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忽然发现这次攻打洛阳城没想象中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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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只是应付一下圣旨,在洛阳城下扔几块石头就走,毕竟洛阳城太难攻,顾青原本就没打算认真攻城。
然而他却没想到,守城的叛军主将是个不凡的人物,用兵颇为精道,既保守又大胆,非常善于看准时机果断出击,像一条捕捉猎物的蛇,为了一击必中的机会,它可以耐心地等上一整天。
这样的对手,对安西军甚至对顾青本人,都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安西军在顾青未上任节度使以前,在高仙芝的麾下曾经经历过几场大战,有胜有负。但顾青经历的战阵却不多,唯一只有对吐蕃军的那次算是正式战阵,所以顾青作为一军主帅,其实也非常需要一个锻炼自己指挥才能的机会。
如今,洛阳城那位名叫高尚的主将就是他的机会。
顾青的人生有三大快事,朵颐美食,与知己饮酒,与聪明人博弈。
其中美食毫无争议的排名第一,这个不解释,他能同意皇甫思思随军,男女之情固然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做得一手好菜。
当然,男女长期共处一室,难免有擦枪走火之势,皇甫思思也是一位好学的女子,如今的她还学会了别的技能,比如吹得一嘴好唢呐。
与聪明人博弈,对顾青来说无疑也是人生快事之一。
“高尚……可知此人生平?”顾青忽然问道。
棋逢对手之时,首先要了解这个人的过往,这是顾青前世就有的习惯,过往的蛛丝马迹里,往往隐藏着战胜这个对手的密码。
旁边的段无忌微笑道:“今早两军斥候遭遇交战,咱们的人活擒了几个叛军斥候,严刑拷问之后,倒是知道了高尚的一些来历。”
顾青挑眉:“拣重要的说说。”
“高尚,幽州雍奴县人,自幼心性阴狠,但很好学,少年时离乡求学,直至中年仍未归,他的母亲年迈,家中清贫,母亲不得不出去沿街乞讨,乡人将他母亲的境况告诉远在外地的高尚,他却仍不愿回来,也没捎托分文奉养母亲。”
顾青皱眉:“原来是个禽兽……”
帅帐内众将纷纷大骂。
“高堂贫苦乞食,子却不奉养,简直是禽兽,不孝之子该当天打雷劈!”
段无忌叹了口气道:“后来高尚居于河朔,与县令令狐潮为邻,二人私交颇笃,高尚却暗中私通令狐潮家的婢女,婢女并为他生下一女,令狐潮遂将婢女嫁给了高尚。”
顾青眉头皱得更深了:“私通朋友家的婢女,此为不义。既不孝又不义,人渣实锤了……”
段无忌接着道:“但高尚此人极为好学,时有天家宗室李齐物赞曰‘尚颇笃学,赡文词。’而且性子颇烈,令狐潮对此人的评价说‘尚宁当举事而死,终不能咬草根以求活耳。’也就是说,高尚此人宁愿造反博取险中富贵,也不愿平凡庸碌一生终老。”
顾青沉吟许久。
经过段无忌一番述说,顾青对高尚此人的品行愈发了解了。
最大的收获就是,高尚此人有冒险的精神,宁愿造反博取万分之一的富贵机会,也不愿平凡一生。
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极有可能带来巨大利益的机会的,哪怕只有三成把握他也敢干。今夜袭营对高尚来说,就是巨大的利益。
顾青缓缓道:“本来我心中尚有疑虑,但了解高尚的为人后,我几乎能断定,他今夜必定派人袭营。”
“今晚全军将士都别睡了,常忠,沈田,你二人各领一万兵马,埋伏在大营外山林内,见火起而出,从东西两面合围大营。”
“刘宏伯,你领一万团结兵,埋伏在洛阳城外西面十里处,人衔枚,马裹蹄,不可发出动静,若叛军袭营失败,逃窜回城时,你领军从半路击杀。”
“李嗣业,你领陌刀营在大营中军待命,叛军杀入大营时,陌刀营可发动,养兵千日,今日让我见识一下陌刀营的威风,怎样?”
李嗣业大喜,抱拳大喝道:“末将领命!定不负侯爷所望,今夜叛军来多少我陌刀营绞碎多少!”
顾青认真地道:“不可轻敌,依令进退。”
“是!”
