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对玉如意,呈到了魏贵妃面前。
魏贵妃抬起手,缓缓打开了那装着那对玉如意的红檀木盒。
她面上泪痕犹存,望着这对玉如意轻叹了一声:“这恐怕是景阳宫里唯一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了。”
婢女恭声道:“这对玉如意虽是贵重,但也只是一个物件,说到底还是性命更为重要。如今局势所迫,还望娘娘分得清孰轻孰重。”
魏贵妃方触碰到那对玉如意的手又垂了下去,她侧过眸,不再望向那对玉如意。
“本宫明白。”
她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这对玉如意在她宫里虽说确实算是最贵重的,可若是放到了她乔明锦的未央宫内,或许就会变成物华天宝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了。
身为大齐最受宠的嫡长公主,她乔明锦的宫里哪里会缺这样的好东西。
明齐帝对她宠得厉害,不管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先往她的未央宫送过去的。
魏贵妃此刻,是怕乔明锦根本就不缺这对她视若珍宝的玉如意。
她怕的,是乔明锦根本就看不上这玩意儿。
她怕的,是乔明锦根本就不会给她半点机会活下去。
可她还是得去。
就算心底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她还是要去试一试。
因为她明白,求不求是她的决定,给不给机会是乔明锦的决定。
她若是不去求乔明锦,便是连一点机会都没了。
乔明锦是她唯一的机会。
——
乔明锦这会儿刚换好衣裳,正准备在殿内等候明齐帝过来用膳。
就在这时,青桑匆匆走进大殿禀报道:“公主,景阳宫魏贵妃求见,公主可要见她?”
“她来的倒是不巧。”乔明锦对她的到来倒也没感到意外,毕竟如今这位魏贵妃已经身处于绝路之中了。
“那奴婢找个理由去把她打发了。”青桑说完,却也没急着动身,反而安静站在原地等着乔明锦发话。
乔明锦微微拂手,轻声道:“也罢,来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正巧本宫也有些往事,想要问一问咱们这位魏贵妃。”
“是。”青桑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待魏贵妃进入大殿之后,便瞧见了安逸祥和,明媚艳丽的乔明锦。
她心底不免有些惊诧,不管怎么样,乔明锦今日也是经历过一场刺杀的,可如今的她不仅身上没有半点经历过刺杀的痕迹,面上还这般沉重冷静,仿佛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她还以为乔明锦经历了今日刺杀会受惊,可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
如今的她,坦然安静而又明媚,哪里有半点经历过一场刺杀的样子?
乔明锦看起来,似乎对今日的刺杀毫不在意。
她越是这般镇静自若,魏贵妃这心底便越是紧张。
她越是这般,便是越让人看不透。
魏贵妃深吸一口气,嘴角挤出了一抹笑容,她走到乔明锦面前,先是行了一个礼,随即垂着头满是歉意地开口道:
“今日的事,凝华代哥哥与鸢儿向公主赔罪,凝华不求公主能饶恕他们的罪过,只求公主莫要因此动了怒气。”
乔明锦抬起眸,望向她问:“你不求本宫饶过他们?”
魏凝华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乔明锦会忽然间这般问。
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她便又听到乔明锦再次开口:“你不求本宫绕过你的哥哥与侄女,你求的,是让本宫饶你一命,对吧?”
魏凝华闻言心底更加慌乱了,她料到乔明锦会猜到她今日前来的目的,却没想到乔明锦会这般直白地将这话说出来。
她现在尴尬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现在这种情景,似乎摇头也不对,点头也不对。
点了头,便证明她眼中并未家中亲人,到了如今境地却也毫不在意亲情,是个薄情之人。
摇了头,便是否定了心中真正的目的,再往后她便不知该如何向乔明锦求情了。
她并非薄情,但她也是真的惜命。
魏凝华呆了好大一会儿,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话。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乔明锦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魏凝华身边的婢女忽然上前一步,行了一礼之后恭声道:
“公主说笑了,娘娘只是觉得家中亲人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心底愧疚得很,故才来此替家中罪人向公主赔罪的。
娘娘心底明白,魏老爷与魏小姐犯下的都是罪不可赦的大罪,更何况他们给公主确实是造成了麻烦,这本便是不可饶恕的。
娘娘自知自己没有能力为家中人求情,故才不求公主绕过家中罪人的。
公主金枝玉叶,娘娘怕您会因此动怒,这一趟是特意来向公主赔罪的。这不,娘娘还让奴婢带了西凉公主送来的一对玉如意,想将此献给公主,借此赔罪也好让公主消消气。”
乔明锦不由得仔细瞧向魏凝华身旁这位婢女。
虽是个婢女,却比主子还明事理,有胆量。
说出的话找不出半分纰漏,即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乔明锦方才的问题,却又让乔明锦听了不会生气,这个婢女倒是个会说话的妙人。
乔明锦没再理会魏凝华,而是望着这婢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恭恭敬敬答道:“奴婢名为芙然。”
“芙然。”乔明锦念了一遍这名字,又问:“你和芙蓉?”
不等她问完,芙然便答:“芙蓉乃是奴婢的妹妹。”
乔明锦听了之后又坐回了椅子上,她笑道:“这魏家倒是可笑,主子个个是蠢货,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聪明。”
听了这话,魏凝华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此刻羞得抬不起来头。
反倒是芙然瞧出了她此刻的窘迫,开口解释道:“主子到底也是主子,奴婢们的聪明,不及主子半分。”
乔明锦听见她这话,不禁又提起了兴趣。
她饶有趣味地望向芙然问道:“那本宫倒是要问问你,你的主子,是她魏凝华,还是这大齐的皇,又或者,是每一个你要侍奉的人?”
芙然清笑一声,依旧是毕恭毕敬地答:“芙然只是一个奴婢,哪里有挑选主子的道理。像奴这等身份卑贱之人,能够有主子不嫌弃,便已是毕生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