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她身上统共只有10美金,也已经令她成为了塔拉的“首富”——塔拉十七口人,包括四个大男人在内,没有人比她更有钱,也没有人能拿得出比这更多的财产。
现在的塔拉是个穷地方,在这里住的,全都是穷鬼。
“是你家原来的监工,乔纳斯·威尔克森,对你爸爸当年辞退他的事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听说他现在混进了地方事务局,有权核定各种植园的税款。”
威尔跑了一趟邻近的镇子琼斯伯勒,回来之后提醒罗兰。
“但是你无法反抗——因为南方是战败的一方,曾经向南方政府纳税的种植园主,根本没有投票权。”
“而你,偏偏又是一个女人。”
“老天爷啊,怎么又是这些?”罗兰郁闷地咕哝。
税金、投票权、女性……这些问题难道就是人类历史上最令人头疼的烦恼根源吗?为啥从上个位面到这个位面,这些社会矛盾都不带变化的?
当然了,这也间接地证明,上一个位面她和朋友们所进行的一切抗争,都是极其必要的。
罗兰在威尔面前来回踱步,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折回来。
威尔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不太确定她那漂亮的小脑瓜里究竟能想出什么主意来。
“有了!”
罗兰突然想到了主意——她还有一张“万能卡”。
有这张“万能卡”,难道还不能让她凑出300美金,把塔拉从迫在眉睫的危机中解救出吗?
她故意表现出信心十足的模样,从威尔面前走开,惹得威尔大感好奇。
“万能卡?”
罗兰对露娜提起这个的时候,小猫咪万分惊讶——
“兰兰,我以为你……你在上个位面的时候就已经把它用掉了?”
基督山位面,为了解除大剧院的财政危机,罗兰差一点在买卖公债的时候使用了那张万能卡。
“并不,我可没用。”
罗兰澄清:“当时我把自己的钻石项链和全部首饰都抵押在了证券经纪那里。当时打动他的是……他也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儿,一直想要一枚那样成色的钻石。”
她使用“万能卡”的标准可是大大地下降了——上一次还是为了二十八万法郎的歌剧团债务,现在变成300美金的种植园税金了。
露娜恍然大悟——
“不行,兰兰,你现在不能使用‘万能卡’。”
“为什么?”
罗兰听见,“嗖”的一声跳了起来。
“因为你现在还在‘过渡期’啊。”
小猫咪摊开一对粉嫩粉嫩的猫爪,无奈地解释。
“在‘过渡期’里,你可以熟悉位面环境,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对位面施加影响,但是你不能推翻之前的选手已经做出的决定。”
“否则你就不能算是接过前面选手留下的难题——你那充其量只能算是绕开难题,是作弊。”
罗兰:“强词夺理!”
“位面制作方当初发给我这张万能卡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它就是一张作弊卡!”
猫咪那对宝石似的猫眼骨碌碌地转,似乎想搞明白:
——到底是谁在强词夺理呀?
“兰兰,你之前的选手,选择了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来解决这道难题。”
“而这一道难题,是你这个角色必须经过的人生重要关卡——如果你不曾经过这条必经之路,你就会完全脱离这个位面,你不是在参加‘飘’这个位面,你是在上演另外一出‘郝思嘉种田记’之类的真人秀……”
猫猫劝了又劝,总算是说动了罗兰。
“那么让我来看看之前的选手是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是她一旦听小猫咪讲解完,她马上大声拒绝。
“不行,绝对不行——”
她脚步沉重,踩在塔拉的走廊上似乎比郝嘉乐还要响亮。
但说来也怪,整个塔拉庄园里住了那么些人,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劝她。
所有人任由她一个人独自挣扎。
似乎大家都自然而然地认为——既然罗兰是一家之主,那么就该她把这责任担起来。她是唯一那个,需要出面解决塔拉税金问题的人。
罗兰气愤不已,似乎她也感染了郝思嘉的脾气。
经历了这么多的位面,她的怒火头一回一股脑儿地直冲上脑门,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地响,她仿佛刚刚喝过一大口本地土法酿造的玉米威士忌,烧得她心里冒火,眼里发亮。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罗兰一面踱步一面喃喃自语——
她现在明白了——
在她之前的选手,根本不是因为“弱”、或者忍受不了艰苦的环境与条件才退赛的。
这300美金的税金所带来的绝望,正是压垮选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塔拉是一定要保住的。它是郝思嘉的根基,也是郝思嘉的全世界。
只有保住塔拉,思嘉才能作为“思嘉”本人,在这个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否则她就真的成为无根之草,忘记姓名,不成其为郝思嘉。
但问题不在于能不能保住塔拉——塔拉一定是有办法保住的。
真正的问题在于,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手段,是和选手本人心中的道德标准是相互抵触的。
上一位选手,想出来挽救塔拉的办法,竟然是“卖身”——
“兰兰,你听我说,你先按照原选手的决定,去见一见白瑞德先生。等到你见到白先生的那一刻,你的‘过渡期’就结束了,因为那选手也退赛了,之后一切由你做主。无论是我,还是位面方,都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和选择。”
“好!这回我认栽。”
“不过,露娜,你替我记着,这又是制作方没有事先提醒我的地方。等我完成这个位面,一起跟他们算账。”
罗兰就是这么个人,她或许会有一时的情绪,但是她总是会在稍加发泄之后,就立即恢复冷静与理性。
至于她刚才愤怒的对象,与其说是那遮遮掩掩、从不肯坦白的位面制作方,倒不如说是那些反反复复出现的社会矛盾。
露娜没有不答应的:“没问题,兰兰,这些我早都给记了小黑账!”