顾青布置完毕,环视众将,缓缓道:“日落以后,大营警戒外松内紧,各部兵马依令而行,不可擅作主张,违者军法无情。”
…………
洛阳城。
日落以后,高尚站在城头,眯着眼遥望远处灯火点点的安西军大营,神情时而犹豫,时而沉思。
准确的说,高尚并非武将,而是安禄山身边的谋士,此时的他其实应该在潼关外,在安禄山的帅帐内为他出谋划策。
但是当初叛军攻下洛阳后,由于洛阳城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而安禄山麾下的武将们大多是有勇无谋之辈,安禄山担心洛阳得而复失,于是任谋略不凡的高尚为守将,驻守洛阳城,负责接收从北地运来的粮草兵器和战马,源源不断地供应叛军。
可以说,洛阳城的重要之处不仅在于它是大唐的东都,更重要的是,它是叛军后勤补给的中转站,叛军所需的粮草都要经由洛阳中转。
高尚被安禄山委以重任,一直兢兢业业守城。前些日哥舒翰率军来攻,高尚只在城外埋伏了一支兵马就将哥舒翰打得大败而归,洛阳城纹丝不动。
这一次,大唐换了一名主将来打洛阳,高尚内心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按理说,哥舒翰失败了一次后,大唐天子应该吸取教训,短时间内不会再攻,毕竟洛阳城高且固,但论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如潼关重要,朝廷没必要浪费兵力一次又一次的攻打。
但大唐的军队还是来了,从旌旗上看得出,大唐换了一位主帅,看将士的装扮和旌旗的字样,应是安西军。
高尚脑海里冒出顾青的名字。
他没见过顾青,但他听说过顾青。顾青与安禄山有着不共戴天的死仇,按理说,此时的顾青应该在潼关,不惜代价地与安禄山拼命,为何偏偏出现在洛阳城外?
高尚对朝廷的安排不理解,但不妨碍他继续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汤。
来多少我杀多少,洛阳城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我的城池里有充足的粮草,有士气如虹的将士,还有我这个用兵并不俗套的主将,区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是我的对手吗?
“传令将士马上用饭,今夜子时,派一万兵马出城,绕西面平原冲袭敌军大营。”高尚大声令道。
今日白天让你攻了一轮城,今夜该轮到我主动进攻了。
常胜将军哥舒翰都上过我的恶当,你一个年轻人想必也会重蹈覆辙吧。
一名部将上前恭敬地问道:“高将军,敌军今日刚到,对方主帅若预料到咱们今夜袭营怎么办?”
高尚淡淡地道:“若预料到了,那就及时退回来,白天他试探我洛阳城的虚实,晚上该我试探他的虚实了。”
沉吟片刻,高尚又道:“若知不可为,马上撤回,回城时换条路走,从敌军大营南面突围,然后绕山林二十里往南,从南城门进来。”
部将愕然:“为何?”
“顾青若布置了埋伏,必会赶尽杀绝,咱们回城的半路上一定也埋伏了兵马,所以若冲入他们的大营若发现有埋伏,一定要绕路回城,否则必无幸理。”
部将忍不住道:“既然高将军猜测对方有埋伏,为何还要袭营?”
高尚冷冷道:“有没有埋伏尚在五五之数,若顾青是个无能之辈,今夜咱们袭营便能将安西军打败,洛阳城从此无人敢动了,换了是你,你愿不愿赌一次?”
部将迟疑了半晌,点头抱拳,领命而去。
…………
夜半,子时。
安西军大营一片寂静,大营外巡弋的将士没精打采地来回徘徊,连骑下的战马也懒洋洋有一步没一步地踱着步,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洛阳城西面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吊桥发出轻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渐渐横在护城河面上方。
一支万人兵马悄然出城,每个将士嘴上都咬着一根木制的横枚,战马的马蹄上也裹着厚厚的布,马蹄踏在地上,几乎听不出声音。
这支叛军兵马出城后,在城外的空地上集结,然后无声无息地朝安西军大营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顾青坐在帅帐外的小马扎上,夏日的夜风带着几许未消的热意,顾青啪的一声,眼疾手快拍死了一只正趴在自己脖子上吸血的蚊子。
两根手指拎着蚊子腿,顾青得意洋洋地将蚊子尸首示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顾青非常中二地说完这句台词,然后扭头看着旁边的皇甫思思,道:“见你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到你的属性……”
皇甫思思满头雾水:“何谓‘属性’?”
“就是你的本职工作……”顾青道:“这个时候你应该满怀温柔体贴地问我,‘饿不饿啊?我下面给你吃呀’……”
皇甫思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么,侯爷您饿吗?”
“不饿,别耽误我看戏,好戏快开始了。”顾青顿了顿,补充道:“等看完了戏,你再下面给我吃。”