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术中字样的灯光熄灭时,已经是将近六个小时以后。
沈言渺丝毫不敢怠慢就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最先出来的是主刀医生,听余瑾说,是说整个伦敦最优秀的神经外科大夫。
ap;医生,请问我女儿她现在怎么样了?ap;
陈教授在沈言渺小心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连忙站到医生面前,他语气里满是焦急和担忧,迫不及待就问道。
ap;整个手术过程并未有任何意外发生,滞于患者颅内的瘀血也已经全部清理干净。ap;
医生额上还残留有未擦干的汗水,他抬手将蒙在脸上的口罩摘下,言语官方又不给人太多希望:ap;但是,关于患者后期会有怎么样的遗留症状或者手术病发病症状,还需要更深一步的观察,目前还不好断言。ap;
医生的话总结来就是,手术很成功,但术后会有怎么样的后遗症谁也保证不了。
开颅手术毕竟不是什么小型手术,大脑又是人体所有神经系统的中枢。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谁也不能断言,手术刀落下,就一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沈言渺明显感觉到陈教授站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她心里也不禁咯噔了一声,迫切地追问道:ap;那请问医生,这种手术一般来讲,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遗留症状呢?ap;
陈墨今年才十九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倘若真的就此留下什么不可挽救的遗憾,没有谁心里会好过的。
ap;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ap;
医生对于这种拿捏不准的问题一般都是委婉回避,他略微思索了片刻,缓缓地说道:ap;因为个人人体的差异,手术后的遗留病症也各不相同,有的人可能严重到失去所有感官和意识,也有的人很快就会安然无恙,我们只能等患者再观察一段时间才可以下定论。ap;
所以就是说,陈墨有可能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也有可能明天就会醒过来。
沈言渺心口顿时就好像是被什么重重捶上一样,疼痛从心口一路蔓延到胃部,火辣辣地叫嚣着痛意,疼得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
就在她怔愣的瞬间,一众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走出了手术室。
陈墨就这么没有一丝生机地安静躺在病床上,氧气罩紧紧遮住她大半张脸颊,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的女孩,现在只能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
她往日最喜欢束成高马尾的长发,此时此刻已经被剃得干干净净,白色的纱布从后脑严严实实地饶过头顶。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到都会心碎。
ap;墨墨!墨墨,你能听到爸爸说话吗?ap;
陈教授看着女儿这一副生死不明的模样,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步伐不稳地站到病床前。
他想要抱抱自己的宝贝女儿,却发现自己连可以落手的地方都没有,最终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被护士紧跟着就推进icu的病床,声泪俱下:ap;爸爸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怕,不要怕ap;
沈言渺一直都牢牢地扶着他的胳膊,半点儿不敢松开,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一松手,这位老人家就随时都可以倒下去一样。
ap;陈教授,您已经在医院等了这么久了,我担心您身体受不了。ap;
沈言渺知道自己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驳回,但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小心地询问道:ap;要不我现在让人送您回去休息休息,医院这边我一定会小心守着。ap;
ap;墨墨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还能睡得着啊ap;
陈教授一步一步缓缓地往icu病房的方向走去,他似乎一夕之间更是苍老几分,走路连腰背都快直不起来。
他话已经这么说。
沈言渺便也不再继续多劝,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她其实那两位跟警察一样,躺在病床的人不是她的血缘至亲。
所以她即使再怎么难受,也无法感同老人家的身受。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默默等待那一个不知好坏的结果。
icu病房是不允许家属靠近的。
入夜以后,医院空荡荡的走廊里更显得格外清冷。
沈言渺连忙下楼买了两条毛茸茸的毯子,她仔细地将一条铺在走廊的长椅上,又将自己随身背的包包垫在毯子下方当做枕头。
ap;陈教授,这夜还深着呢,我知道您担心陈墨,但是您自己的身体也得保重。ap;
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
沈言渺立即上前去劝说直挺挺靠在冰冷长椅上的陈教授,她温声温语地说道:ap;您就在这里躺着休息一下,陈墨就在您的对面,她那么爱您,我相信她一定不会忍心让您等太久的。ap;
陈教授这一次倒是没有再严词拒绝,他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太多的消磨,他还要等着自己女儿清醒过来。
ap;小沈啊,这一整天,辛苦你了。ap;
陈教授忽而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他高大的身形在逼仄的长椅上明显有些拘束了,但是再怎么说,也比这么干坐着等十几个小时要好。
ap;陈教授,您言重了。ap;
沈言渺小心地将另一条毯子盖到他的身上,她脸上的情绪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平静地说:ap;且不说别的,陈墨既然是我的助理,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上司,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ap;
ap;我和她妈妈,从一开始其实并不同意她学什么珠宝设计,那听上去太花里胡哨了。ap;
陈教授听着她的话目光不觉幽远了几分,他就好像回忆一样地缓缓说着:ap;我一心想让她女承父业,钻研岐黄之术,我一直认为那才算的上是光耀门楣,出人头地。ap;
ap;这个我知道。ap;
沈言渺问护士要了一把椅子就在他身旁坐下,她闻声,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ap;陈墨曾经为了这个,还跟我诉过苦,她是一个很有自己坚持的孩子。ap;
ap;对,她从小就是这样,说不上多叛逆,但也并不算十分听话。ap;
陈教授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沧桑的眼底开始缓缓浮上一层自豪炫耀的笑意:ap;我不同意她的决定,所以故意刁难她,如果她真的想要学什么珠宝设计,那就必须凭自己考进伦敦最好的视觉艺术学院ap;
沈言渺一直耐心地听着陈教授宛若自言自语般的低语,她也不打断他,时不时还轻柔地应一声或者点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家就像是终于耗尽能量的电池,渐渐闭眼停下了声音。
沈言渺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双腿又酸又麻快要失去知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