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徐年先生怎么有空过来?”常老太太稳坐主位,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夹杂着精明的光彩,不紧不慢的问。
“是有些事情要请教小常总。”徐年稳定心神,看向常野,露出笑,“不知道小常总有没有时间和我说说话?”
常老太太摆了摆手,“这话就见外了,小野是我的孙子,他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你有事就直说,也让我这个当老婆子的,听个新鲜。”
“许久没听过外面的消息了,我还挺好奇。”
此话一出,徐年就不能越过常老太太而和常野对话。
视线有意无意的望向常野,后者平静的对上他的目光,半点不怵。
徐年眼底划过一丝冷光。
恐怕常野早就知道他们家的人回来兴师问罪,所以就早早的把常老太太请过来坐镇。
“也不是什么大事。”徐年心中放松了一些,有常老太太在,恐怕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也斗不过常老太太,那现在也不斗了。
徐年简单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轻松的说道,“前段时间啊,云城地震,有个人被砸了,他要去治病,谁知道,半路竟然碰到了一个傻牛。”
常老太太听着他不知从何起,又有什么所谓的故事,心中多了几分不耐,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傻牛啊,把那个人撞到它主人面前,摇尾乞讨,就想吃口饭,它主人嫌他是个野种牛,用完它就踹飞了,老太太,您说这个主人,他是不是个无耻下流,卸磨杀驴之徒啊?”
话虽是对常老太太说的,可徐年的视线,所看的地方却是常野。
后者铁青着脸,目光沉沉,双手紧握,关节咔嚓作响。
这个徐年,果然是奉电的当家电视台主播,一张利嘴拐弯抹角的骂他。
常野冷嗤着,“徐年先生怎么知道那被牛撞的人,是不是什么无赖流氓?”
“现在倒是什么人都有,都能代替警官实行权力了。”徐年表情淡淡,丝毫没有把常野的冷嘲放在眼中。
常老太太将二人你来我往的冷嘲暗讽看在眼中,轻咳了一声,将还在讨论的二人瞬间停下了唇枪舌战。
常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徐年便站了起来,笑着对常老太太说道,“这故事您也就听个新鲜,别往心里去,我待的时间也够长了,台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罢,徐年不给常老太太说话的机会,就立刻离开。
对方背影毫不留恋,常野心中腾起恼怒,“奶奶,我看他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常老太太看向常野,沉声说,“他一句话都没有提你的名字,你倒是自己先承认下来了?”
常野只得忍下对徐年的怒意。
“但凡你能沉稳下来,我也不至于到现在也不把常氏交给你。”常老太太站起来,“徐年要不是见我在这里,恐怕早就开始套你的话了。”
她拄着拐杖外一旁走,警告他,“小野,你是我唯一的孙子,常氏以后也只能由你继承,如果你再这么玩火自焚,就别怪我把你送出去磨炼了。”
听到常老太太的话,常野心中一跳。
老太太这是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奶奶,没人知道那是我做的。”
“那个外国警察不知道?那个什么劳什子心理医生不知道?”
常野沉默下来。
“他们既然能与你合作,就能卖掉你,仔细小心些用心看!”
拐杖狠狠的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敲打,仿佛是想敲打在常野的心上一样。
“你现在唯一要着眼的地方就是完完整整的把闻人基金收购,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这是常老太太在离开时留给常野的最后一句话。
在场的人除了老太太之外,就只有常野和一个老管家,听着常老太太的训诫,二人噤若寒蝉,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
直到常老太太离开,他们这才抬起头,面面相觑,又沉默的挪开目光。
“小少爷还是先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了吧。”
老管家低声说。
常野没有说话,从常家离开。
常老太太的话他自然是明白其中道理的,可明白归明白,但做不做确是另外一回事。
徐言时已经被他们抓了,这个仇已经结下,自然不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是一将功成,还是功败垂成,只有到真正到结果的时候才能知道。
他拿起手机,给人打电话。
“徐言时呢?”他的声音里泛着一股凉意。
“被我们关着呢,怎么了?”
“尽快把他给弄死,不要让他活着出现在外面,知道吗?”
