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英国伦敦。
今天,天空微微飘了些小雨,迷迷蒙蒙笼下一片,整个城市都像是在灰色油彩里浸染过一般。
沉默又寂静。
时间过得越久,沈言渺就从心底里越喜欢这座城市,怎么说呢,就像是从时钟里走出来的旧美人,古典又优雅。
ap;go,iss,ihepyou?ap;
钢琴声淡淡流淌的咖啡店里。
年轻的金发女服务生手里端着菜单礼貌地询问道,那一双碧蓝色的漂亮眼眸里除了热情,还有异国他乡的陌生。
ap;一杯拿铁,一份提拉米苏,谢谢。ap;
沈言渺微微轻笑着疏离又淡淡地说道,那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发音宛若珠落玉盘,印证着她的确在这里沉默低调地过了三年。
同时也意味着,她又一次重新习惯性地将自己镶嵌进,日复一日平淡忙碌的生活轨迹。
就近的咖啡厅,随意的早餐,浓郁的咖啡。
在遇见靳承寒之前,她就是这么过的。
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律界数一数二的金牌律师。
而如今,她是一家私人订制珠宝工作室的创始人,从精英律师到珠宝设计师,确实过于匪夷所思了一点。
当初,就连秦暖安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都忍不住连连感叹,说:ap;渺渺啊,你这是准备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啊!ap;
她还是永远都把成语用得那么惊心动魄。
但是,唯独有一点,她是没说错的。
如果可以,她的确,是想要重新活一次。
那一双水晶般的眼眸几不可见地黯了黯。
沈言渺放下吃剩一半的早餐起身离开,她纤瘦的身影被一把红色的雨伞遮挡着走进雨雾,刚刚到膝盖的米色连衣裙和风衣,在微风中翩跹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ap;rache姐,早上好啊!ap;
助理姑娘隔着老远就开心地向她打招呼,她怀里抱着一盆绿植,枝繁叶茂长得极好。
ap;早上好。ap;
沈言渺一如往常淡淡地冲她微笑颔首,一张娇俏的脸颊上始终看不出什么波澜,一头漂亮的长发被她用白玉簪子绾起一半。
而另一半,松松散散地落在背后肩头。
那一盆绿植,最终被小心翼翼摆在了沈言渺办公桌的一角,助理姑娘恍若大功告成一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就神神秘秘地嘻嘻笑着说:ap;rache姐,这个可是我们学校一位老教授最新培育出来的月季新品种,知道您喜欢月季花,所以我就专门托人从种植园里带了一株出来,请笑纳!ap;
无事献殷勤!
她的这一位助理啊,要是认真说起来的话,还是有点来头的。
如果不是因为欠了她父母人情,想来沈言渺应该也不会答应收了她。
陈墨这个孩子其实什么都好,生得聪明机灵,成绩也不错,目前正读着伦敦最好的艺术学院。
但就是名不副实。
陈墨陈墨,她不仅一点儿都不沉默,并且古灵精怪的主意一大堆,尤其是,惹起事儿来那可是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这一回,居然连敬语尊称都用上了!
沈言渺对于她的糖衣炮弹向来不做过多回应,可是这一次她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淡淡地问:ap;说吧,又有什么事情儿?ap;
闻言,陈墨立马眉眼弯弯笑得一脸讨好,甚至十分狗腿地上前替她捶了捶肩膀,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怎么的却难得有些迟疑。
ap;就是那个ap;
陈墨支支吾吾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在沈言渺忍不住要出声打断的时候,她这才终于一鼓作气地飞快说道:ap;上一季的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我偷偷替您交了比赛稿,今天一早我收到他们的邮件,说是说是希望邀请您携带珠宝成品参与伦敦godsith珠宝周展。ap;
陈墨满心忐忑局促地望着沈言渺一寸寸沉下去的脸色,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出。
沈言渺就只是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也不说话,就光是那一脸的严肃和冰冷,都足以让人心里惶恐到了极点。
说实话,陈墨也不是没见过沈言渺生气。
每次工作室有设计师出现不必要纰漏的时候,沈言渺都会沉着脸色训诫几句,但那都是出于领导者的管理手段。
可是像今天这样,完全出于个人情感的生气。
陈墨真的是第一次见,她心里也开始有点打鼓,惴惴不安地解释说:ap;rache姐,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真得太低调了,我看过那个比赛了,明明他们设计的珠宝都没有你好,却还能拿奖ap;
沈言渺根本不能稳着心绪听她说完,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团乱响,用了好大力气才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问:ap;你先告诉我你用的是哪一张设计稿?ap;
她的设计稿大多都是源于客户的需求,一旦通过就制了成品。
已经流向市场的设计稿不允许参赛,这是赛制!
所以,陈墨她用的是哪一张设计稿?
陈墨被她骤然问地愣了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赶忙说:ap;就是你收在抽屉最底层的那一款男戒的设计稿ap;
沈言渺顿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她迅速将办公桌的抽屉拉开,然后一通不顾一切翻来覆去地清点。
果然,那一张稿子。
不见了!
ap;真的不见了怎么办ap;
沈言渺俏丽的脸颊上瞬时间血色褪尽,她自顾自低声反复地喃喃着,却还是不死心地在一堆纸张文件里翻找着。
好像这样就能让时光倒回一样。
陈墨有点被她慌不择路的模样吓到了,她记忆里的racheshen向来都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可是现在
她好像真的闯了大祸。
陈墨不禁紧紧地绕着手指上前,一脸真诚地道歉说:ap;rache姐,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自作主张了,我只是看你一直都没有要把它做成成品的想法,就以为是废弃不用的稿子来着。ap;
沈言渺苍白着脸色没有接话,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而后有些吃力地扶着椅子站起身,没有什么温度地淡漠开口。
ap;不用再说了,你走吧,可能这里的工作并不那么适合你,至于你父母那边,我自己会去解释清楚。ap;
她一字一句都说得极轻,却每一声都像用尽了气力。
陈墨这会儿是真的打心底里着急了,她想不明白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什么沈言渺就那么地抗拒排斥。
ap;rache姐,我不明白,妈咪跟我说你只是不喜欢张扬,可是这些年来,nightfa从来都不做任何宣传,就连媒体对于你个人所有的采访也都无一例外拒之门外。ap;
如果不是因为有设计本身在支撑着,总会有客户闻名亲自找上门,否则按照这样的经营方式,nightfa早就该破产倒闭了。
ap;不止从前,以后也会是,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从入职的第一天起就应该知道,也应该时时谨记着!ap;
沈言渺想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她的态度依旧强硬并且丝毫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她不是不懂陈墨的好意,也不是不理解她的意思。
甚至,hrd国际珠宝首饰设计大赛,对于一位珠宝设计师有多么重要,又能给工作室带来多大的声誉,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这么久以来,她就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任何一份设计稿送去参赛。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不过就是只有隐姓埋名,才是她所有平淡和宁静的唯一选择。
除此之外,她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