罗兰:……
“那么好,我就去见一见那个……叫什么的先生?”
“白瑞德——”
小猫猫响亮地回答。
原来,这位走投无路的郝思嘉小姐,选择了去将房间里窗户上挂着的那一幅天鹅绒的绿色窗帘扯下来,准备做成一身漂亮的新裙子,然后前往亚特兰大,去诱惑那个叫做白瑞德的男人。
轮到罗兰的时候,她瞅瞅那幅苔藓似的绿色窗帘——竟然还挺眼熟。
这不正是上一个位面她在寄宿女校的时候,宿舍窗户上挂着的那块窗帘吗?
各位面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啊!
罗兰将扯下来绿色窗帘围在自己身上比划。绿色的布料非常适合她,衬得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是祖母绿一般深沉,也令她的肌肤显得更为白净,因为劳作而晒出的雀斑似乎也没那么明显了。
“只要能嫁给白瑞德,我就再也不怕穷了。”
——罗兰仿佛听见郝思嘉小姐对着镜子如是说。
这个白瑞德……显然是个有钱人。
“战争的后果往往是让人们的道德感迅速下降。”
罗兰突然想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理论。
确实……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明白这种挣扎求生的绝望。
郝思嘉的想法是通过婚姻来锁定一张长期的饭票。
这个社会上还有更多的女人抛弃掉最基本的道德观念,用身体换取食物和住处——要是真的抛开现象看本质,这两种行为,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个是长期,单一对象;一个是短期,对象可变。
当然了,所有这些女人,都不是应当被指责的那个群体,她们既没有偷、也没有抢,更加不是挑起战争、造成杀戮的人。
这才是整件事最为可悲的地方。
罗兰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这条辗转过好多位面的窗帘,把它交给嬷嬷。
嬷嬷正用最为严厉的眼光审视着罗兰,这位“道德标尺”依旧沿用了上一位女主人留下的严苛标准,对于罗兰这次前往亚特兰大“借钱”的真实手段与目的表示严重的怀疑。
罗兰却想的和嬷嬷所想的,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基于欲~望的相互吸引之外,也存在基于利益的相互交易。
她拥有让良田起死回生的能力,也能让土地上出现令人啧啧称奇的物产——这种能力是财富的根基。
但凡白瑞德这个男人是个明理的、有眼光的男人……但凡这个男人口袋里的钱真的都是他自己挣的,他应该能明白这种能力拥有怎样的价值。
既然见到白瑞德的那一刻,她就能开始自己做主,完全由自己来拿主意。那么她自然而然地想要和这个白瑞德谈一笔生意——让他知道,借出这300美金,并不会得到一个表面上逢迎心里却爱着别人的女人,而是能得到丰厚的商业利润。
但愿他能够顺利地借给自己300美金。
抱着这种想法,罗兰和嬷嬷一起来到了亚特兰大。
亚特兰大是郝思嘉死掉的丈夫,韩查理的家,也是媚兰的娘家。
战争结束之前,思嘉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她在这里服丧,在医院里担任护工,还曾在义卖会上穿着丧服与人跳舞,被人品头论足了好久。
回到这里,罗兰听说了一个“很棒”的消息:
她打算去拜访的金主白瑞德先生,原角色郝思嘉一心一意想要勾引的男人,刚刚因为涉嫌杀死一个黑人而入狱了。
罗兰:……这时机,真不错啊。
把这个消息告诉罗兰的,是韩查理的姑妈韩白蝶。她是个很喜欢八卦和打听消息的女人,有点神经质,很容易晕倒,时不时地需要抿一口白兰地让自己清醒。
“其实,哪里是为了死掉的黑人!”
