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碗云吞。”
正在摊后锅前忙乎的老板见一个青年到来,立即应和道:“这位先生您稍等,只需片刻就给您上来。”
摊位不大只有四五张桌子,旁边还有一些食客在用餐,边吃边聊着。
这是一条青石铺路的长街,尽管已见了暮色,街上也还显得热闹。这家摊子旁就是卖水果的,对面就是卖鱼的。
刘铮观察了一番,发现老板已经把类似馄饨的一碗端了上来。
“先生您慢用。”
“嗯,有酒吗?小菜?”
刘铮点点头,感觉一碗面不过瘾。
“有的先生,有自家酿的梅子酒,还有从百货店买来的粮食酒,小菜有豆腐、鱼铺、还有腌肉。”
老板伸出手指头说道。
“菜各配一份,酒怎么卖?”
“咱们这儿按瓶上桌。”
“好,再加一瓶酒。”
“得嘞,您等着。”
一边用勺子盛着云吞吃,刘铮一边饮着小酒,目光注视着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侧耳倾听着其他人的言语。
“听说了吗,那新党和旧党又起了争执,是关于新铁路从那哪个州过的事情。”
“这都沸沸扬扬多久了?比西征大军凯旋的消息都要早。”
“要我说啊,还是这新党好,这几百年来修铁路、办实业、开工厂,哪一件不是新党的诸位相公统筹率先开启的?于国于民这都是大好事。”
“那旧党也不差啊?就拿那西南橡胶公司这家最大的橡胶产业来说,不就是人家旧党办的事?说开工厂,旧党在咱们南边主持建设的钢铁厂天天招工,可为不少老百姓提供了工作。”
“这话就不对了,旧党只会拾人牙慧,一点没有新党的进取之意,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不就是新党在宣宗的带领下率先发起的口号吗?旧党还是太保守了,就比如说股票,人家别的小国能玩咱们大宋怎么就不能玩?还不是旧党百般阻挠?”
“这位仁兄错了,治国修身还需用圣人的法子,我大宋应该还是依照祖宗之法重农抑商,毕竟民以食为天。现在新旧两党都走歪了路,好好的儒学不倡导发扬,搞什么新学弄那些奇淫巧技有何用?搞得现在人心不古,皆为逐利而去”
“得,来了个书呆子!”
“就是,祖宗之法固然好,但眼看着西夷南蛮北酋都用这新学变法强大了,还抱着祖宗之法顽固不化怎么行?”
“说得对,就单说新学里面那什么机机械齿轮学,没有那学问能造出火枪吗?没有火枪咱们大宋的将士能在西方痛击红夷吗?”
“报纸上还说了,用新学造出来的那铁甲舰能在大海上飘着,比过去的战船强上百倍不止。造出来的空艇能上天,一次载人好几百,这可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听着周围几位化身朝堂上衮衮诸公指点江山的食客,刘铮会心一笑,入口一只云吞后喝了一口小酒。
别说,还真涨了些见识。
这几位老饕一边聊一边吃,吃的很香,三观还很正。
当然要变法图强,不然我大宋岂不就要步入宁与友邦相同的下场了?
刘铮内心感叹,看了一下午历史,他对于这个世界也熟悉了很多。
大宋在刘裕建立之初是整个世界最强大的帝国,霸占了当时大地上最为膏腴的精华之地。
有制度的邦国都已经刘裕等人消灭,只剩下那些不断被驱赶向着蛮荒险恶之地逃命的亚人与人族混血。
随着时间流逝,大宋皇帝有昏庸无道的,也有奋发图强的,那些励精图治的君主不断开拓大宋的疆域,而早已被驱赶的蛮夷们也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并逐渐发展明,开辟生存之地。
后来大宋不断开拓疆域与蛮夷建立的生存空间接壤,双方又是时常兵戎相见,十年一小打,三十年一大打。
不是大宋领着一群臣服的小弟教训不臣,就是诸国组成联军讨伐大宋这不义之国。
多数结果都是以大宋在战争中获得胜利告终,历代自诩为名将的只要不想混日子,那都要去刷刷这些小国的副本。
但因为诸夷国家这上千年来逐渐在更远的蛮荒之地生存繁衍下来,邦国太多,以至于灭了一茬又出现一茬,根本不能一口气全部灭掉,所以大宋与诸夷的战争就没断过。
尤其是在最近三百年,当诸夷掌握了新学之后改变了古老的战争模式,大宋这才开始逐渐落入下风。
几十年时间丢失大片国土,不少野心勃勃之辈投靠蛮夷自立,也有被蛮夷重新吞回去的土地。
幸亏大宋三百年前那位宣宗在认识到差距之后痛定思痛,决心变法,改年号建武,立志必要师夷长技以制夷,中兴大宋。
整个建武一朝都是在对外隐忍,贯彻改革的道路中前进的,后世皇帝有的虽然昏庸,但却牢固贯彻建武的道路,重视新学,坚持变法革新,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才有了大宋江山的延续,逐渐在失利的战争中搬回了局面,收复了曾经丢失的领土,让许多被大宋化辐射的小国再次回归天朝怀抱,呈现出现在老牌霸主与诸新兴强国对立的局面。
总的来说,大宋不是大怂,对外虽有败绩,但就没认输过,朝野诸公乃至民间百姓天生的优越感就让他们不会对蛮夷低头,举国募捐也要干架。
毕竟太祖皇帝不是有言嘛:“大宋自有制度,本以王霸道杂之。”
就如上一次铁鹰人入侵岩国,那岩国向来朝秦暮楚,许多老百姓认为灭了就灭了,不要那种附庸也罢。但为了面子,朝堂君臣咬牙硬撑也要遣军出征,其中震慑诸国的心思以及种种政治想法凡人不解。
“各位先生,要报纸吗?”
