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飘位面26

lt;ulcss=tent_ulgt;

“究竟是哪里不对?”罗兰想。

她采纳了托尼的建议,息事宁人,没有对外宣扬这事,只是将进入她的店,袭击她的黑人劫犯交给了巡警。

但是好像,这个黑人从被关押的地方放出来没两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是被人害死的。”

领头的黑人大汉一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道,比划了一下那人的死法,继续说:“夫人,他一出狱就死了。如果他不是死于你指使的报复,又会是什么人找他的麻烦?”

罗兰冷笑:“你们以为是我?”

“如果我因为他入室抢劫就想要杀他,我当时就动手了——”

“当时他被我打晕,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如果我真的恨他,大可以直接把他的双手双脚捆上,扔到海里去就好了,港口那么近……”

领头的大汉顿时无语。

“他冒犯了我,我依照法律把他交给警方。”

“现在他死了,你们不敦促警方秉公执法,追查真凶,反而上我这儿来,堵我的餐厅,赶走我的客人,妨碍我做生意,而且还向我讨公道?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罗兰口齿伶俐,一番话辩得对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

“她是个白人!”

突然有个声音从人群里响起。

“对,她是个白人,她就是要和咱们过不去!”

罗兰见到面前黑压压的一片面孔。

夜色渐浓,现在罗兰只能看清人们一对对闪着光的眼睛,和偶尔会露出的一对白牙。这副情景确实让人心里有些发怵。

正在这时,南妮嬷嬷挪动着宽大的身躯来到罗兰的店门口,大声说:“可俺是个黑人!”

她大喇喇地往店门口一站,扬起头大喊:

“看见了没,这间餐厅,这间餐厅的招牌上写明了招待所有人!”

底下顿时静了静——现在新奥尔良的上城区里,大部分餐厅都挂了“只接待白人”的牌子,难得有一间明确说不会拒绝黑人和有色人种的餐厅,他们竟然上门来找茬。

“咱们端出来饭菜,有说过黑人一种,白人又一种吗?”

“没有——”

嬷嬷自问自答。

“咱们收的饭钱,有说过黑人贵一些,白人便宜些吗?”

“没有——”

有几个人也出声回答,显然他们是知道这间餐厅的。

“这间餐厅曾经把不愿意和咱们这样的人坐在一起的食客赶出去——”

嬷嬷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显示出她正是那个赶人的人。

“可是现在——”

“死掉的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曾经跑到咱们店里来抢劫。他是个坏家伙!你们要是觉得他不是犯罪,愿意为他出头,俺可不愿意!”

这番话打动了很多人。

就因为说话的人是个黑人嬷嬷。

而她又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在这个肤色就是原罪的世界里,有这样一间能够公平看待世间所有人的小餐厅,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

但是领头的大汉听见这话可不同意了:“死者确实是犯罪,也罪不至死啊!”

“是谁让你觉得是我造成了他的死亡?”

“我把他敲晕了之后交给巡警,这事我从没有宣扬。”

“除了本店和一个路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我的店才被捕的。”

托尼自己就是劝说罗兰不要声张的人,他更加不可能泄露消息。

罗兰本能地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你们是从哪里听说了过去的事,然后找到我这里的?”

领头的人也微微一怔,低头去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们只是“听说”了有人被白人报复,丢了性命。

可是谁会特地把这消息放出来,点燃他们的怒火呢?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远处突然有一大片火把晃动,接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罗兰突然明白过来了:“你们上当了!”

她赶紧一声喊:“快进来,快进店避一避!”

——但这又怎么来得及?

一大群穿着白色长袍,戴着面具的人冲了过来。他们手持棍棒一类的武器,见到黑人就打。

“三k党!”

罗兰看到这个形象,马上明白了。

这是一个“诱杀”的局。

黑人们为了死掉的同类出头,到她的餐厅跟前来理论。但到眼前为止,还都只是理论,动口而已。

但是从后突袭的三k党明显是有备而来,见人就打,几乎是一瞬间,罗兰就听见耳边惨叫声不绝。

但是黑人们也不甘示弱,在猝不及防地被攻击之下,他们渐渐醒过神——他们也不是善茬儿,在过来理论之前,他们也准备了武器,握住手里,藏在衣服底下。

于是,反击——罗兰面前顿时成了一片战场,在燃烧的火焰挑动照耀之下,两个团体都豁出了一切,毫无顾忌地攻击对方,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罗兰身边,南妮嬷嬷脸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她咬着牙关,握着手里的厨刀,但是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帮哪个群体。

罗兰却很清醒,帮谁都不行,她要让这些人恢复理智,赶紧都停下来。

原本是一场非暴力的施压,却演变成一场暴力的械斗。

最后倒霉的不止是参与械斗的双方,还有她的餐厅。

罗兰飞快地想见这场争斗的结果——本地的黑人和白人结下深仇,不死不休,而她的餐厅也从此会被两边同时记恨。

这样谁还肯来她的餐厅?

