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佑不是一个傻子,他看得清楚如今大齐局势。
他知晓从前他拒绝了太子,如今却来到了安平王府,这种做法无疑会得罪太子。
他虽不怕得罪权贵,但也不愿让自己卷入朝堂争斗之中。
之所以会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答应顾愠和进入安平王府,是因为他听说安平王姓萧。
只因为那个萧姓,他来到了长安,走进了安平王府。
他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会做好顾愠和请他做的事,也会去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于唐玄佑而言,顾愠和的邀请只是他来长安城的一个契机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趟不仅什么也没查到,还被人查到了自己的家世。
唐玄佑祖父是唐敬予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晓。
这么多年以来,唐家分明将自家家世藏得很好。
如今怎么会被一个玩世不恭的公主查到?
想到这里,唐玄佑望向乔明锦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顾忌。
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道:“公主今日请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吧?”
“本宫确实没那么闲。”乔明锦笑了笑,紧接着道:“今日请公子前来,是想让公子帮本宫一个忙。”
“我可不想掺和进你们皇家那些事,公主要找人帮忙,还是去找别人吧。”
唐玄佑拒绝得极其干脆,根本没给乔明锦留半分余地。
连当朝最刁蛮任性的大齐嫡公主都敢拒绝,他是真不怕死。
看来,唐家的人,确实如传言所说,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乔明锦可不会就这样放弃。
她道:“你在本宫这里说自己不愿掺和进皇家之事,转身却又进了安平王府。唐公子,你的心思,本宫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唐玄佑嘴角微微扬起,直视着乔明锦道:“进了安平王府又如何?难不成,公主您还想让我随你回公主府?”
乔明锦这下是真的见识到了唐玄佑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这长安城谁不知道乔明锦性情暴戾,惹怒她的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连她乔明锦都敢调侃,他是真不怕她一生气一刀把他砍了。
然而此刻,乔明锦面上却无半分怒意。
她轻声道:“本宫的公主府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就你?也配?”
这句话她说的其实没什么底气。
说句实话,他确实配。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他唐玄佑全都占了。
他绝配。
唐玄佑带着些嘲讽地笑了笑:“公主莫不是在与我说笑?虽说我从前一直待在江南,如今初次来到长安城还不太了解长安城这些事儿。
但是公主这般盛名,就算我在长安城待得不久,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就是别无他好,只好男色,爱美男子吗?
怎么?是嫌弃他不够好看?不够格?
他偏是不信,他堂堂江南第一才子,还不配入她乔明锦的眼了?
“既是有所耳闻,那唐公子也该知道,本宫脾气暴躁得很,唐公子就不怕?”
乔明锦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唐玄佑道:“我既然敢来这长安城,就没什么好怕的。”
乔明锦轻叹口气,无奈地道:“公子这般性情,着实是不适合入仕为官。”
他还年轻,年轻气盛,她能懂。
她只当他就是个小孩,也不与他计较。
毕竟,童言无忌。
唐玄佑翘起二郎腿,笑道:“我们唐家,世代就没有一个人去当官的,什么权势地位,我们压根就不稀罕。”
乔明锦道:“公子若是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当初就不该答应顾愠和入安平王府教萧昭读书。”
唐玄佑神色微微一变,他站起身,手撑着桌子,微微俯身望着乔明锦道:“所以,公主今日请我前来,不是想请我帮忙,而是想逼迫我离开安平王府,离开长安?”
乔明锦抬眸与他对视,气势丝毫不输他半分。
她沉声道:“本宫何时逼迫你了?唐公子还真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句实话,你在哪里,与本宫并无关联。在本宫眼里,你算不上什么,只是一个笔墨功夫不错的废人罢了。”
“废人?”唐玄佑又靠近了乔明锦几分,他低声笑道:“若我是废人,公主又是什么呢?一个对笔墨一窍不通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废人?”
乔明锦站起身,道:“本宫确实没什么资格。”
她走到窗前,望向于街上被人驱赶打骂抹了把泪之后却依旧继续乞讨的小乞丐;
望向那花甲之年顶着半头白发依旧为了生计出来摆摊的老妇人;
望向那个骨瘦嶙峋快要饿到发昏,却用自己身上最后一块铜板为弟弟买了香甜可口的馒头的少年
她说话的嗓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唐家家财万贯,你确实有资格纵容自己享乐,本宫本不该责怪你什么。只是啊,唐公子,你可仔细瞧过这些黎民百姓日子有多艰苦?”
唐玄佑走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他便云淡风轻地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如何,与我何干?那是他们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明锦道:“瞧见那位灰色布衫的老妇人了吗?明明自己家境贫苦却依旧将仅剩的摊位让给别人,这是她的选择。
还有那边扫地的老爷爷,是他每日清扫长街才有了长安城洁净的石板路,尽管没人给他发工钱却依旧任劳任怨从不叫苦,这是他的选择。
他们分明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点,却选择了为他人而付出。
而你,明明满腹才情,却甘心浪费自己满身才气,这是你唐玄佑的选择。”
唐玄佑有些不耐烦地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公主管这么多做什么?
旁人如何,与我无关,我自己过得开心自在比什么都重要。”
“身处别人用一生守护的盛世之中,享受着别人努力换来的这一切。
却说旁人如何与你无关?唐玄佑啊唐玄佑,你分明有那个本领,却终日吟诗作画,沉迷于那些虚无缥缈的诗词歌赋。
你写的那些诗词,画的那些山水,恐怕只是给那些吃喝不愁的世家小姐与无所事事的王侯将相添了些乐趣罢了。
你自己也该明白,那些没读过书的百姓们,其实根本看不懂你那些华丽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