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异常情况,王锦言并未注意到。伴随着府试科考的日子即将到来,他是真的很用心,也是切切实实很刻苦。
加之夫子对他尤为严格,一丁点的放松和喘息时间都没有为王锦言留,直把王锦言从早到晚的每一刻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直到即将出发前往五水县这一日到来,夫子才终于打住:“锦言,此次府试你务必不要慌张,只要拿出你的真实实力,便不在话下。”
迎上夫子的鼓励,王锦言自信的笑了:“是,夫子大可放心,学生必不辜负夫子所望。”
“对你,老夫还是很相信的。”夫子摸着胡子点点头,随即忽然问道,“你此次前往五水县的事情可安排好了?”
提及此事,王锦言顿了顿,面色稍显尴尬,却还是回道:“夫子无需担忧,学生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一看王锦言的反应,夫子便知道,只怕此事还没人帮王锦言安排。
轻叹一声,夫子也是颇为无奈。
王锦言跟于书楷不一样。于书楷家里有爹娘护着、有兄长们顶着,家底很是丰厚,不管去哪里都不必发愁。
然而王锦言家里就……
原本夫子是想再资助王锦言几两银子的。可王锦言这一年的束脩本就拖欠着,之前县试他又已经帮过王锦言一回,此次再想从家里拿银钱,他家夫人肯定不会答应。
再者,即便他有心,也实实在在拿不出太多的银子,更帮不了王锦言太多。说到底,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于是乎,夫子心下转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多的话来,而是放任王锦言自行离去。
“娘,不如我陪夫君一块去五水县?”王家,许如心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好点子。
“你去干什么?路上当累赘吗?”不高兴的瞪了一眼许如心,王大娘的口气很是不好。
家里就这么一点存银,王锦言一个人出门已经捉襟见肘。再多一个许如心,岂不是火上浇油,把她往死路上逼?
“娘,我不会是累赘的。反之,有我一路上精心照顾夫君,肯定能保证夫君神采奕奕的走进考场。”许如心就知道,王大娘不会轻易答应。
不过许如心早有准备,理由和说辞都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娘,您也不必担心多了一个我,会多花家里的银钱。路上夫君住哪儿,我就跟着住哪儿。顶多不过是同一个房间,分我一半床罢了,一文多的银钱都不用花。我还能伺候夫君一路上的吃食,保准把夫君照顾的妥妥当当。”
见王大娘沉着脸不说话,许如心再接再厉,继续分析道:“娘,夫君这是头次去五水县,又不像隔壁于书楷那般有同窗陪同赶路。若是让夫君独自出门,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不说,连问个路都需得耗费心力。但是有了我,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不需要夫君操心了,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好。而夫君,只需要安心赶路备考就安枕无忧了。”
许如心话音落地,王大娘始终没有表态。直到王锦言回来,她才当着王锦言的面提及了此事。
王锦言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不答应。可听着王大娘转述完许如心的理由,王锦言抿抿嘴,亦是迟疑了。
“夫君,你一个人赶路,我真的很不放心。虽然我跟着一块去也帮不上太多的忙,但两个人好歹互相有个照应。外面到底比不得家里,哪怕我只是给夫君端杯水,也能让夫君稍微轻省一些……”许如心说着就红了眼圈,语气尤为关切。
王锦言到底还是被打动了:“好,那就辛苦娘子这一路上的颠簸和劳累了。”
“夫君才是真的辛苦,我又哪里算得上劳累?”终于得偿所愿,许如心笑得很是温柔,也很是好看。
王锦言当即感动不已,握住了许如心的双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君才是最好的。”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浓情蜜意瞬间涌上心头,许如心长舒了口气,着实心满意足。
许如心高兴了,王大娘就不是那般的高兴了。
不过事已至此,王大娘没可能拦着许如心,就只能退让一步,让许如心得意这么一回了。
许如心确实很得意。她不但在王大娘面前得意,还跑到许小芽面前得意去了。
“小芽,可算让姐姐找着机会单独跟你说说话了。”特意堵在许小芽去茅厕的路上,许如心已然花费了不少心思,也是最后一计了。
许小芽没有理睬许如心,直接打算绕过许如心去茅厕。
“哎,等等!跟你说话呢!许小芽你是耳朵聋了?”眼瞅着四下无人,许如心的气焰尤为高涨,抓住许小芽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放手,“你还真是嫁了人就翅膀硬了是不是?真以为于家就是你的靠山了?”
被迫停下脚步,许小芽皱起眉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许小芽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想干什么?我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自己心里没数?要不是我这个亲姐姐宽容又善良,大方的将自己的好亲事让给了你,你能有现如今的好日子过?可你是怎么回报我这个姐姐的?你非但没有发自内心的感激我这个姐姐,还故意撺掇于家人处处为难我这个姐姐,这就是你许小芽的为人处事?你怎么就那般的心肠歹毒?你就那般见不得我这个姐姐过的比你好?”提及跟许小芽之间的新仇旧怨,许如心有说不完的委屈和抱怨,只恨不得一吐为快。
“不是你自己故意找事吗?怪别人做什么?”对许如心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许小芽从来不怀疑。以前许如心针对的只是许小芽,许小芽姑且忍了。而今涉及到于家,许小芽当然不会退让。
“我故意找事?是我故意找上门死活要把于家给的那十两银子还回去?”冷笑一声,许如心看向许小芽的眼神满是谴责,“要不是你在于家人面前说了什么,他们会跟疯狗似的逮着我就咬?我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居然碰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亲妹妹。你也不怕半夜做梦鬼敲门,吓得你睡不着觉!”
