蒜来。
东西拿来,罗兰直接把大蒜捣碎,和黄油一道,抹在鹿肉表面,然后再撒上一层粗盐。处理好了之后,她就当着厨子和所有骑士的面,来到客厅的壁炉跟前,亲手把鹿肉送到炉火上烤制。
刚开始时,谁都没在意。骑士们正吃喝得高兴。
谁知只过了一小会儿,人们开始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怎么这么香?”
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的骑士抬头,在整座大厅里寻找。比他们更快找到香味源头的是厨子。这三名厨师目瞪口呆地望着手持烤架,独自一个站在壁炉跟前烤肉的罗兰。
涂抹了蒜香黄油的鹿肉,此刻在火炉中滋滋作响,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香味。这香味不仅仅是蒜香和奶香,鹿肉的香味也渐渐透了出来,越来越浓郁。
罗兰不断调整手中的烤架,等到鹿肉表面各处的美拉德反应都进行得差不多了。
她将这一大块里脊肉取下烤架,盛在一枚银盘里,托上餐桌,却只是将鹿肉静置,既不自己享用,也不分给别人。
骑士们大都盯着那盘子里的鹿肉发呆。
看见那块鹿里脊焦香焦香的模样,骑士们都觉得手里的鹿肉不香了。
但偏偏那是公爵夫人的盘中餐,谁也不敢动一下。
罗兰看看鹿肉静置得差不多,烤出来的汁水应该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了。她将自己举刀,迅速将这一段里脊肉切成片,然后命人将盘子沿着长桌传一圈。
骑士们很有默契地人手取了一片罗兰烤的鹿肉,谁也没有多拿。
之后甚至连厨子、老管家,以及罗兰的两个小侍女,都得到了一片这样的烤里脊肉。
人们将女主人亲手烤出来的鹿肉送入口中,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骑士们全都眉开眼笑:这鹿肉的口感刚刚好,表皮焦脆,内里的肉质则软嫩多汁。这鹿肉非常容易嚼,不像早先送上来那些半生不熟的,在口中要嚼上半天才能吞下去。
调味也恰到好处,虽然没有那一大把辣椒粉来提味,但是黄油蒜香烘托了鹿肉本身的香味,在一点点粗盐的辅佐之下,这味道几乎令人叫绝。
“好!”几个骑士直接拿起桌上的酒杯,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红葡萄酒。这时再饮,酒中的涩味几乎完全没有了,酒浆变得柔和、醇厚,令人们醺然感慨。
厨子们却全都愁眉苦脸:老天爷!这还是人做出来的鹿肉吗?
亲口尝过了这样的鹿肉,以后还有谁肯吃他们烤出来的老鹿肉?
厨子们感觉到眼光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三个厨子一起脑补了骑士们的不满,战战兢兢,几乎不敢再在这间大厅里待着了。
罗兰却在离席之前,淡然地交代厨子们,只要把她吩咐的事一一都做到,她自然会教会他们如何烤制这些鹿肉。
她有所指,说的当然是“凉白开”的事儿。
这一回,厨子们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骑士们却很有些不满,但是碍着“伯爵夫人”的面子,谁也不敢说什么,那些抱怨的言语自然都落在厨子们的头上。
谁知,罗兰刚要离开这座大厅,突然听见了“喵呜”一声凄惨的大叫。
“露娜!”
她转过身,果然看见一个年轻的骑士倒提着一只小猫,从大厅外走进来。
看那只小猫,黑白花,四肢和肩膀都是黑的,再加上一对黑耳朵。不是露娜,又是哪个?
今天下午抵达庄园以后,她原本已经与露娜会合,并且把小猫咪藏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可能是露娜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通知罗兰,从卧室里偷偷溜出来找她,谁知路上被骑士发现,被抓来了这里。
小猫的尾巴被骑士抓住,四肢在空中乱踢乱蹬,凄厉地喵呜大叫。
在这个时代,猫咪被抓住,等待它们的将是非常悲惨的命运。虐猫不但不会被认为是罪过,还会被看作是为民除害。
如果罗兰放任露娜被“虐”,露娜并不会“死”,但是经纪猫会被迫离开这个位面。
罗兰岂能坐视?——当初她可是亲自把露娜邀请进位面来的。
露娜如果离开,她将失去自己最重要的盟友和伙伴,以及所有的情报来源。
然而见到了被揪住尾巴的小猫,骑士们哄然大笑,大声叫好。
虐猫,似乎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公然发泄情绪的渠道,已经有几个嘴快的开始商量,到底该是用滚水烫,还是用火烧。
可怜的小猫听得懂位面里的人说话,此刻自然瑟瑟发抖,一声又一声地惨叫。
她在叫:“兰兰,救我——”
别人听来却是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喵喵”、“喵喵”,似乎是恶魔的使者在召唤同伴。
马上就有人说:“赶紧把它扔到火堆里去,别让它把魔鬼招来。”
“等一下!”
罗兰一声断喝。
“把它给我!”
罗兰向那名年轻的骑士伸出手。
她微微低着头,眼睛因为紧张而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年轻人。她的眼神与其说透露不善,倒不如就说是目露凶光。
她那对美艳的红色唇瓣紧紧抿着,任谁都可以判断出她正在生气,这份愤怒似乎愈演愈烈,正待形成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年轻的骑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猫尾巴向罗兰那边一扬。
小猫“嗖”的一声就钻到了罗兰怀里瑟瑟发抖。
罗兰则抱着猫,露出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夫人,夫人……”
老管家约翰急急忙忙地发话,“您不能庇护这只猫,它是魔鬼的使者,它会给整座庄园带来的厄运。”
“瞎说!”
罗兰对老管家的说辞断然予以否认。
但问题是,她面前的骑士们一旦听说,这只猫可能会给整座庄园都带来厄运,纷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领主夫人刚刚给他们品尝了绝顶美味的烤鹿肉,可以不能放任夫人就这么养猫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