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愠和已然清楚,这一次他的的确确是中了乔明锦的计,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向了未央宫。
这下,他不再小心谨慎,而是昂首阔步,坦坦荡荡地走进了未央宫。
现在还小心什么?未央宫那位,早就已经算到他要来了。
既然她早已为他铺平了路,那他只管走就是了。
青桑在殿门口瞧见一身黑衣的顾愠和时被吓了一大跳,她刚想大喊有刺客,却又忽然想起来了乔明锦方才说的话。
公主说今夜有客人来。
这人穿的确实是有些像刺客,可自他踏入未央宫以来,就没见他有半分做贼心虚的迹象,瞧着镇定得很,好似在出入自己家一样。
莫非,这就是公主今夜的客人?
不管是谁,进了这未央宫,都不会有好下场。
青桑默默叹了一口气,暗想今夜宫里怕是又要出人命了。
殿内,乔明锦点燃沉香,这才缓缓回首,望着在殿门口守着的青桑轻声唤了一句:“青桑,你先退下吧,今夜没有本宫的命令,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靠近大殿。”
青桑点头,朝着乔明锦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她是垂着头回到后院的,始终不曾抬头。
因为在离开大殿的时候,她与那黑衣人擦肩而过。
她不敢看他的脸,也绝不会去看。她知道,这不是她该看的。
这也是乔明锦在重生后会重用她的一个原因。
懂事,识趣,这样的女子可不多见。
她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咚、咚、咚
顾愠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乔明锦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拨开珍珠帘子。
她望向了此刻正伫立在殿内,凝视着自己的顾愠和。
这就是那个在几年后领兵血洗长安的顾愠和。
这就是那个娶她回家欺她瞒她哄她说要帮她守住天下实际上却利用她的权利招兵买马,背着她篡位弑君的顾愠和。
这就是那个登上皇位后便将她打入慎刑司亲眼看着她受那十年诏狱之苦的顾愠和。
这就是她上辈子的夫婿,这就是她一直相信的那个人。
她的夫婿亲手将她关进昭狱,她的夫婿亲手毁了她的大齐。
他对她说自己会替明齐帝守好大齐,守好长安城。
可转眼却血洗长安,篡位弑君。
他杀的,是她的父皇。
他毁的,是她的家。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信他。
十年诏狱之苦,才让她彻底看清了他。
这一世,她还是会成为他的妻。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个顾愠和,是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篡位成功的。
乔明锦收回思绪,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整遍。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顾愠和似乎比印象里要消瘦许多。
许是错觉吧。
今夜的他将墨发高高束起,一身干净利落的夜行衣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站在那里背手而立,身姿英挺,眉如墨画,鼻梁高挺,好似墨玉般的双眸定在她的身上,像她打量他这般,同样在打量着她。
这个年纪的顾愠和瞧着,全然是一副干干净净的英俊少年郎的模样。
瞧不出久经沙场的沧桑,瞧不出杀敌无数的狠戾。
顾愠和啊顾愠和
分明生着这么一张清新俊逸的脸,怎会有这般狠毒的心?
她微微开口,语气有些沉重:“顾大将军,好久不见。”
顾愠和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他望着乔明锦疑惑问道:“我们,见过?”
在他的印象里,他与这位蛇蝎美人分明从未见过。
可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却为何会有那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乔明锦点了点头,收回自己全部思绪,笑着答道:“见过。”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顾大将军丰神俊朗,是长安城多少女子藏在心中的如意郎君,本宫曾经好奇你的样貌,在金銮殿外远远瞧过你一眼。”
顾愠和唇角轻勾,眸中平添了几分不屑,他道:“锦公主想见的人,用得着偷偷的瞧?公主您,不是向来直接将人绑回公主府的?”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锦公主,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旁人的三言两语左右情绪的锦公主了。
她眸底一片平静,顾愠和的话根本激不起她半分怒意。
“本宫可不是什么人都绑的,那日瞧了你一眼,只觉得差强人意,只觉得长安城万千女子眼光不过如此。”
顾愠和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这般沉着镇静的女子,瞧着怎么样也不像是那位无法无天的锦公主。
她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些都是乔明锦想让他看到的。
这一世,她才不要走话本里那些扮猪吃虎的戏码。
这一世,她从一开始就要告诉顾愠和,她乔明锦不是个傻子,大齐不会任他横行。
顾愠和目光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铜镜里映着的自己,语气轻松地问了一句:“公主既是觉得顾某不过如此,又为何非要嫁给顾某?”
一语落罢,又加了几分调侃之意继续道:“公主莫非是将长安城看了一圈,最后发现还是顾某最得你心意?”
乔明锦轻嗤一声,面露鄙夷:“没想到我们大齐大名鼎鼎的战神将军,竟是个自以为是的主。”
“况且,本宫何时说过要嫁给你顾愠和了?顾将军莫不是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本宫从未说过要嫁给你。”她向他又走近了一步,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是要让你入赘!”
入赘二字她咬得极重,顾愠和不由得又想起来了她让他入住未央宫一事。
顾愠和面色阴沉,望着她沉声问道:“乔明锦,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她面前,他并没有丝毫压制他的怒气。
哪怕这是在未央宫,哪怕这是在她的地盘上。
乔明锦微微挑眉,这就怒了?
他的隐忍都去哪了?
她冷声道:“将军深夜来访,本宫还没问一问将军,将军想做什么呢?”
“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亲自取消这桩婚事。”他低沉的嗓音里似是带着些期许。
他在期许什么?
在期许她答应?
乔明锦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旋即朱唇轻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