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爆米花、江米条……还有红头绳,但凡叶秀荷能想到的,不管自家有没有,这次出手是很阔绰。
自然,看着闺女不管好坏,乐得一双大眼睛都快成了一条缝,她这心里又酸酸的。再懂事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的东西。
都说爱哭的孩子有人疼,是她这个当娘的不称职,疏忽了。她娘说的没错,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对女人来说,最亲的还是自己亲骨肉。她的平安啊,投胎到她这么一个娘的肚子,真没跟普通孩子那样哭过闹过。
“娘?”
归途的爬犁车棚内,关平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她娘咋一个劲儿地摩挲着她脑袋?头发可要乱了。
对面的关有寿见被一脸感概的媳妇搂着怀里的闺女一脸懵圈儿……他是再也忍俊不禁地畅笑出声。
“笑啥?”叶秀荷嗔怪地斜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也跟着笑出声。片刻之后,她问道,“孩子爹,要不咱们元宵节上省城?”
关有寿挑了挑眉。
叶秀荷说完瞟了眼惊喜地抬头看着她的闺女,这心里又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咱们俩看紧孩子应该没事吧?”
这个“吧”可以去掉!不是应该没事儿,而是绝对不会有事。就咱闺女古灵精怪的,不帮你抓个人贩子回来都是好的。
“爹爹?”
关有寿面对这一对眨巴着大眼睛的娘俩,真心扛不住。“行!咱们也不用等元宵节去,就十二过去。”
“会不会太早?住大姨家有些不方便。”
“我会安排好。”口袋有钱谁不会花,可关有寿这会儿还真不敢道出实言,他压根就没计划住在别人家。
他一家三口直接住到招待所不是更好?热水供应,饿了直接上馆子,先去哪儿就去哪儿也不用打招呼。
当然,没出发之前,这主意是绝对不能说。只要一出口,他媳妇准会掐着手指头计算要花多少钱,然后?
肯定不走了。
要不是顾忌到正月必须去老丈人家拜年,还得招待他老妹儿一家子上门拜年,关有寿恨不得明儿个一早就走。
其实不说他家俩孩子想溜出去转转,他也想出去兜一圈儿。老憋在屯子里,眼皮底下还有田胜利夫妻俩。
贼烦!
有一种人,他一旦拿定主意,或者说冒出想法,还真是谁都拉不住他。尤其是在王老他们还赞同的情况之下。
过了正月初七这一天,关有寿可算拜访好改拜年的亲朋好友,将自家和黑子两口子拜托给好哥们马振中。
到了次日一大早,一家三口就这么鸟不悄息的溜了。好在这次他良心发现,临走还借着闺女请假之由向瞿老太说明行踪。
不然……不然田胜利这铁汉子真要哭了。谁说他的任务轻松的?是,目标有智商有情商,可他好心累。
果然。
与关有寿设想的一致,一到省城,他就带媳妇闺女上招待所登记,结果一回到房,差不多被媳妇给掐死。
能咋整?
哄呗。
省城到底是省城。偌大的城市可比马六屯,咳咳,比县城都热闹一百倍,节假日更不差有节目可欣赏。
前走几百米是电影院,再花两个钱上公共汽车,大百货商店和友谊商店,还有旧货市场,想咋溜达都行。
关键是涌入拥挤的人群,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意味。就连叶秀荷都一时流连忘返,等她回醒时,她男人已经买好票。
用关有寿的话来说,爷们带你乘乘啥叫火车。远的去不了,咱们就乘个小半天时间过过瘾,也算体会生活。
可……
一等挤到列车,叶秀荷顿时哭笑不得。有些东西吧,没见识过,觉得老神奇的,但切身体会过,真不咋地。
按她的想法就是哪有谁正月不待在家里,还跟她男人似的喜欢四处乱跑的。可偏偏就奇了、怪了。
这一节硬座车厢内,老的小的,老多老多的人不说,味儿还特重。小半天下来,一家三口出站时个个都不约而同地先深呼吸几口。
嗯,还得需要申明的一点,她就是再没文化也懂一个道理。大冷天的,咱们不是该忘南面乘车,可你咋带我们娘俩往北啦?
关有寿能说他以为往北人少?他能说身份限制很多事,比如钱再多,他想要的卧铺就是买不成?
还是他能说他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冰城,心里始终惦记这边是否还如自己幼年时所听说的那般盛景?
别关有寿没来过此地,可他还是做过功课的。很快,他就带上媳妇闺女上了公共汽车,又找了间招待所入住。
东北三省到底有多大?书本上介绍的很完整,可毕竟没有亲自走过,但大东北有个共同点,人很热情也很好客。
就连关平安都不知道她爹又在陌生的地盘咋还有哥们,瞅着一见面你捶我一下,我捶你一下的亲热劲儿。
怎么说呢?
这俩人一开口就暴露了。
五岁到三十岁,整整二十五年的跨度,可居然还能联系上,居然联系上又能如何亲密,这又是何等的魅力?
关平安不知,叶秀荷更不知,恐怕最清楚的唯有叶兴旺和关有寿本人,还有对面那一位,但还是那句话。
急啥?
通过一顿晚饭,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叶秀荷或许听不出俩人的话里话,但关平安还是能琢磨出味儿的。
她不知她老子幼年到底妖孽到何种程度,但也体会到了梅老那提起小弟子时的一脸遗憾表情是何意。
关平安她也更体会到了为何她梅爷爷好几次都感概你们兄妹俩人还是输了你们老子的那种心情。
她离她爹的距离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可走。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样。爹爹,我何时才能成为你的依靠?
让你想自由就自由,让你想不勾心斗角就无需费神……你现在开始要争了吗?还是你想挣出困局?
冰城一行,让关平安突然悟到她还是太弱太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很多,更让她清醒地认识到一点。
她,真不能再拖她爹的后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