“你本来就骗了于家的彩礼钱,还回来才是天经地义。”一本正经的看着许如心,许小芽并不理睬许如心对她的辱骂,却很在意许如心对于家人的抹黑。
“狗屁的天经地义!当初是他们于家自己主动上门提亲,也是他们自己给的十两彩礼钱,是我逼着他们给的?就算我最后没有嫁给于书楷,不也白白便宜了你?你是觉得你自己不够格嫁给于书楷,于家娶了你这个儿媳妇也是活该倒霉?”一想到被逼还回去的那十两银子,许如心就气不打一处来,“谁家娶媳妇不给彩礼钱的?就许小芽独独一个你,人都嫁进于家了还被于家要回彩礼钱。你丢不丢人你?你就这般的不值钱?”
“我值钱呀!我当初的彩礼钱有二两银子。”迎上许如心的暴跳如雷,许小芽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淡定的回道。
“那二两银子是王家出的!不是于家!”许如心气极反笑,冷声点明事实。
“王家当初上门提亲的对象是我,二两银子也确确实实是给我的彩礼钱。”同样是事实,许小芽也会说。
“可你没有嫁进王家,嫁进王家的人是我。”许如心皱起眉头,总觉得许小芽脑子太糊涂,根本分不清楚状况。
“但王家的那二两银子彩礼钱确实是给我,而不是给你的。”许小芽煞有其事的跟许如心辩解道。
“你……”咬咬牙,许如心越发烦躁,“我的彩礼钱当然不只二两银子,我许如心的彩礼钱足足有十两银子,比你值钱多了!”
“嗯。”这倒没什么好争辩的,许小芽点点头,认可了许如心的话。
“许小芽,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究竟在说什么?王家给了彩礼钱,嫁进王家人的是我。于家没给彩礼钱,嫁进于家的人是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许小芽,许如心强调道。
“王家的彩礼钱是给我的,于家没给彩礼钱问题却在你身上。”任凭许如心怎么说,许小芽都不入套。
“你怎么就是说不通呢!许小芽你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稻草吗?我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都说了嫁进王家的人是我,嫁进于家的人是你,王家给了彩礼钱,于家没给……”许如心嘴皮子很快,说着说着几乎快要将她自己绕晕。
许小芽则是完全不想跟许如心在这儿无谓的争执和纠缠了。她急着去茅厕呢!
猛地甩开许如心的手,许小芽快走几步进了茅厕。
猝不及防被甩开,许如心气的不行。刚想再追上去,瞥见许小芽进的是茅厕,痛苦又难堪的清理茅坑的记忆瞬间袭来,许如心当即停下脚步,强忍住几近作呕的冲动,背过身去。
许小芽本以为等她从茅厕出来,许如心已经离开。没成想许如心竟然一直等在外面。
心下轻叹一声,许小芽也是对许如心着实无语了。
“许小芽,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马上就要陪我夫君去五水县了。”换了一个话题,许如心抬头挺胸,整个人都特别的骄傲和得意。
并不是什么感兴趣的话题,许小芽丝毫没打算听,提脚就要走人。
“我说小芽,别看咱俩是亲姐妹,可这确实是同人不同命啊!你看看,同样是夫君前往五水县赶考,我这个姐姐就能随着自家夫君一起去五水县亲眼目睹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繁花似锦,你却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家里辛辛苦苦的干活。啧啧,光是想想就可怜。”终于能在许小芽的身上找回成就感,许如心尤为兴奋,过于激动之下嗓门也跟着扬高,十分迫切的想要彰显她的高高在上感。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下一刻就被闻声寻过来的于大娘给逮了个正着:“我说这位谁谁谁,你怎么又跑来欺负我家老四媳妇了?是真觉得我们于家人好欺负?来来来,老娘正好有空,咱俩好好聊聊!”
一见到于大娘,许如心不禁暗呼倒霉。不想跟于大娘面对面杠上,许如心下意识就想跑。
神色不悦的冲着许如心嗤笑一声,于大娘直接转头看向许小芽:“对了老四媳妇,老四这次出门,你给带的银子够不够?早先我还说再给老四添上十两银子,结果老四说你给的太多了,他根本就用不完,也就没拿我的银子。”
“娘,够了。”完全没料想于大娘会突然问及此事,许小芽实诚的点点头。
“哎,你们小两口也真是的。就算有点小金库,也该把银子藏着你俩自己花啊!买点漂亮衣裳或者买点金银首饰,哪样不花银钱?偏偏你俩性子实诚,给你俩银子你俩都不要,真是的……”于大娘这话就真的是故意刺激人了。
偏偏许如心最是经不住这般/刺/激。十两银子都不要?于书楷的盘缠到底带了多少银子,许如心想都不敢想。
再一对比王大娘准备给她和王锦言的区区几两银子,许如心只觉得根本拿不出手,甚是寒碜,也极为丢人。
如此一想,许如心原本高涨的虚/荣心顷刻间又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直让许如心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再无半点炫耀和得意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