“我看看小娃娃你们快拿开快拿开!莫要害了我们。”
“我们不要钱”
“走走走,离这两个不知死的小孩远点。”
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学生无奈相互看了一眼,被他们俩儿赠送看报纸的一群老家伙狼狈而逃。
这两个少年少女的穿着似是学生制服。
男生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看起来精神干练。
女生一身百褶裙,黑皮鞋白筒袜,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注意到刘铮,两人眼前一亮,走过来。
“先生,要一份报纸吗?”
男生彬彬有礼对刘铮说道,从手中一沓报纸当中抽出一张来。
“谢谢,不要钱吗?”
尽管刚才听到了,但刘铮还是问了一声,保持起码的礼貌。
“不需要的,只要先生您能看就好了。”
女孩子连忙摆手,整个人有点紧张。
是怕被拒绝吗?这两个孩子
刘铮接过报纸,目光扫到上面。
整张报纸看起来并不是很精致,和府中下人每天早上送来的不一样,有种粗制滥造的感觉。
报纸上没有插图等图案,只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标题上写着强国报!
诚如我们所见,国家的制度一直在完善和进步,西方、北方、南方列强已经走在了我们的面前,君主立宪制的建立代表
刘铮已经无法在看下去了,他缓缓把报纸合上,抬起头来。
“怎么样先生,您认可我们的理念吗?”
女孩子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十分期待地看着刘铮。
认可?
刘铮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现在是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几个食客会头也不回的就逃跑了。
这哪里是什么强国报?这分明就是断头报啊!
“这是从哪里来的?”
刘铮没有回答女孩子的问题,反而是沉声向她问道。
“你们两个小孩子不学好到处搞事情,已经把我几个客人吓跑了,账都没结,现在还想吓走我这个客人?”
老板火急火燎跑过来训斥,挡在刘铮与两个学生之间。
虽然听起来他十分愤怒,但刘铮老辣地察觉出这是老板不想让两个学生激怒自己,是在维护他们。
“对不起老板,我们不是故意的。”
女生鞠了一躬,十分不好意思。
“我我们赔钱”
男生也有些愧疚,但脸皮很红,可能老板真要他掏钱他不一定能掏出来。
“你们赶紧走赶紧走,今天算我倒霉,快走。”
老板一脸无可奈何,驱苍蝇一样不停挥手。
“告诉我,这些报纸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铮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把扒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老板,盯着两个学生问道。
区区两个穷学生,自然不可能弄出这种蕴含极大政治意义的报纸的,他们背后一定有人,这其中可能还隐藏着更深的水!
君主立宪制?
那是诸夷中有的国家所用的制度,大宋一千多年来一直都是中央集权,君主专制制度,这种报纸上面所载的内容简直是要和朝廷对着干,明目张胆的宣扬造反思想!
“你你想做什么”
男生一下子挡在女孩面前,老母鸡护小鸡一样伸出双手。
尽管刘铮没有动用任何精神上的压迫和自身的威压,但长久以来因他双手掌沾满鲜血养成的那一股子被动煞气以及上位者光环,只要随便扫一眼就能让普通人感到不适,更遑论两个学生了。
单纯只是盯着他们就让两个学生脸色煞白,有种面对上位掠食者的气息,那种骨子里的畏惧渲染了他们的身心。
即便如此,男生依旧显得很坚强。
“先生您别生气,犯不着和两个孩子计较不是,你消消气,这两个孩子我认识,都是附近学校的好学生,成绩可好哩”
老板被刘铮一把抓开后并没有生气,而是立即回过身来劝道。
看得出来,这老板心肠不坏。
“呵呵”
刘铮冷冷一笑。
两个傻学生不知轻重,但他岂能不知?
虽然这报纸上的调调放在他穿越前的世界无所谓,但眼下这个世界,尤其是大宋,这是找死的行为!
就在此时,不等老板继续劝刘铮,一阵阵震动地面的脚步声被刘铮听到。
刘铮放眼看去,发现是一群拿着棍棒的男子快步冲向这里。
“就是那两个!”
之前逃走的一个食客指向这边大叫。
老板一听到了,转头一看去,脸色立即就是一白,随后朝着两个学生急道:“快走快走。”
但不等俩儿学生逃出几步,街道另一边也涌来一队持着棍棒的人,彻底把两个学生堵的无法逃脱。
他们缓缓靠近,把这处摊子和两个学生围起来,周边的小商小贩吓得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埋着头当鸵鸟。
“跑?跑啊!再跑一个我看看呐!”
这群穿布鞋、短打褂子的男人中为首者一脸凶色,用木棒拍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邪邪笑道。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不怕我们报警署吗?”
男生依旧护住女生,双腿略微打颤冲着男子大叫。
“呵,警署?你就是叫来治安局的人都没用!传播邪说歪理,制造谣言,警官们来了你们更要吃牢饭!”
“哈哈哈”
“就是”
男子的话引得他同伴们的哄堂大笑,个个面带讥讽之色看向这两个学生,尤其是贪婪的目光在女学生身上流连不停。
这是朝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啊?倒像是一群地痞无赖,黑恶势力。
静静坐在原处老神在在的刘铮若有所思。
按理说这种事却是应该衙门来管,怎么也轮不到这些货色出面。
来的还很及时,有人通风报信,这出警速度也是够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