她的生意怎么还能做得下去?

——这是多狠的一个局啊!

罗兰一想到就觉得好气。

通常来说,闹出天大的乱子她都能保持理智镇定,但这却是别人暗搓搓地同时谋算了这么多人,连她都一起谋算进去了。

一想到这里,罗兰似乎能感觉到她身体里流淌着的“爱尔兰人”的血液滚烫着沸腾着,灼烫着她的血管。

她突然大步走向柜台,从柜台后面掏出白瑞德给她留下的那两枚燧发枪,将一枚背在背后,另一枚自己抱着。

她杀气腾腾地越过南妮嬷嬷,南妮嬷嬷从来没看见过她的这副骇人的模样,目瞪口呆地任她出去,竟然没有想起来要拦。

背着一杆燧发枪,手里还托着一柄,罗兰来到餐厅门外,一提裙角就踏着长凳站上了长桌——这张桌子通常是供给慕名前来品尝“夕阳朋趣酒”的客人使用的,但在今天,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上,主顾们也早就被驱赶一空。

罗兰跃上桌面,拉上火栓,朝天放了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将每个人的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

“还有谁敢再动手?”

枪声之后短暂的静谧之中,尖锐的女子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都清晰地响起。

她居高临下,手持枪托,在人群中随意瞄准,似乎随时随地可以朝其中某个不听话的家伙射击。

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周围火把的亮光照亮了她的面孔——明明是娇柔美艳的年轻女人,她那对绿色的眼睛却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手中枪筒里的子弹似乎随时能够跟随她的怒气一起出膛。

“疯了,疯了——”

刚才还和她面对面地交谈的黑人壮汉摇着头,觉得真不可思议,这女人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

在这种“疯狂”的威慑之下,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戴面罩的人和不戴面罩的人,顿时不再纠缠打斗,而是都分开了。

人们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有的人头破血流,被同伴扶到一边坐下

“戴着面罩的人,把你们的面罩都揭下来!”

罗兰再次大声喝令。

她深知躲在面罩后面的人是怎么想的,面罩给他们提供了一种心理暗示,暗示他们能够顺利逃脱,也暗示他们今天这“从众”的举动根本不是什么罪行。

人们迟疑着,但是罗兰手里那柄黑黢黢的金属圆筒似乎始终指着他们。

男人们慢慢地将头上戴着的面罩摘了下来。

“是你——”

突然,一个黑人指着某个将头发梳得油亮的人大声说:

“是你管我们叫‘自由黑人’,带我们坐马车去兜风,还告诉我们杰克是到过这里之后才会被杀的。”

“不对啊,也是这家伙告诉我们今天会有黑人在这里聚会,找人家餐厅的麻烦的。但其实你是个支持黑人解放的北方佬?怎么会这样?”

本地的白人也渐渐明白他们被人当了枪使。

罗兰顿时松了一口气: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仇恨和对立都不怕,就怕发现自己内部有人使诈。

“巡警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远处有人在放哨,在双方刚刚冷静下来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嗓子。

“快跑啊,是骑警!”

马蹄声的的响起,果然,听到枪声响起之后,新奥尔良警方出动了骑警,来得迅速无比,瞬间就驱散了聚在这里的人群。人们向各个方向四散奔逃,瞬间逃得干干净净。

罗兰的餐厅跟前一片狼藉。

还未燃尽的火把扔在地面上,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棍棒、武器、面罩,地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到处是一片劫后余生的模样。

罗兰这时才终于觉得双脚一软。她索性坐了下来。

此刻她背后都是黏糊糊的冷汗,贴身的衣物都冷冰冰地沾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十分难受。

她背着的那枚燧发枪磕在了罗兰身后的桌面上,但罗兰一点儿也不怕它走火——因为它根本就没填火~药。

另一枚燧发枪也在朝天放了一枪之后就“哑火”了。她刚才扛着枪托四处指点,威慑面前的男人们,纯粹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

她还算是幸运,没有人想到她还会背一柄“空枪”出来,夜晚视线不明,也没有人看出她那是一次只能发一发的燧发枪。

——蒙混过关了!