韩白蝶故意压低了声音告诉罗兰。
“虽说黑人的命也是命,可是北方佬对那些根本不关心。他们把白瑞德抓起来,主要是为了审问他到底把钱藏在哪里了。”
“钱?”
“是的!”白蝶听见这个字眼就眼里发亮,似乎已经在想象自己得到这笔钱的样子。
“明面上说是他在战争时期做投机生意赚来的钱,私下里都在传说,白瑞德得到了南部联邦政府私藏着的黄金,大概价值几千几百万美金!”
罗兰想:几千几百万美金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只需要300美金。
就这么决定了,她问清了白瑞德被关押的地方,然后就开始偷偷筹划明天的探视。
她需要去北方佬的监狱里探视白瑞德,向他借300美金——她可以用塔拉的土地抵押、用塔拉的出产抵押,用她种田的能力抵押……
反正她不会用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灵魂做抵押。
——就这么简单。
在她坐在韩家客房里的床上,默默地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嬷嬷一直透过那道宽敞的门缝在偷偷观察她。
看见罗兰脸上的表情,“道德标杆”嬷嬷竟尔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掩上门,好让罗兰能好好休息一晚。
罗兰拿定了主意之后,想和露娜商量几句。
一回头才发现,她这次出门没有带猫——
也是,哪有人出远门借钱还带着猫的?
惨了!——她还想再问问白瑞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的。
罗兰做事向来讲究“知己知彼”,她要去和一个男人谈钱,至少应该对对方有些了解。
但现在没办法联系到露娜,她在亚特兰大就没法儿联系上制作方,就没法儿看到任何“回忆杀”?
她一点儿也不了解白瑞德这个人。
关于这个人,目前她知道的信息就只有:战时是投机商,囤积了一大笔钱,现在被北方佬抓住了,没准很快就会被绞死……
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容易信任他人吗?还是更倾向于精明谨慎一毛不拔?……见了他的面,要如何谈判,他才肯信任她,同意借钱给她?
监狱的环境会不会改变这个人的性情,性命堪忧的白瑞德会更容易/更不容易达成金钱往来?
罗兰一个人坐在床上,托着腮帮子认认真真地想着——她却全然没意识到她从头到尾想的都是该如何与这位白先生做生意。
第二天,罗兰换上了那件用窗帘剪裁而成的绿色裙子,戴上一顶同样颜色、插着公鸡尾羽的漂亮帽子,离开韩家,前往亚特兰大的消防站——这座消防站被临时改成了监狱,那位传说中的白瑞德先生目前正被关在那里。
她穿着新裁的绿色衣裙走在大街上非常招摇——据说现在亚特兰大的太太小姐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实力能剪裁一条新裙子。这种形象令她很像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或者说,是那些出卖身体的“坏女人”。
但反正这已经是“过渡期”的最后时刻,罗兰很快就可以一切全由自己做主,她也就无所谓“招摇”这么一回。毕竟她穿上这条裙子确实非常漂亮。
果然——
在消防站里见到罗兰的时候,白瑞德的眼立即亮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并向她伸出手:“哦,思嘉!你真漂亮!”
罗兰皱起眉。
她觉得他看待她的眼光就像是看着一个玩物一样。
就算此前她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植入式情感”却不会撒谎。
罗兰马上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这种厌恶根深蒂固,似乎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她心中印下了无可磨灭的糟糕印象。
但这厌恶里却又夹杂了一点小小的愧疚和征服欲,毕竟思嘉一早就谋算好了,要诱惑他、利用他,耍着小小的把戏,希望他能够臣服在自己脚下。
可问题是,这个男人,是随随便便能诱惑得了的吗?
她眼前的白瑞德,和上一个位面的伯爵差不多年纪,身材高大宽阔,黑头发、黑眼睛,皮肤被南方灼热的日光晒得黑黝黝的,脸孔很英俊。
他的眼睛很亮,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即便是在夸赞眼前人的美貌,他的眼神却似乎正在询问:
“小姐,你是不是想要骗我娶你?”
“我并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