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锦的速度极快。
她只用了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便从长安赶到了辽东。
速度之快是宋祁安没想到的,亦是顾愠和想不到的。
他没想到,乔明锦会亲自过来。
已至寅时,他还在帐内处理公务,忽听见有马儿闯进军营的声音,当即便警醒起来,拿起长剑便冲出了营帐。
待他冲出营帐之后,却瞧见了匆匆赶来的她。
乔明锦极其利索地下了马,一天一夜的奔波让她早已疲惫不已,她强撑着身体,快步走向了顾愠和。
顾愠和那时还未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她朝自己奔了过来。
谁知她一走到他身旁,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声音又冷又怒:“顾愠和,你好大的胆子!”
乔明锦因疲惫喘着粗气,抓着他衣领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顾愠和见她这般模样,心头某根的弦似是被拨动了一般,他皱起眉,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他问:“连夜赶来的?怎么不停下歇息?”
他这几日亦是疲惫不堪,声音因此也变得低沉,甚至有些嘶哑。
她眼睛通红,忽然松开了他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颤声问了一句:“太子在哪?!”
顾愠和垂下眼眸,躲避着她的目光。
她更怒了些,“本宫在问你,阿宪现在在哪?!”
他终于没再逃避,低声回答道:“子时三刻,他已没了气息,我没有办法”
那一瞬,她心头好似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心痛得呼吸一滞。
那一瞬,她眼中的泪水似乎受不住她控制了一般,如珍珠般滚滚而落。
那一瞬,她试着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想让自己回到现实。
可手心越来越强的痛感,却让她越来越清醒。
“我不信,我不信。”
她有多希望,她方才听到的都是假的。
她有多希望,她的阿宪能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再和她说说话。
“都是假的,是你在骗我,对吧顾愠和阿宪他,现在在哪?带我去见见他。
他一定是想见我的,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他这几日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会死。”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不敢看她,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他。”
“别骗我了,他不会有事的,带我去见他,现在就去。”
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几近疯癫的乔明锦。
顾愠和心头一软。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心软。
那如磐石般的心,似是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他甚至有些心疼她。
“阿锦,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好不好?你这般模样,我怕你会出事。”
她眼睛通红,看上去极其可怕。
“带我去见他。”
顾愠和依旧没动。
她又开口:“就现在,带我去见他。”
他见她执意如此,有些无奈,只好领着她往一处营帐走去。
乔明锦的步子不稳,若是没有宋祁安的搀扶,她随时都可能跌倒。
然而当顾愠和瞧见她身旁的宋祁安时,神色骤然发生了变化。
好似就在那一瞬,他对她的心软一下子便消失殆尽。
帐内,躺在榻上的太子乔明宪被一层薄薄的白布盖着。
乔明锦一迈入营帐,整个人的步子都不自觉的慢了一些。
她怕看到那个结果,她怕看到他的样子。
她怕,他这一次是真的不在人世了。
“阿宪,姐姐来看你了。”
待走到塌旁时,她颤抖着抬起了一只手,缓缓掀起了那层白布。
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原来真的是他。
他闭着双目,面色惨白,嘴唇却发紫。
原来,他真的死了,真的没命了。
她啜泣着问:“祁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宋祁安探了探乔明宪的鼻息,随即轻叹口气,低声道:“我们来的,终究是太晚了些。”
他已经彻底没救了。
“可是,可是当初你就把我从鬼门关那里拉回来了,祁安,你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对不对?你一定,一定能把他救回来的,对不对?”
“乔乔,太晚了,我没有办法。况且,有很多的事情,我这一辈子,只能做一次。”
比如当初救活她。
有些东西,他只有一个。
有些机会,他只有一次。
他将那些给了乔明锦,没法再给其他人。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宪,阿宪你醒过来好不好?”
她的阿宪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再也听不到她说的话了。
“阿宪,阿姐来迟了,对不起”
“当初阿姐就不该让你来辽东,都是阿姐的错。
如果你没来辽东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的。”
“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
若非是她叫他去辽东,他此时一定还在长安城安安生生的待着。
他此时一定还好好的。
都是她的错。
宋祁安见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擅作主张,为乔明宪重新盖上了那层白布,又握住乔明锦的手想要拉她起来。
他道:“先找个地方歇息,再这样哭下去,你会没命的。”
乔明锦已隐隐约约没了意识,任由他将自己拉起,又任由他拉自己出了屋子。
顾愠和领着他们两个人去了一个刚收拾好的营帐处,将乔明锦安排在了这里。
乔明锦哭得亦是泪流满面,她渐渐没了意识,哭晕了过去。
宋祁安将她安顿好之后,走出营帐望着顾愠和问:“赵卿卿在哪?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就不相信乔明宪是因追叛军中箭而亡这样的鬼话。
他根本就不相信,有赵卿卿在身边辅佐,他还会做出这般冲动的事情。
顾愠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找她作甚?”
“太子生性便不是争强好胜之人,他绝不会做出大捷之后还追击叛军这样的蠢事。
所以,顾愠和,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他的人,真是叛军?”
顾愠和冷冷的望着他,“你这是在质问本将军?
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将军?
你算得上什么东西,不过是公主府里的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好猖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