罗兰心里充满了侥幸。

罗兰一回头,看见南妮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向她伸出双臂:“哦,思嘉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凭借一己之力,平息了一场争斗,并且让每一方都看清了整件事情的起因。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思嘉?”

罗兰循声回头,远处夜色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

她刚见到这个人影时并没有反应,但是一旦看清了那张脸的轮廓,她几乎像是一枚弹簧似的弹了起来。背着的那枚燧发枪妨碍了她,她三下两下就甩在了身后,然后不顾一切地向来人奔过去。

“哦,思嘉——”

来人张开双臂,把她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用力。

他的身上很热,罗兰能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膛里跳:“砰砰砰砰砰——”

他的嘴唇贴在自己的额头,罗兰能听见他口里焦灼地呼唤:“哦,思嘉,真的是你……”

他会吻她吗?

下一秒,她就感到他紧紧地拥抱着自己,就像全身都不受控制一样。他在颤抖着用他的嘴唇找寻着她的唇,似乎他无法抵抗亲吻她的诱惑。

“梅利也来了吗?”罗兰问。

来人是卫希礼,听见她的问话,一怔之下松手,马上把她推开,并且不自然地别过眼光。

“我们刚到新奥尔良,梅利在英蒂那里休息。”

“我按照你给的地址找了过来,可是刚刚到这里,却听说才发生了一场械斗?”

“是真的,”罗兰点点头,表示她就是亲历者。

希礼顿时拍着胸口,流露出后怕。在她面前,他再也没法维持那副孤傲冷静的模样,他匆匆地说:“我听到枪声,既担心你,又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一直没能赶来。”

“思嘉,你没事这太好了。”

他后退了半步,拉着她看了看,似乎要确认她四肢完好,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哪里受伤。借着周围的灯火打量了一阵,希礼开口感叹:“思嘉,你又变漂亮了。”

罗兰顿时感到心里甜丝丝的。

植入式情感给她带来的情绪波动——她现在算是能体会得清清楚楚,而且终于能够泾渭分明地和自己的情绪区分开来。

她终于想明白了:只要是从希礼口中说出来的话,郝思嘉就会觉得悦耳。

即便眼前的人是抛下了身体孱弱舟车劳顿的妻子,趁着夜色来和自己相会。

即便在刚刚她遭遇危机千钧一发的时候,眼前的人也和以前一样犹豫迟疑,不曾露面。

爱情就是这样,令人盲目。

爱情也会让人奋不顾身,就像刚才她会奋不顾身地冲向希礼一样——但是这种奋不顾身,多数时候却是单方面的。

在这一刻,罗兰体会到了常人无法体会到的感情:

她心里依旧能感觉到甜,同时她却眼睁睁地看见那个,一开始就构筑在心里的,名为“希礼”的“好学生崇拜”,开始慢慢地坍塌,直至化为一堆尘土。

她就这样,唇角甜蜜的微笑慢慢地消失,眼神呆滞木然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希礼,直到他慌了神,他再度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唤着:“思嘉——”

她猛地挣开了他的手,她越过他的肩膀,她大踏步地向前去,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茫茫夜色——她觉得不对劲,她仿佛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思嘉。”

他在哪里,他正在说些什么?

还有……她为什么会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他?

难不成他早已敲开她的心扉,悄无声息地住了进来?

罗兰不明白:可在她最空虚最迷茫最郁闷的时候(就是在眼前这个时候)……为什么他却不肯出现了呢?

——被人捷足先登,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懊丧的事吗?

白瑞德一直站在远处的黑暗里,目睹在这间餐厅跟前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如预想的发生。虽然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救援的准备,但是女人的勇气和行动力都让他很满意、满意且佩服,她甚至比他预想得还要好、还要完美——除了最后她飞奔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白瑞德:……?

难道剧本不应该是她冲他跑过来,然后他抱着她转一个圈,夸她一句“果然,没有了白瑞德,你还是你”吗?

瑞德百无聊赖之际,远远地、发自内心地,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谁知她竟像是听见了一样,真的挣脱了卫希礼,站在灯火尽头,睁大眼睛看向他这边。

“哈哈——”

白瑞德忍不住低声长笑。

他完全释怀了,转身离开。

“思嘉啊思嘉,看来开餐厅这种事无论发生什么都难不倒你。”

“但是在感情这门功课上,你一直都不及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