“一会儿沈黎就过来了,他会亲手把徐言时给解决,你放心就好。”
沈黎也过去了?
常野垂下眼,最后没再说什么,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云城和南城交界的某地。
沈黎姗姗来迟,走进一个简陋的小屋。
这里里一层外一层的被包围,周边又用了屏蔽系统,任何信号都发送不出去。
他看着旁边的马科,含笑的说道,“辛苦你了。”
“你怎么才来?”马科脸色有些不好看,“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你每浪费一分钟,都是对我们生命的威胁。”
沈黎的视线看向里面昏倒在地的某人,抬起腿往那边走,慢条斯理,“别这么着急嘛,他总归是会死的,不过是什么时候死的问题罢了。”
“你也想折磨他吧?”沈黎语气轻柔,仿佛马科是他的好友一样,“把他折磨死,然后你再带易谨离开这里,这不是很好的决策吗?”
马科余光落在徐言时的身上,冷嗤一声。
“算啦,不勉强你了,你先出去一会儿,这里有我就行了。”
马科离开了小屋。
一声吱呀,门被关上。
房内有些黑,周围杂物凌乱,大多数家具年久失修,包裹内里的布艺裂开,露出泛黄的沙发垫,上面扑了很厚的一层灰,狭小的窗户有光亮透进来,灰尘纷飞。
沈黎步调缓慢的走到了昏迷不醒的徐言时面前。
他蹲下来,视线从徐言时的身上扫过,看到了他还在流血的腿。
沈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浅笑,抬手毫不留情的按了下去。
一声痛苦的呜咽,昏睡中的人终于是醒过来了。
长睫轻颤,那双茶色的瞳孔从轻抬的眼帘中露出,对上的人,正是含笑的沈黎。
徐言时内有震惊,面上却半点不显,“原来是你。”
“很惊讶吗?”沈黎有些困倦,“我以为你能猜出来。”
徐言时的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长时间的疼痛没有得到缓解,他的唇愈发的青白,“常野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给他做事?”
沈黎笑了出来,“我可不是给他做事哦。”
相反过来,应该是常野给他做事。
徐言时从地上坐起来,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我?”
“抓你的人可不是我,是马科。”
“你为什么不害怕呢?”沈黎用手撑着脸,视线落在徐言时的脸上,他面色很难看,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过去的孱弱样子,可神情淡然,看不到任何的恐惧和害怕,“他们抓你,可是为了杀你啊。”
“马科听常野的话,所以来抓我?”
沈黎只笑,没接他的话,却听徐言时又说,“常野是在担心我损坏他收购闻人基金的事情吧?”
“毕竟阿谨是闻人涿真正的女儿,只要她愿意闻人基金随时能够改成闻人集团。”
“费劲千辛万苦,把我抓过来,常野那个急性子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徐言时抬眼看着他,无声的笑,“这些都是你策划的吧。”
“我只是单纯的医生罢了,你在乱说什么呢?”
“是吗?”徐言时语气清浅,“那你喜欢阿谨的事情,也是我在乱说。”
“你不过和阿谨见过几次面,难道是对阿谨一见钟情了?”
他的声线没有变化,可内心却藏不住的泛着冷。
沈黎的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他的视线看向别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啊啊,我真是很想和你好好的聊聊天。”
“可是……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呢?”
沈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喷剂,猛然捏住徐言时的脸,用力极大的让本就脆弱不堪的徐言时张开嘴。
“这辈子没吃过水蜜桃吧?尝尝这水蜜桃的味道,到底好不好。”
甜到发腻的味道在徐言时的口中迸发,喷剂的水雾在徐言时的口中迅速扩散,哪怕是他想吐出来也怎么都吐不完。
面色苍白的人跪在地上,拼了命的干呕着。
原本平缓有序的心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徐言时的身体僵住,血色爬满白眼球,心悸和胸闷齐齐传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我的好病人,这种濒死的感觉很好吧?”
沈黎露出了笑,那张清秀的脸所带着的笑容是扭曲的,平白破坏了那股清秀。
“可是,你为什么就没死呢?”沈黎将他踹到地上,“你分明是生存在温室的花朵,却仍旧不知人间疾苦的埋怨着一个爱你至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